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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争 春 争 时


作者:陈其祥 举人,3011.23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2355发表时间:2016-06-10 07:59:37
摘要:这是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发生在江南某农村的一个故事


   “抓紧有利时机,立即浸种催芽,我没有意见。可这火坑温床催芽是你亲自摸索创造出来的一各好方法,为什么又不用了呢?”我说。
   “火坑温床是在阴雨低温的情况下,进行种谷催芽的一种好方法。去年由于播种期间遇到连续的寒潮的影响,用一般方法催芽,种谷发芽率低,播到秧田里便造成大量烂秧现象,所以我才采用这一方法。现在天气情况完全不同,就完全可以不采用它了。再说,砌火坑温床不仅要延误两天的时间,并且花工多,成本大。能为集体节约的地方,我们就应该尽量节约。圣农老哥,你说呢?”
   我以为老经验圣农一定又会起来反对,谁知这一次他却意外地点点头,表示同意地说:“我虽然对提早播种育秧保留意见,但要说这天气嘛,以后的事情我不敢说,但根据我的经验,这几天之内天气还不会变,暂时不用火坑温床也可以。”
   “我总觉得用火坑温床保险一些。”我嘟哝着。也不知是永丰叔的步子迈得太快,还是我自己跟不上形势发展的变化,对不用火坑温床这一做法,始终难以接受。
   见我还没有想通,老队长也耐心地对我说:“小松呀,种田看似简单,其实这里面的学问也很多。我们培育秧苗,除了掌握浸种催芽的技术外,还要观天色,察地理,根据情况的变化去灵活运用。不用火坑温床催芽,困难是会多一些,但只要我们勤观察,多操心,在目前的情况下,也不是办不到的事情。”
   “放着一条安全的路不走,却偏要去冒险。这种做法,我怎么也无法接受。”
   听了我这话,老队长忽然笑了起来。他拍拍我的肩膀,竟然扯开去说起了另一件事:“小松呀,你的话倒使我想起了解放战争中的一件事:有一次,我们连队奉命去拦击一股逃窜的敌人。当时,摆在我们面前有两条路:一条是穿山而过的羊肠小路,一路上需要披荆斩棘,攀悬崖,涉深涧,但却可以直插逃敌的前方,拦截住他们;另一条呢,倒是一条平坦的大道,只是走这一条路却要比小路远十多里,也许等我们赶到,敌人就已经逃过去了。你们说,应该走哪条路?”
   “那还用说,当然是走小路呗。”我还没有品味过来,云英就抢着回答了。
   “对!”老队长点头说,“当时,我们的指挥员当机立断,选择了那条崎岖的小路,结果赢得了时间,抢在逃敌前面到达,拦截住了他们,保证了战争的胜利。”
   “可是,这与眼前的事又有什么关系呢?”我说。
   “眼下的情况也有点相似。你看,用火坑温床是保险一点,但却耗工费时,拖延时间。不用火坑温床呢,是困难一些,但却可以省工省料,更重要的还是可以赢得两天的时间。常言道:‘春争日,夏争时。’你可千万不要小看这两天的时间哪。”老队长语重心长地对我说。
   “小松,别再固执已见了。我看这样的天气,不用火坑温床也行。只要我们多加小心,还怕不能把种谷的芽催好催齐?”云英也帮着劝我。
   是呀,能为集体节约的地方,我们为什么不节约?能争得两天时间,我们为什么不争呢?困难一些就困难一些吧!只要我们随时掌握气候变化的情况,多操心,多流汗,还怕不能把芽催好。我点点头,终于想通了。
   “如果没有其他问题,你们就开始浸种催芽。我去通知大家,抓紧时间,赶做秧田。”老队长说。
   永丰叔环视了大家一眼,点点头,庄重地站起来,果断地发出了第一道战斗命令:“云英和小松去仓库领取稻种,我和圣农准备选种催芽的工具。第一批先浸杂交2号六百斤。”
   三
   永丰叔对于天气情况的估计果然准确无误,一连许多天都是晴朗的好天。第一批播下的秧苗已经有半寸高了,绿茸茸地,在温熙的阳光下,迎着微风,轻轻地摇摆。我看着那一畦畦青翠欲滴的嫩秧,回想起那天老经验圣农拼命反对提早播种育秧的情形,忍不住指着田里的秧苗,笑着问他:“老经验,你看这秧苗,清明节能插吗?”
   圣农笑嘻嘻地眯着眼,点头说:“嗯,照这个样子长下去,莫说清明,就是再早两天插秧也可以。”
   “想当初呀,你还左一个如果,右一个如果,拼命反对呢。”我紧接着又逗了他一句,说罢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这……”老经验一时语塞,伸手摸一摸脑壳,也跟着笑了。不过,他刚开始笑,又收敛住笑容,挺认真地说:“不过,我们也不能大意,季节还早,谁知道以后的天气怎么样?”
   老经验圣农就是这么一个人,做起事来总是左考虑右考虑的,顾虑重重。不过,这样也好,正像永丰叔说的,有一个人经常在身旁向我们敲警钟,确实能促使我们把问题考虑得更全面,工作做得更好。
   这一天,我们从秧田施肥回来,正准备按计划,开始浸第三批种谷的时候,永丰叔却突然拦住我们,说:
   “第三批种谷,先别浸。这两天气温上升过快,湿度增加,可能会变天。”
   “天会下雨?”我和云英抬头看看天,只见碧空万里,连一丝儿云彩也没有,哪儿有雨的影子?
   圣农点点头,说:“嗯,今天我的腰也有点儿隐隐作痛,怕莫是会变天。”
   “那是你这几天拼命干活,累狠了,腰痛病又复发了吧?哪有什么雨下。”我说。
   “这批种谷先不忙浸。马上就要广播天气预报了,我们先听听天气预报再说。”永丰叔考虑了一会,安排说。接着他就走出门外,伫立在那里,专心倾听起广播来。
   这时,高挂在村中心老樟树上的高音喇叭筒,正在播送着雄伟的《东方红》乐曲。过了一会儿,乐曲播完了,接着响起女播音员甜亮的声音:
   “现在播送县气象站发布的天气预报:今天白天到晚上,晴天,东南风,风力2级到3级。明天,晴天有云……西北高空的冷气流仍被阻挡在成都——襄阳——合肥——南京一线,尚不会进入我省,气温将继续上升……”
   天气预报一连播送了三遍。我仔细核对了一下自己的记录,没错,一字不差。我忍不住扬着手里的记录,高兴地说:“我说这么好的天气,哪里会变?”
   “时间宝贵。永丰叔,你放心!保证没有雨下。我们还是抓紧时间浸种吧!”云英也一个劲地催促着永丰叔。
   对我们的话,永丰叔好像根本没有听见一样。他喃喃地说了一声:“奇怪!”竟坐下来慢慢地点燃一支烟。刚抽两口,又把烟掐灭。紧接着他又站起来,忽而走到墙边伸手摸一摸墙脚;忽而又走到外面看一看天,拿条小纸条儿测风力。一直过了许久,他才慢慢地说:“墙脚已开始返潮,风力正在减弱,有转向的可能。我们这里是全省的西北口,南有武功山阻挡,西北面的五峰山又在这里豁开了一个口子,每次冷空气南下,都比其他地方要早一两天。现在寒潮已经到达襄阳——合肥一带,离我们这里就不远了。我估计两三天内就会到达。现在浸种,播种时正好遇到寒潮,将会造成很大的损失。”
   “嗯,这事是应该慎重。”老经验圣农含着烟嘴,点头同意地说,“十多年了,我这腰一疼呀,就准会变天。七五年那一次暗霜,我这腰就疼了几天。”
   “七五年那一次暗霜!”我心里一怔,六年前那一件令人伤心的往事,重又清晰地涌现在眼前:
   那一年春天,在全国农业学大寨会议精神的鼓舞下,我们开展了轰轰烈烈的大修农田水利,学大寨,创高产运动。为了打破我们这里山高水冷,季节晚,播种迟,产量低的常规,永丰叔带领我们创造条件,进行了早稻提早播种育秧的试验,准备来它个早种早熟,争取双季丰收。谁知我们的种谷刚刚播下,报纸上的风向就转了。紧接着从县里来了一个姓潘的干部,到我们队里来摘批林批孔的试点。那个姓潘的干部到队里之后,专搞运动,不抓生产。第二天就抓了两个典型,一个是老队长,叫做“光拉车,不看道”,搞“唯生产力论”的典型。另一个呢,就是永丰叔,叫做“以生产压革命”,“复僻回潮”的典型。三天两头的开会动员,把他们两人与孔老二和“中国最大的儒”挂上钩来进行批判。
   那一天下午,也是这么一个晴朗的好天,永丰叔找到那个姓潘的干部说:“今天后半夜可能会降霜,把你那个批判会推一推,让社员做一些防霜的准备工作。”
   “天气预报怎么没有说?”
   “我们这里情况特殊,县气象站的预报往往不准。”永丰叔耐心地向他解释说。其实,那时县气象站的工作很不负责,预报的天气往往是十报九不准,群众暗地里都把它叫做不准站。只不过这话不好当着那个姓潘的面讲罢了。
   那个姓潘的干部抬头看了一下天,不信任地盯着永丰叔,严厉地说:“不要以为你有那么一点技术,就可以糊弄人,制造借口用生产来压革命,逃避群众对你的批判……”不但不准抽出一部分社员去做防霜的准备工作,并且还以“否定文化革命的成果”的罪名,对永丰叔进行了一个下午和一个晚上的批判。直到半夜批判会结束以后,永丰叔和老队长才带着我们几个人去护秧。我们虽然通霄未眠,苦战到天亮,但终因没有及早准备,缺少防寒材料,仍有大批秧苗被凌晨降临的那一场暗霜打死了……
   当然,那是在“四人帮”横行的时候,这笔账应该算到他们身上去。但老天爷却不会管你现在还有没有“四人帮”,万一又来个恶作剧,而我们却判断错误,岂不会使秧苗又遭受巨大损失?想到这里,我不禁感到一阵心悸,立刻改变自己的主张说:
   “干脆,我们来它个保险的,管它天气会不会变,这批种谷都不浸算了。”
   “我不同意!”云英反对我说,“如果一连几天都不来寒潮呢?那样做,岂不是白白地贻误时机。”
   “是呀,问题的关键就在这里。”永丰叔又点燃烟卷大口大口地吸起来。由于紧张,他的手颤抖着,额上冒出一粒粒的汗珠来。“万一寒潮近几天内还不会到达我们这里,天气继续晴朗,那么不抓住有利时机抢浸种谷,也会使我们的生产遭受很大的损失。”
   事情就这么搁置下来了。说真的,那时,我才最深刻地认识到气象工作对农业生产的重要。唉!气象站呀我们的县气象站,为什么你们就只能预报两天的天气?为什么你们的预报还不能做到百分之百的准确?你们可知道这给我们的工作带来多么大的困难。
   “对了!”永丰叔忽然丢掉烟卷,猛地站起来,对我们说,“你们先在这里等一下,我到大队去给县气象站打一个电话。”
   永丰叔到大队打电话去了。我们几个人在浸种催芽室心急地等着。等呀等呀,一直等了好久,这才看见永丰叔低着头慢慢地走回来。我一见永丰叔就性急地问:
   “气象站怎么说?”
   “电话打不通。”
   一听这话,我们都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重新坐下来,心像压了铅块似的沉重,空气一时又变得非常沉闷。
   事后我才知道,永丰叔一跑到大队办公室抓住电话机就摇,摇罢拿起话筒刚想讲话,却听得话筒里正在唱京剧《红灯记》。永丰叔一愣,这才记起现在正是广播时间,公社到大队的电话和广播是共用一条线的。永丰叔原想再赶到公社去打电话,公社到县城有一条专用的电话线。正好老队长也在大队,他要永丰叔先回来掌握这里的工作,自己借了辆自行车赶到公社打电话去了。
   “看!风向转了。”我们正在焦急地等着,永丰叔忽然高兴地叫喊起来。
   我抬头向窗外看,远处大队砖瓦厂烟囱里的烟,果然已经转向西南方向飘去。
   “风是云的尖兵。这东北风一刮呀……”
   永丰叔的话还没有说完,就传来一阵“的铃铃”的车铃声,老队长骑着自行车赶来了。老队长一下车就急忙问:“种谷还没有浸吧?”
   “没有。”我们回答。
   听说种谷还没有浸,老队长这才松一口气,递给永丰叔一张电话记录。
   永丰叔展开电话记录,看着看着,脸色逐渐开朗,接着大声念了起来:
   “……刚才接省气象台通知,天气形势有变化:原来停留在襄阳——合肥一线的冷气流开始南下,两三天后有可能进入我省。你地位于我省县气象前沿,望密切注意,并随时将气象变化情况告诉我们。”
   永丰叔念完电话,立即果断地发出命令:“浸种催芽工作暂时停止。立即分头到秧田去,带领社员做好防寒准备工作!”
   四
   那是多么紧张的两天两夜呀。第一天晚上天气还是好好的,第二天一早,天上就布满了云层。那云层翻滚着,越来越低,起来越浓,到傍晚竟下起了连绵的小雨,西北风一个劲呼呼地刮,气温迅速下降,待到凌晨,一些当风的地方竟凝结了一层薄薄的霜花。
   然而,由于永丰叔及时停止了浸种催芽工作,带领大家做好了防寒保苗工作,我们的秧苗却没有遭到丝毫损失。
   那一天早上,我从秧田回来,正准备躺下好好睡他一觉,永丰叔又传信来,要我立即到浸种催芽室去。
   我顶着风雨跑到催芽室,只见永丰叔和云英已经在将种谷进行盐水选种。永丰叔一见我就说:“快去叫一下圣农,!我们再抓紧时间进行第三批种谷的浸种催芽工作。”
   “永丰叔,你不是常说‘寒尾浸种,寒去播种’吗?怎么现在寒潮刚来,你又要浸起种来了?”我有点不理解地问。
   “不错,‘寒尾浸种,寒去播种’,是我们许多年摸索出来的经验。不过,那是指时间比较长的寒潮。这次寒潮来势虽猛,但时间却不会很长,估计有个四五天就会过去。现在已经过去了两天,我们现在开始浸种,播种时不正好又是晴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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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一年之计在于春,春天意味着希望,意味着收获,意味着整个农人的生活……文章以第一人称的手法,通过我的眼,描绘了八十年代初期某地的生产景象。以永丰叔为首的带头人,靠科技和经验发展生产,团结民众,以身作则,为人民谋福祉。其间,天气的变化和心理描写相辅相成,使生产的场景更加紧迫,也让读者的心随之紧张。不错的小说,推荐赏阅!【编辑:风飞沙】【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016061103】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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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风飞沙        2016-06-10 08:00:44
  感谢作者对短篇的支持,编发晚了,请作者见谅!
2 楼        文友:风飞沙        2016-06-10 08:02:56
  好作者就是这样,总能以最朴质的文字,打动人心。喜欢这样的文章,期待作者更多的精彩,欢迎继续赐稿!祝福、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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