【南山】枣花村的婆姨们(小说)
就在枣花村的妇女们准备回家的时候,村里的大喇叭响了:
枣花村的村民请注意,枣花村的村民请注意!刚刚接到上级的紧急通知,由于旱情严重,三源河的河水将于今天晚上八点全部放开,于明天下午七点关闸,以便支持旱情更严重的地区,请村民们谅解并予于配合。请大家在有限的时间里,争分夺秒,缓解旱情。
村里的大喇叭播放了一遍又一遍,今夜,枣花村的婆姨们将是一夜无眠,要在田间地头上决一死战。
枣花第一提出了建议:“我建议我们现在要合作在一起,把所有的田块的田缺统统打开,让水从上到下按照顺序把所有的秧田全部窜一遍,任何人都不准在秧田里留水,在这短时间内,先保住秧苗不死为原则。如果窜一遍水之后,仍有多余的水,我们再做打算。”
“我同意枣花的建议,这么短的时间,三百多亩的秧田都急需灌溉,我们现在只能这样干才能公平。姐妹们,同意的举手。”金菊附和着枣花,大声地说道,妇女们齐刷刷地举起了双手。
枣花接着说:“好,现在我们分成三组,两组负责把所有秧田的田缺统统挖开,另一组我们再弄几张铁牛过来打水,枣花村的北大冲,南大堰可以自流灌溉,东边的高坡田就全靠机子打水了,现在我们必须多增加几台机子,争取在短时间内把高处的农田全窜一次水,以防水位一下降,就全打不上了。西边的梯田还要靠村里的水电站,等会儿我和金菊姐去水电站协调。今晚活多,任务重,所有机器打水都需要人看,自流灌溉的地方也少不了人,我估计今夜我们没有时间睡觉了,姐妹们做好熬通宵的打算。”
天黑了,圆圆的月亮露出了笑脸,满天的星星像一个个宝石镶嵌在高高的天空上,又是一个晴好的夜晚,没有出现人们所期望的乌云密布,老天没有一点想要下雨的迹象。虽然气温较白天有所下将,但还是没有风,整个大地似乎就像个闷葫芦,热得让人连呼吸都觉得困难。各种类型的抽水机都“呜呜呜”地响了起来,青蛙“呱呱”叫个不停,各色各样的虫鸣声都一道而来,仿佛也在抗议着如此高温的天气,它们也不能正常的生活似的。枣花村失去了往日夜的宁静,女人们个个都是汗流浃背,挥汗如雨,金菊,枣花和山杏等好几个妇女都没有回家吃晚饭,饿着肚子奔忙在农田间,其她的女人也都回家简单地吃了几口饭,又匆匆赶回农田。秧田里有太多的蚊子,都在嗡嗡地叫着,它们张着饥饿的小尖嘴,时时刻刻都在寻觅着美味佳肴,女人们三五成群的在一起劳作,说着笑着,噼里啪啦地打着蚊子,时不时的扯着男女之间的那事,相互打着趣,银铃般的笑声在夜空里回荡,山杏站在村东边的高坡上,深情地唱起了信天游:
牵牛花开在夜里,妹妹我有个小秘密
山丹丹开花羞红了脸,哥哥你让我咋跟你言
一对对相好并排排走,一样样的心事难开口
一把抓住你的手,说下个日子你再走
妹妹想哥心难受,巴巴地泪水在脸上流
黑夜里月牙牙藏起来,梦想着钻进哥哥的怀
想起哥哥你的坏,一脸的娇羞似花开
正月走了没再回来,留下些好吃的都放坏
……
山杏改了部分歌词,唱到动情处,她竟哽咽了,女人们时不时地停下手中的活,静静地听着这首已被山杏改的面目全非的信天游,这首“山杏版”的信天游勾起了枣花村女人们太多的瑕想和回忆,她们遥望着,期盼着,一对对眸子里饱含着晶莹的泪水,随着那悠扬深情的歌声,仿佛都看到了她们隔山隔水,千里迢迢的男人……
(二)
秀娟这个时候正躺在自家的席梦思大床上,空调的冷风正朝着她嗖嗖地吹着,她裹着个毛毯,在床上懒洋洋地翻来翻去,六十英寸的大彩电上正在播放着韩剧,她吧嗒一下关了电视,摸出手机,拔通了她丈夫胡大兵的电话,电话通了,可无人接听,她反反复复地按着重拔键,拔弄了半天,胡大兵任然没有接听电话,最终,秀娟疯了一般把手机摔在了地上,趴在席梦思床上嘤嘤地哭了。
因为胡大兵在外是挣大钱的主,所以,他们家里的田多年前就丢给别人种了,秀娟在家里只要带着儿子,忙忙家务,非常清闲。说起来秀娟也是个可怜的女人,娘死的早,跟着自己的父亲长大,和老父亲相依为命。
胡大兵当年和枣花是高中同学,相亲相爱整整三年,因为大兵家里弟兄多,家里穷,枣花的父母死活都不同意他们的婚事。在当时,枣花现在的老公李金根的家里就他一独子,经济条件,住房条件都远远超过了胡大兵,所以枣花由父母当着家嫁给了李金根,婚后不久,公婆相继去世,李金根因为是独子,父母活着的时候对他万般的宠爱,早被惯坏了习性。吃喝懒做活,枣花跟着他没有少受苦。
胡大兵念念不忘枣花,迟迟地不结婚,就在枣花嫁到枣花村的第三个年头,秀娟的父亲因为没有儿子,就秀娟一女儿,有意想招养老女婿,虽然胡大兵家里兄弟多,父母双亡,但他人长得帅,1.78米的个子,也正符合了秀娟找对象的条件。秀娟看到他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在热心人的介绍下,胡大兵出人意外地答应了这门亲事,大兵比秀娟整整大了五岁。其实,只有胡大兵自己知道,他并不是喜欢秀娟才和她结婚的,他是追随枣花而来,因为这样他们就可以同在枣花村生活,他忘不了她,他想天天见到她。
结过婚后的枣花就像变了一个人,任胡大兵怎么偷偷摸摸地冒着风险,以何种方式表达自己对她的忠心和爱,她都置之不理,就像没看见一样。
婚后第三年,他和秀娟的儿子出生了,孩子的到来,胡大兵才收敛了些,他也明白自己老是痴心不改不仅会害了枣花,对秀娟也极不公平。可他无法控制自己,枣花在他心里已根深蒂固,任他怎么抹也抹不去,他时常一个人呆呆地朝着枣花家的方向望去,下意识的幻想自己能有朝一日,枣花还能像过去一样拉着他的手,两天不见就会哭着扑进他的怀里撒着娇,揪着他的鼻子,抚摸他的脸颊,他迫不及待地把她拥在怀里,紧紧地抱着她……
可这一切都已成了过去,和自己长相厮守的是秀娟,大兵使完了全身的解数,努力让自己想着秀娟,忘记枣花,都没能成功。甚至俩人的床上生活,大兵都要闭上眼睛,把秀娟想象成枣花才可以顺利完成。这种“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夫妻生活,令胡大兵非常痛苦和无奈。
生活的压力和对枣花深深的痴恋,迫使胡大兵做出了继续外出打工的选择,他带着对枣花的依恋,带着对妻儿的爱和责任,坐上了南下的火车,踏上了漫漫打工路。
头脑灵活,又有高中文化,原来在建筑工程队里就有很好基础的大兵,很快以过硬的技术崭露头角,大兵所在工程队的老板惊喜地发现,胡大兵不仅技术好,人缘好,人品也好。经过一段时间对他的打磨和考验,他让胡大兵带了班,大兵如鱼得水,在建筑行业干得风生水起,深得老板的信任,与此同时,在经济上,他也摆脱了贫困。
近几年,胡大兵发了,他想帮助枣花,想枣花过得好,可枣花就是不买他的帐,宁愿自己过着紧紧巴巴拮据的日子,也从不接受大兵的帮助。
所有的抽水机终于都安排妥当,枣花惦念着孩子和鹅场,急匆匆地赶回了家,河水和汗水浸湿了她的全身,她全然顾不了那么多,她要在第一时间看到孩子:儿子趴在小饭桌上睡着了,全身上下被蚊子叮了好几个包,睡梦中的儿子用小手不停地在身上挠着。桌子上放了一幅儿子画的画,画面上画着:爸爸,妈妈,姐姐,和他自己,四个人都在开怀大笑,画的下面儿子用稚嫩的笔迹歪歪扭扭地写着:过年了,我们和爸爸在一起!
枣花抱起儿子,亲了又亲,一行泪水无声地滴落在儿子胖嘟嘟的小脸上,她轻轻地脱下儿子衣服,小心地为他冲了个热水澡,把儿子放进床里,拉起了蚊帐,才放心离开。
她打开家里的后门就进了她家的鹅场,水塘里的水没有涨上多少,抽水的“小铁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养鹅场里的鹅“嘎喽,嘎喽”地叫个不停,枣花三下五除二给鹅上了食,鹅疯狂地抢着食,它们实在是饿极了。这时枣花才发现鹅塘里漂着五只死鹅,她的心里一凉,整个人都在眩晕,这些鹅可是她今年的希望,两孩子上学,基本全靠它们了,千万不能出现任何差错。
她顾不上吃饭,也顾不上洗澡,又来到自家的抽水机旁,寻找着停机的原因,她加好了柴油,使劲的用摇把摇机,可能是自己太过用劲,随着一声机响,枣花被惯性摔到了河滩的淤泥上,被重重摔了一跤的枣花,半天都没有爬起来,污泥粘满了全身,头发都被淤泥浸透了,只剩两只眼睛在痛苦地眨巴着。
秀娟怎么也不能入睡,她不知道胡大兵又在干什么坏事,不接她的电话,她烦透了,伤心透了,她睡意全无,慢慢地拉开落地窗帘,看到整个村庄灯火通明,她不知道今晚发生了啥事?她想走出去看看。
秀娟穿着十分考究的全棉浅蓝色睡裙,走出了她家三层楼的小别墅,外面简直太热了,她有点招架不住,正想返回家里,在村庄里开着小买部的大娥喊了她一声,她只好又走了回去。
“秀娟妹子,也还没睡呀?”大娥对秀娟打了声招呼。
“嗯,还没呢,白天睡多了。”秀娟答道。
“你这睡裙真漂亮!啧啧啧,穿在你身上,真跟电影明星一般样,是你家大兵买的吧?有钱真好!”大娥羡慕地看着,伸出双手摸着,眼睛里那种渴望得到,而又无法得到的失望和无可奈何的表情,暴露无遗。
“嗯,是大兵买的,这睡裙我不太喜欢,不过好在是晚上睡觉穿的,又没人会看到。”秀娟淡淡地说。
“嘻嘻嘻,就是睡觉的时候才要穿漂亮呢,你家大兵现在可不是一般的爷们,有多少年轻的小姐想投怀送抱,你可要把自己打扮好啊!”大娥讨好地提醒秀娟。
“谢谢大娥姐,这我都懂。”秀娟说这话的时候一脸的茫然。
“哼,癞蛤蟆也想吃天鹅屁,你看枣花成天穿的那熊样,都是些地摊货,可她就是骚,男人就喜欢她骚呀!她枣花那能跟你比呀,可你家大兵还不就让她给迷惑住了!”大娥哪壶不开提哪壶,枣花和大兵的那点事,在枣花村早已不是什么秘密,早已被人添油加醋传说的有鼻子有眼的,秀娟因此没少闹过。
“大娥姐,你可不要乱说,大兵现在人都不在家,她枣花能怎样啊?”秀娟嘴里虽然反驳着大娥,可内心深处,她一直都在恨着枣花,听大娥这么一说,心里更加不安。她何尝不知道,大兵的心里放不下的人就是枣花,他连做梦他都喊着枣花的名子,想到这里,秀娟狠狠地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心猛地疼痛了一下。
“妹子啊,姐姐我没把你当外人才和你说这话,孬子都能看出的事啊!你就别傻了。我说你家大兵怎么就走火入魔那个骚女人呢?你可不能给她好颜色,要让她吃点苦头,不能让自己吃亏。”大娥把头凑到秀娟耳边,悄悄地说着,好像是生怕别人听见。
大娥家住在村庄的要道,一进村庄的第一家就是,她丈夫是一村医,工资也很低,为了增加收入,多年前就在枣花村开了个商店。这个女人,是枣花村有名的翻嘴婆,她见人讲人话,见鬼讲鬼话,她家的小商店说白了就是枣花村一娱乐场所,大娥在商店的隔壁放上几张桌椅,摆上了麻将和牌,由她提供简单的茶水,从中她拿头钱。男人和女人,特别是闲在家没事的老年人,甚至是邻近村的男人们,在农闲没事的时候,都爱聚集在这里,打上一牌,消遣一下。这里自然而然的也就成了枣花村新闻传播中心,没有什么新鲜事不是从这里传出去的。
“今晚村里怎么都不睡觉了?灯到现在都还在亮着?”秀娟转移了话题,问大娥。
“哦,你不知道呀,在抗旱呢!我家的那点田,这大夜晚的,我可不敢出去,干了就干了吧,我怕黑,也怕蛇。孩子他爸今晚在医疗室值班,也回不来,也就那点田,随它去了!”大娥和秀娟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在窃喜,其实她偷偷地听了村里其她女人的谈话,知道今晚的水是整个枣花村在一起打的,自己不用出力,自家夹在中间的田块也会灌上水。她只能装作不知道集体打水的事,她不能说自己知道。
“哦,是这样啊,那她们都辛苦了,这么热的天。”秀娟说着,自顾自的朝村庄中间的小支河走去,她也想去关心一下,河水有多大,必定她和村里姐妹们感情都很好,并且自己也做过农活,知道男人们都不在家,女人们在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贯穿着整个枣花村处东处西的小支河已灌满了水,河水清辙可见,女人们辛苦的劳作已换来了一大半的成功,河水正七零八碎的朝各个小叉渠叮叮咚咚地向秧田流去。这时候的女人们提着的心才放下了一半,她们有望在明天七点钟停水前,把所有的秧田统统的窜一遍水,甚至还能存上一点河水。
月亮已经偏西,枣花村干涸已久的小支河今晚在月光照耀下波光粼粼,小河两岸的香樟树也因有了河水的滋润,愈发显得生机盎然,树影倒立在河中,被银色的月光所笼罩,别有一番浪漫的意境,在小河的对岸,就是村里最大的枣树林,飘来阵阵枣花香味,沁人心脾。枣花村的女人们脱下被汗水和泥巴浸透的衣服,一个个的跳进了小河里,她们一边洗,一边相互嬉笑打闹着,瀑布一样的长发飘散在水里,自从经济有了改善,家家都盖上了卫生间,用上了太阳能,好久都没有下过河洗澡了,被河水浸泡的那种久违的凉爽和惬意,驱除了炎热和疲劳。
每一位琢字的人,心中皆有梦,每个有梦的人,梦中皆有南山。
梦里,我们携手耕耘、播种、灌溉、收获;梦醒,我们共同释然、畅怀、顿悟、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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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山有您,才有梦!
小说通过枣花村的一群,勤劳、善良、纯朴的婆姨们,反映了中国当代农村的现状,外出打工、外出打工,为什么不利用自己的智慧,就地取材,并且利用得天独厚的条件,建设自己的家园呢?我们及农村的朋友们都应该好好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