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不是故意跟你作对
佳鸿藏书包的动作,引起了胡二的怀疑:这小子难道捡到了一捆钱还是其他值钱的宝贝?不然,见了老子,一个破书包他藏什么藏?
“你龟儿子藏什么藏?”胡二右手指着佳鸿,黑煞着脸骂,“好!龟儿子你不但躲学,还偷东西了……”
“我没偷,我没偷,只有你才偷呢!”佳鸿警惕的往后退着反驳。
“没偷?没偷你往背后藏什么?肯定偷了人家东西,不信拿来老子瞧瞧。”胡二一步步逼上去。
“你站住,站住,不然,我喊人了,”佳鸿见胡二紧逼上来,毫不畏忌地叫道,“你再上前,我就叫胡二抢人了。”
胡二想,这人来车往的地方,这小子真叫起来,那就麻烦了。胡二换了副笑脸说:“佳鸿,别叫,二耶(二叔)跟你开玩笑的,你给二耶(二叔)看看,给二耶(二叔)看看你们都学了些啥,二耶(二叔)给你五块钱。”胡二说着真从他皱皱巴巴的衬衣袋里掏出五块钱向佳鸿递来。
“不,不,不,我不要你的钱,我也不给你书包。”佳鸿伸出右手推让着,说,“你走,你走,你快点走开,再要我书包,我就叫人了。”
“别叫,别叫,你书包里有什么,我出钱给你买,给你买还不行吗?我出钱买,你看我还有喜羊羊呢,我跟你粜也可以。”胡二说着真掏出了盒喜羊羊与灰太狼的塑料模型。
佳鸿的眼睛亮了一下,胡二逮到了佳鸿这眼神,以为有戏,可是佳鸿的眼神随后又变了,“你走,你走,再不走,我真叫胡二抢人了。”
胡二见软硬不行,只得无可奈何地吹着口哨走了。胡二知道,佳鸿叫起来,可没人相信他的分辩,他还知道现在偷东西可能没人管,但抢劫只要有人报案,派出所分分钟就可能来抓人。李家队的李四贵抢了一个去镇上读书的学生两块钱,现在还在大牢里蹲着呢!他胡二可不愿蹲大牢,更不愿进行劳动改造。
胡二不甘心失败,他继续游走在不远的地方,像猎人盯着自己的猎物般盯着佳鸿,寻找下手的机会。同样,佳鸿一双警惕的大眼睛注视着镇上过来车辆的同时,也注视着胡二的一举一动。三个小时过去了,学生放晚饭学了,他们又唧唧喳喳四散进各村庄。胡二仍没找到下手的机会,终于失去了耐心,在远处一棵柿子树下摇摇头,无可奈何地朝村里走去。
四、
佳鸿见胡二走远后,这才把书包抱转到面前,眼睛盯着去镇上的方向又看了好一阵子。佳鸿收回目光时,又看到了开口的书包,他情不自禁地拉开放书一格,眼睛又向四周扫了一遍,见四周确实没有人,他才急急忙忙扒开书,打开黄塑料袋,又打开里面一层报纸,从厚厚的钱中抽出一张,迅速塞进右边裤兜里,嘴里喃喃自语着,“叔叔,你千万别怪我,我实在太想有个新书包了,我只要你一张钱,就一张,本来五十块就够了,可你这都是一百的,你让我咋整?我没办法,请你原谅,请你原谅……”
从扒书那刻起,佳鸿心里就像闯进了一头小鹿,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佳鸿揣好钱,又迅速包好报纸,裹好塑料袋,压在书下,拉上拉链。佳鸿的这一连串动作,做得非常麻利,但他完成这一系列动作后,心里仍然久久不能平静,似乎还跳得更厉害了。
突然,佳鸿的耳边想起了奶奶的声音,奶奶说:“佳鸿呀!你在学校要听老师的话,好好读书,要跟好的人在一起,跟着好人学好人,跟着筮娘跳假神。你如果跟着不好的人,你也就被带坏了,你也就不想好好读书了,你也就别想有出息了……”
奶奶的话刚从耳边消失,妈妈的话又响起了。“佳鸿,别人的东西就是别人的,就像别人的爸爸妈妈,你不能叫爸爸妈妈,别人的东西,你跟人家打了招呼,人家让你拿,那是借或者是给;若是你悄无声无息地拿走了,那就是偷,从小偷针,大了偷心,你一辈子也就别想有出息了……”
佳鸿是个有出息的孩子,他不仅学习成绩好,他还有个学习目标,他要像张成那样。张成是他们村里的,自己挣钱读书,在县里当了大官,给村里修了水泥路,从五六里外引来了自来水,佳鸿学校里的一栋大楼也是张成要钱来盖的,人们可尊敬他了,许多父母都把他当作孩子读书学习的榜样。佳鸿早就把张成当作自己努力学习的榜样了,他不愿意当偷针的小偷,也不愿意当偷心的大偷,他也要做个在村里人人尊敬的人。想到这些,佳鸿的脸上开始燥热起来,他觉得自己开始变坏了。
佳鸿觉得自己太丢脸了,还四年级学生呢,还县级三好学生呢!还想学张成!还不如人家大字不识一个的刘大爷。
前年,佳鸿家放在院里吃草的牛丢了,黑灯瞎火的,一家人可急坏了,打着电筒,捏着手机,甚至点着火把到处找都不见。那可是一家人生活的依靠,耕地播种全靠它,这牛也是他们家最主要的财富,牛贩子出过一万三千块钱呢。佳鸿的爸爸硬是舍不得卖。他们怀疑是那个牛贩子使了坏。佳鸿们村里曾经出现过马贩子去买马,主人家不卖,过几天这马放在山上就失踪了,后来邻村人说,那天是那个马贩子骑走了那匹马,还从他们村匆匆路过,没有人做证,那个马贩子死不承认,还要马主人给洗清他的贼名,马主人反复赔礼道歉后,也就吃了个哑巴亏。佳鸿的爸爸妈妈姑姑叔叔爷爷奶奶等等,把村子周围都找遍了,不见牛的踪影,都跺着脚叹息说:这牛,完了完了完了。一家人正一筹莫展时,村里的大喇叭响了,村长在大喇叭里说:“是你们哪家的牛,赶快来我这里拉回去。是你们哪家的牛,赶快来我这里拉回去……”
佳鸿的爸爸去拉牛时,对村长感激得不得了。村长却指着他旁边的刘大爷说:“你应该感激他,是他老人家把牛送我这里来的。”原来佳鸿家的牛溜到了刘大爷家院里,刘大爷丢马草发现一头大黄牛揽吃自家马草。牛鼻子上还拖着一截四五尺长的绳子,刘大爷把这事告诉了家里人,他想把牛栓在门口叫人来认,可又怕牛主人找不到牛着急,更怕人怀疑他偷了人家的牛。于是,刘大爷叫了个邻居来给他做证,把牛拉到了村长家院里。佳鸿的爸爸得知事情经过,非常羞愧地向刘大爷道了谢。刘大爷笑着说:“没什么,别说什么感激不感激,都乡里乡亲的,举手之劳,哪个遇到不会这样做?”佳鸿的爸爸前不久才跟刘大爷吵过架,他感激刘大爷的同时,觉得自己前几天对刘大爷做得太过份了。
佳鸿认为人家刘大爷一天书都没有读过,帮了他家那么大的忙,都没有要什么酬谢,他佳鸿捡到别人的钱,怎么就能要人家一百块钱呢?佳鸿想,要把钱还回去,一定要把这一百块钱还回去,不能养成坏毛病。佳鸿想把钱放进包里,可他又怕让人看见说不清,更怕遇到像胡二那样的坏人,想来想去,佳鸿决定等那位叔叔来了,再一起还给他。
天渐渐黑了,上山干活的人也早回家了,还不见那个丢钱的叔叔回来,佳鸿真是急死了。佳鸿还没有吃晚饭,水也早喝干了。佳鸿是又饿又渴又怕又累又急。佳鸿特别想回家,可是他又担心,万一自己回家了,那位叔叔又来了,错过了怎么办?这让他又大着胆子继续在路边等着。
佳鸿边等边在心里问:难道那位叔叔一直没有发觉钱丢了?难道这么多钱对他就不重要?难道他就一点也不心疼这么多钱?……正当佳鸿这样问着,拿出电筒回家时,突然眼前射来一束刺眼的光芒,呲地一声音,一辆深红色摩托车停在了他面前,佳鸿吓了一跳。
摩托上下来个三十来岁的人问:“小朋友,怎么这时候还不回家?要不要我送送你?”
佳鸿退了两步说:“不不,我要等人。”
“等人?等谁?——你是不是等一个丢了黄色塑料包的人?”
“你怎么知道?”佳鸿马上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可那个小包除了自己也没有谁看过呀!他是怎么知道的呢?难道他就是?
“小朋友,我就是你要等的人呀!”那人说着眼里涌出了泪花。
但佳鸿仍不敢肯定他就是自己要等的人,于是问道:“叔叔,你丢的包里有些什么呢?”
“黄色塑料袋里是一张都市晚报包着的一万块钱,每一张都是一百块的。我不是坏人,我真是今早上丢钱的人,不信你看,这是我的身份证。”那人说着真从衣袋里,翻出一张证递过来。
“叔叔,你让我等得好苦啊!”佳鸿看过身份证,又拿电筒照了照来人后,激动得大叫起来。
来人一下子蹲跪到佳鸿面前,带着哭腔说:“小朋友,你真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呐!我怎么感谢你呢?……”
来人接过佳鸿递过去的塑料包,打开刷刷地数钱起来。佳鸿以为他是清点一下钱,看包里的钱少了没有。可是他只是数了一小部分就停下了,而且把数过的钱,拿出来塞到佳鸿手里,说:“小朋友,你在这里等了一天,辛苦了,这六百块钱是我们感谢你的!”他的举动吓坏了佳鸿,佳鸿反应过来后,连连摆手,并急忙掏出他裤兜里那一百块钱,塞到来人手里便向村里逃去。
这是佳鸿这学期最辛苦的一天,也是他最高兴的一天。这让佳鸿认识到做好事,除了能帮助他人,还可以让自己过得快活。
五、
第二早上,佳鸿高高兴兴去上学。佳鸿想等放学后跟班主任说,说他昨天并没有逃学……可是佳鸿刚进校园,就遇到了班主任杨老师,杨老师说:“郑佳鸿,你来办公室一下。”一听到杨老师的声音,佳鸿脑袋都割麻了,但是他还是极不情愿地跟着杨老师进了办公室。
一进办公室,杨老师就把门关上了。佳鸿知道一阵炸雷就要开始向他轰炸了。他看得出来,杨老师在努力压制着火气,但杨老师的眼神还是透出了一股股恨铁不成钢的恨意。佳鸿知道是自己错了,经常迟到,惹老师生气了,他不怪老师。但是昨天的事,佳鸿认为自己没有做错。
“你……你……还长本事了,不但学会迟到,还学会逃课躲学了!”佳鸿正想着,杨老师便开始了对他的批评。
“我没逃课躲学……”佳鸿低着头,犯人似的,低声说。
“没逃课躲学?没逃课躲学?你昨天上午去哪里了?昨天下午又去哪里了?没逃课躲学?难道你穿了隐身衣不成?……”杨老师见佳鸿说没有逃课躲学,越说越激动。
“我捡到一万块钱了……”
“钱呢?”
“让那丢钱的叔叔领回去了。”
“你编吧!啧啧啧,还会编故事了,再过几年,你怕还给我弄出个《故事会》、《故事家》、《故事大王》的主编或者作家来了,那当了一辈子默默无闻的小学教师的我,可就一下子借你的光出了名了!我杨映宏教出个大主编大作家来了。”
“老师,我真的捡到了一万块钱……”佳鸿不知道老师怎么就不相信自己,他依然为自己辩解。
“拿来我看?被丢钱的叔叔领走了?那位丢钱的叔叔呢?他姓甚名谁?家住哪里?他有手机还是座机?号码是多少?……”
杨老师不无嘲讽的连珠炮似的一连串问题,把佳鸿轰蒙了。是呀!老师提的这些,他除了身份证上的名字和地点,其他都不知道,他真的无法让老师相信自己了。佳鸿委屈得直掉眼泪。
“还哭上了?还委屈你了不是?逃课躲学还有理了?”
“老师……我真的没逃课躲学……”佳鸿几乎要哭出声来了。
“没逃课躲学?以前看你还可以,这学期以来,你说,你自己说,你迟到了多少次?迟到还不算,现在还学会逃课躲学了……我……我看你是存心跟我耗上了,故意跟我作对了!”
“老师,我真的捡到钱了,我真的不是故意跟你作对……”佳鸿还想为自己争辩,但杨老师打断了他的话。
“行了,收起你那套鬼把戏吧!小孩子家家,你就不学好,学着逃课学着躲学,你说,你以后还有啥好出息?你自己说!……”过分的激动让杨老师一时说不出话来,他停了一两分钟后说,“给我写份检讨来,认识一定要深刻,不要少于五百字,深刻反省一下自己的错误,赶快去上早自习,别把今天的课也给耽误了!”杨老师说着还连连向佳鸿摆手。
佳鸿出了杨老师办公室,但他一上午都在想,杨老师怎么就不相信他呢?
六、
这天上午,随着一阵紧急集合的铃声在校园中响起。全校同学向操场上冲去,并按各自班位置迅速站好了队。佳鸿突然发觉,丢钱的那位叔叔也跟校长站在一起,手里还拿着一件裹成筒状的东西,红红的,露着金色的刷须。佳鸿好生奇怪。不过,一会儿之后,他白里透红的小脸上就露出了可爱的笑容。佳鸿想,等过一会儿,让这位叔叔在杨老师面前给自己作证,证明他郑佳鸿那天真没有逃学没有撒谎,他也不是故意跟班主任杨老师作对。这样,也许老师以后就相信他的话了……
“大家安静,大家安静……”佳鸿正想着,校长洪亮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路,“同学们,大家给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校长微笑着问?
“升国旗的日子!”台下异口同声地答道。
“不对,大家只答对了一半,今天还是一名同学做了好事不留名,现身的日子,你们知道这位同学是谁吗?”
“不知道。”
“有请四年级甲班的郑佳鸿同学上来。”
佳鸿正想着怎样跟这位叔叔说,站在旁边的同学连连推推他,说:“校长喊你上去呢!”佳鸿这才如梦初醒。
佳鸿走上讲台,正要跟那位叔叔说,请他证明那天佳鸿并没对杨老师撒谎。校长把佳鸿扶向学生,说:“同学们,知道他是谁吗?……”
台下认识佳鸿的都说:“四年级甲班的郑佳鸿!”
“同学们,就是这位同学,郑佳鸿,捡到了一万块钱,从早上一直等到天黑,硬是把捡到的钱交到了失主手中,就是这位叫包正的叔叔,那钱是他连更三夜借了给他母亲治病的,”校长说着用手指了指身旁的包正,“郑佳鸿同学第二天来上课后,从没把自己做的好事告诉别人,这叫什么精神?这就叫拾金不昧的精神,这就叫做了好事不留名的雷锋精神,我们学校有这样的活雷锋,高兴不高兴?……”
“高兴!”台下响起一片巨大的欢呼声。
“下面,请我们学习的好榜样,我们拾金不昧的郑佳鸿同学,给我们说几句话,”校长说着俯下身子把头转向了佳鸿,并把无线话筒递给了他。佳鸿没有接校长手中的话筒,而是牵着几百双眼睛向台下走去。
只见佳鸿走到班主任杨老师面前,说:“老师,这回你该相信我了吧,我真不是故意和你作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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