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芝赶紧悄悄地拉文凌云的衣服。
　　 文米氏：凌云，你这话娘可不爱听，你说谁的肚子不是肚子？我的，丽丽的？
　　 文凌云：娘，我不是那个意思？
　　 文米氏：你是什么意思？
　　
　　 文家菜园，白天
　　 文米氏正在给不太长的韭菜松土。
　　
　　 文家院内，白天
　　 李秀芝抱着孩子转来转去，她的眼睛里闪着饥饿的光芒，四处搜看着。忽然她快步走到梨树下，眼睛快速地向四周看了看，确信无人后，飞快地摘下几朵梨花塞进嘴里，皱着眉头嚼了嚼，又伸手摘了几朵塞进嘴里，当她再此往嘴里塞时丽丽进来了。
　　 丽丽：婶子，你在干啥？
　　 李秀芝：（赶紧将梨花咽下，故作开心地笑）我看梨花这么洁白，尝尝她是啥味道。
　　 丽丽：婶子，你不要骗我，我知道你饿了。妈妈给弟弟和妹妹喂奶的时候吃得可多了。下一顿吃饭，我把我的给你吃。
　　 李秀芝：（眼里含着泪，伸手摸了摸丽丽的脸）婶子没有骗你。来丽丽，趁着今天没事，我再教你认几个字。
　　 两个人高高兴兴地去了李秀芝的房中。
　　
　　 文家院内，傍晚
　　 文凌云和丽丽在铡草。文米氏在她的房内抽烟。李秀芝背上背着孩子在做饭，孩子在哭。
　　
　　 文家院内，早晨
　　 文凌云和李秀芝准备扛了犁铧去种田。文米氏从房里出来。
　　 文米氏：秀芝，你将那犁铧扛上一次不行吗？我看每天都是凌云扛了去，扛了来。你吃的比他少还是怎么的？自己的男人自己不疼，你等谁疼呢？生就了个丫鬟的命还爱摆个小姐的架势。
　　 文凌云：娘，这犁铧太重了，秀芝扛不动。
　　 文米氏：没用的东西，连老婆都不会教。娶了一个扫帚星还当是个宝。
　　 李秀芝赌气出了院子，文凌云扛着犁铧也跟了出去。
　　
　　 文家院内，小雨
　　 院子里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李秀芝房内，李秀芝坐在炕上教丽丽念书，她的孩子睡在一旁。
　　 文米氏从她的房间出来，站在院子中央。
　　 文米氏：丽丽，丽丽……
　　 丽丽：我在认字呢，奶奶。
　　 文米氏：你认个屁，你这个亏先人的东西。你像个大娃头一样，这么大的人了什么也不做。你认几个字有什么用？有本事为啥不考个功名？你亏了你家的先人也就算了，连文家的先人都让你亏得从坟堆里站起来了。丽丽，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给鸡喂食去。
　　 丽丽答应着快速下了炕，李秀芝将书扔在炕上，生闷气。
　　
　　 文家大门外，下午
　　 李秀芝背着背篓从大门里出来，看见文桂英提了个篮子往家里走来。李秀芝拦住了文桂英的去路。
　　 李秀芝：文桂英，请你不要进这个门，我们家不欢迎你。
　　 文桂英：吆吆吆，我进的可是我娘的门，我哥的门，和你有什么关系。
　　 李秀芝：这个家我现在说了算。
　　 文桂英：（撇了撇嘴）你说了算？你是老几？
　　 李秀芝：不管我是老几，今天你这个搬弄是非，挑拨的婆家不合娘家不睦的东西不准进这个门。
　　 文米氏的头在大门口一闪，隐藏了起来。
　　 文桂英：哎，你怎么说话呢？我怎么挑拨的婆家不合娘家不睦？
　　 李秀芝：这还用说吗？你的好名声都传到百里之外了。你在家骂公公，欺婆婆，打小姑，给丈夫造谣，弄得原本幸福美满的家鸡犬不宁。回到娘家颠倒黑白，唆使娘家人提棒拿棍去婆家为你长势。回到娘家挑拨是非，为了一把韭菜生生逼走了丽丽妈妈。
　　 文桂英：我怎么逼走了丽丽妈妈，是大哥休的！
　　 李秀芝：你这个猪脑子的贱货，害死了你大哥还不知道。我问你，当年可是你要吃韭菜合子，丽丽妈妈将韭菜腌了咸菜，你在你娘和你大哥面前搬弄是非，给你娘说丽丽妈妈虐待你，给你大哥说丽丽妈妈虐待你娘的？
　　 文桂英：（惊慌地）我……我……我没有！
　　 李秀芝：丽丽妈妈就因为你，遭了多大的罪。为了这事，你大哥心里十分内疚，你真认为你大哥为了救黑驴搭上了自己的命？
　　 文桂英吃惊地瞪着眼睛。
　　 李秀芝：我问你，嫂子手镯的事是不是你说的？
　　 文桂英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李秀芝：那次，多亏了大哥出面。现在，嫂子走了，你就将矛头对向了我，唆使你妈整我。你以为我怕你？我很眷恋这个家？我要不是看在孩子的面上，我早走了。
　　 突然文凌云从大门出来，快步走到李秀芝面前，给了李秀芝一个嘴巴。
　　 文凌云：你走啊！谁稀罕！
　　 接着一个苍老的声音颤抖地、威严地喊了一声。
　　 文米氏：凌云，你这混蛋住手。
　　 文米氏突然之间好像老了许多。她看了看大家，半晌才说了一句话。
　　 文米氏：走吧，都进屋吧。
　　 文米氏颤巍巍地在前面走，其他几个都虎着脸跟了进去。过了一阵，文凌云独自一人扛着铁锹从大门出来，去田间了。
　　
　　 李秀芝房内，傍晚
　　 文凌云进门洗了把脸，将劳动的衣服脱了，换上干净的衣服，在躺在炕上的李秀芝的身上摸了一把。李秀芝生硬地将他推开。
　　 文凌云：今天睡了一下午，这回该醒了吧？
　　 李秀芝背对着文凌云不理睬。
　　 文凌云：秀芝，今天我打你是不对，可是你不该将桂英堵在门口啊！你不知道，桂英为这个家牺牲了多少。当年我们这儿发生了大饥荒，饿死了好多人。我们一家也快饿死了，为了半袋子糜子救命，桂英就被娘许配给了高家。高金锁是个半调子，桂英心里十分不愿意。秀芝，桂英是这个家的救命恩人。
　　 李秀芝身子动了动，越发避开了文凌云。
　　
　　 文米氏房内，夜
　　 文米氏房里没有点灯，黑漆漆的。
　　 文米氏：桂英，明天你就回婆家吧。
　　 文桂英：为啥？你不会和李秀芝合起来赶我走吧？
　　 文米氏：你也嫁到金家快十年了，孩子也都七八岁了，你说你这一到忙时就往娘家跑，你让金家的人咋看。明天回去，好好过你的日子，不要和家里人吵架。
　　 文桂英：娘，你以前咋不说，今天李秀芝骂了我你就说我，该不是你怕李秀芝了吧？
　　 文米氏：李秀芝说的话娘全听见了，娘也进行了反思。娘这一辈子争强好胜，村里人哪个不让娘三分。可是桂英，娘不该在家里也争强好胜，和儿媳妇们斗。这在家里斗败了是败，胜了还是败，说不准比败了更惨。咱们家以前多好，现在死的死，走的走，就剩下了这么几个人，万一哪一天凌云和秀芝出事，这家就彻底完了。
　　 文桂英：他们两个感情好着呢，能出什么事？
　　 文米氏：秀芝她是读了书的人，自然和丽丽娘，小英她们不一样。我看，她已经有了走的心了。
　　 文桂英：不会吧？那凌云和我们的宝宝怎么办？
　　 文米氏：睡吧，这不还没走呢？
　　 黑暗中文米氏的眼睛一闪一闪的。
　　
　　 李秀芝卧室，夜
　　 皎洁的月光从窗户里照进来，照在炕上，文凌云酣睡，他身边的炕空着。一阵，凌云伸手去摸，没摸到人，睁开了眼睛，翻身起来仔细看，见炕上没有了老婆孩子，不觉紧张起来。
　　 文凌云：秀芝，秀芝。
　　 没有人答应，他翻身下了炕，点亮了油灯，端着油灯满屋子叫着秀芝的名字寻找。
　　 文米氏：咋了，凌云？
　　 文凌云：（哭出了声）秀芝和孩子不见了。
　　 文米氏：嚎啥呢，半夜三更的！我让桂英、丽丽去找村长，你赶紧看看那个贱货拿走了些啥。
　　 接着就是文夫人厉声命令文桂英和丽丽起床的声音，主房的灯也亮了，传来悉悉索索的穿衣声。
　　
　　 山里，清晨
　　 三三两两的人举着火把，呼唤着秀芝的名字，沿着小路，顺着山道仔细地寻找着。
　　 文凌云开始寻找时十分紧张，脚步踉踉跄跄，悲戚地呼唤着秀芝。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慢慢冷静了下来，反而没有其他人寻得卖力。东方泛白的时候，他在山坡上一棵老榆树下坐下休息。忽然看到山坡下的灌木丛中有颗脑袋。他轻轻地走过去，看见秀芝双膝跪在地上，身子弯得低低的，怀里抱着酣睡的孩子。
　　 文凌云：（小声地）秀芝。
　　 李秀芝惊慌地抬起头来，眼里充满了恐惧、绝望、哀求。
　　 文凌云：秀芝，你为什么要跑？为什么要丢下我？
　　 两行清凉的泪顺着凌云瘦削的脸颊滚落了下来。
　　 村民甲：（从山下的路上返回了上来）凌云能看见吗？
　　 文凌云：（赶紧擦了擦泪）看不见，大概是走远了。
　　 村民甲顺着小路回去了。
　　 李秀芝：（抓住文凌云的腿，泪流满面哭诉）凌云，不是我要狠心抛下你不管，我实在是过不下去了。我担心，再这样下去我就会自杀的，可是我不想死啊。
　　 文凌云木然地站着，过了许久，他蹲下身子，将秀芝拉到自己的怀里。
　　 李秀芝：我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让她们那样讨厌我，我每天都身心疲惫地讨她们欢心，可是她们一点也放不过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有逃走。
　　 李秀芝说着从文凌云的怀里抬起头，祈求地望着他。
　　 李秀芝：凌云，你行行好，看在我们夫妻一场的份上，你放我走吧？要不，你和我一起走？对，我们一家三口，一起走，走得远远的。
　　 文凌云将自己的下颚在李秀芝的头发上摩擦着。
　　 文凌云：秀芝，有没有人接应你？
　　 李秀芝：没有。自从嫁入你家就和家里人失去了联系。再说我也不想连累他们。
　　 文凌云：没有其他人吗？
　　 李秀芝：凌云，你什么意思？
　　 委屈的眼泪从她忧郁的眼睛里落珠似的滚了下来。
　　 文凌云：（苦笑了一下）我不能随你去，不能丢下娘和姐姐不管，她们是我的亲人。你把孩子给我留下，你娘俩都走了，我怕也会失去活下去的勇气。
　　 文凌云说着，从怀里掏出来一块大洋。
　　 文凌云：秀芝，这是一块大洋，家里只有这点钱，你拿着，路上买口饭吃。
　　 李秀芝犹豫了一阵拿起了大洋，哭着跑了。
　　
　　 山野，早晨
　　 文凌云抱着孩子站在山顶举目望者远处的小路，李秀芝的身影越来越远。
　　 忽然，李秀芝站住了。接着就转过身来往回跑。
　　 文凌云一看李秀芝回来了，抱着孩子呼唤着“秀芝”飞跑着迎了上去。
　　
　　 村口，早晨
　　 文米氏拄着拐杖，在村口等待着。
　　 远处出现了文凌云和李秀芝的身影
　　 一轮冉冉升起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