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间也没什么好的去处……”许谦想了想，“这样吧，我过来的时候在彩蝶轩买些吃的，然后直接到你家，你住几楼几号？”
　　 “一栋1201。”苏妍想到的仍然只是尽快弄清楚事情的缘由。
　　 许谦买了丰富的早餐，还有新鲜的水果，零零散散摆了一桌。
　　 “怎么还买水果？”
　　 “路过市场顺便买的。”许谦说着扫视了一下室内环境——简单整洁，电视墙两边各放了盆金钱树，茶几中央是盆绿萝，阳台上还有平安树和几株不知名的植物。
　　 “你很喜欢花花草草。”
　　 “金钱树、平安树、富贵竹都是房东的，绿萝、白掌才是我的。”
　　 “哦，挺清新，雅致。”许谦又四下看了看，“看这装修不是普通的出租房。”
　　 “这房子原是房东自己住的，装修自然精致，后来换了大房才出租的。”
　　 “难怪。”许谦将一瓶牛奶插上吸管递给苏妍，举止自然毫不拘谨。
　　 苏妍接过直接喝，连“谢”字都省了。她在等他说正题，但他却一边吃得不亦乐乎，一边东拉西扯，根本不提昨晚说过的事。
　　 “许谦，你知道我找你是什么事。”苏妍终于忍不住先开了口。
　　 许谦愣了愣神，十分无辜地说：“当然知道，可你一直没问，我从何说起呢？”
　　 苏妍有些无语。是啊，她为什么不一开始就直截了当地问呢？为什么要跟着他说一大堆无关紧要的话呢？更奇怪的是，她在他面前竟然可以这么随意——吃他买的早餐，喝他递来的牛奶，将他买的水果放进冰箱……
　　 “想什么呢？”许谦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哦，没什么。”苏妍回过神来，“你怎么会知道我发文的网站和笔名？”
　　 “说是无意间发现的，你肯定不信。”
　　 “当然不信。”
　　 “嗯，事实的确……不是无意间发现的。”许谦笑了起来，“我说过，我看过你发表在INSE企业杂志上的文章，觉得你文笔不错，观点突出，见解独到，就记住了你的名字。”
　　 “可杂志上用的真名。”苏妍疑惑道。
　　 “幸好是真名，不然就算在公司遇见你，也不会知道你是文章的作者。”许谦迟疑了一下才又接着说，“那天见过你之后，我回去特地翻了杂志，找出你的文章，然后在网上搜索，没想到还真找到了，不过作者叫一叶知秋。于是我就查看了文集，读了两篇之后自然就知道了一叶知秋是你，你就是一叶知秋。一叶知秋……为什么要起这个名字？你很喜欢秋天吗？”
　　 “从一片树叶的凋落，知道秋天的到来。通过个别的细微迹象，可以看到整个形势的发展趋向和结果。”
　　 “哦？你真有这么强的洞察力？”
　　 “我希望我有。”苏妍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等下，我为什么要跟着你的思路走！你还没说你为什么查我！”
　　 “查你？你想哪去了，我只是好奇而已。”许谦沉思了片刻又说，“这就好比无意间看到一本封面精美的杂志，就忍不住想翻开看看里面的内容。”
　　 苏妍想了想也是，他不可能有什么恶意。一来，工作上他们没有利害关系。二来，这些日子他处处帮她，支持她。三来，他为人行事光明磊落。总之，他不可能有恶意。可为什么她心里还是那么慌乱？她究竟在担心什么？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许谦忽然说。
　　 “啊？你知道？”苏妍不可思议地看着许谦。连她自己都想不明白的事，他居然说知道，也太自以是了！
　　 “其实，你对INSE的感情很深，毕竟你是在那成长起来的。你聪明能干又上进，自然受领导重视，获得更多的历练机会和更大的平台。可现实很残酷，正当你可以独挡一面的时候，却被人摆了一道。你骨子里那么骄傲，当然不甘任人摆布，宁愿潇洒的离开。苏妍，其实你心里早就已经明白，自己不过是领导手中的一枚棋子。在平安无事的情况下，她利用你的能力分担工作任务，你利用她的职权积累实战经验，两者各取所需，关系和谐。可当出了问题，必须有人承担责任的时候，她就会毫不犹豫的把你推出去，也就是所谓的弃军保帅。当然，除了这一点，还有更深层的原因。她见你羽翼日渐丰盈，甚至连老板都直接找你了解工作情况，直接向你下达指令，还带你出差考察市场，她能忍吗？不能！你现在虽然不可能威胁到她的地位，但难保将来不会。你比她年轻，比她漂亮，这就足以让她对你出手！”
　　 许谦分析得头头是道，听得苏妍目瞪口呆。
　　 “还有，老板虽然看重你，有心栽培你，但他不可能保你。因为，你虽然很有潜质，却实实在在还代替不了她。所以，老板明知错不在你，明知是她想逼你离开，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眼。而这正是你最寒心的地方！一直以来，你压抑着内心的不平衡，假装无所谓，其实内心愤恨不已。你努力工作，就是想做出成绩以证明自己。你很要强，受不了别人轻视怜悯的目光。你怕，怕别人知道你是被迫离开INSE，你担心别人会因此看不起你。苏妍，你说我说的对吗？”
　　 苏妍听完许谦这番话，久久的一动不动，最后竟莫名的笑了，“你说的都对。你……很厉害。”
　　 许谦纠正道：“不是我厉害，而是我用心了。”
　　 “用心？”
　　 “用心了解，用心理解，用心……去懂你。”许谦浅笑着，深邃的眸光中闪烁着一种复杂的情愫。
　　 苏妍避开他的凝视，“大可不必把时间和精力花费在无关紧要的人事上。”
　　 “是不是无关紧要，我说了算！”许谦顿了顿又说，“苏妍，职场就是这样，不是光有能力就可以，还有许多你无法把控的东西。INSE已经是过去式了，RST才是你的未来。”
　　 “我知道……”苏妍轻飘飘地说。
　　 “我知道你知道。可知道是一回事，做到是另一回事。你再聪慧，也需要有人在旁边敲打敲打。”
　　 苏妍心里是认同许谦的话的，但她也只淡淡地说：“也许吧……”
　　 许谦显然也知道她心里是认同的，只是不肯服软。他也不拆穿她，只陪着她淡淡一笑……
　　
　　 六
　　 日子如流水般倏然滑过，秋已是深秋。
　　 苏妍自从被许谦一番深入剥析、开导，渐渐地从心底里放下了对INSE、对林素的怨怼，更加专注于现在的工作。在基本掌握RST的情况后，她拟出了一套销售部整改方案。与此同时，许谦也拟出了市场部整改方案。罗杰全部看过后很是满意，在某些细节上稍加调整后便正式执行。
　　 这天，罗杰召集营销中心全体人员开会，宣布了整个变革计划，同时在人事上做出了很大的调整。许谦不仅只负责策划，还要统筹整个市场部；售后部换了新的负责人，增加了新的客服团队。销售部这边，罗杰考虑到夏芸在公司的影响力，不得不顾及她的面子，因此，只宣布由苏妍协助夏芸一起实施改革计划。
　　 私下里，罗杰事先找苏妍谈过，希望她能理解。苏妍不傻，自己本身刚进公司不久，如果直接上任，与跨部门的合作难免会有障碍，若以协助的名义反而有利于工作的开展。因此，在罗杰说完自己的想法后，苏妍立即表态：“罗总，这样安排非常好，我没有意见。”罗杰自是高兴不已。
　　 苏妍名为协助夏芸，却是实施改革计划的主力。夏芸虽是公司老臣，人际关系处得好，但思想陈旧，工作方法落伍，早已跟不上形势。因此，在许多事情上，苏妍只是表面上征求一下她的意见，转身便直接汇报给罗杰。苏妍的建议，罗杰斟酌确定后，由他直接宣布。如此一来，夏芸即使心里不痛快，也不得不按领导意思执行。
　　 营销中心的工作紧张而忙碌，行政部却成天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来找茬。一个5S检查，常让大伙叫苦不迭。苏妍就被抓过两次，一次是办公桌下的电线散开了，没有扎好。一次是下班后虽然关了电脑，但没关显示器。
　　 这天，许谦被抓到桌上的盆景叶子上有灰，抽屉里有废纸屑，被计分罚款。大概他当时心情不佳，就忍不住抱怨了两句：“你们也太吹毛求疵了！叶子上那点灰也要算？抽屉也要拉开看？成天就知道没事找事！”
　　 检查组的人笑嘻嘻的，也不生气，只说：“我们也没办法，都是为了工作……”
　　 许谦也没再多说什么，只闷闷的做事。
　　 苏妍在QQ上问他：“你怎么了？”
　　 “莫名的有点烦。”
　　 苏妍暗自笑了笑，说：“哦，正常。”
　　 “正常？？”
　　 “嗯，谁都有莫名烦躁，莫名感慨，莫名发神经的时候。不要紧，很快就好了。”
　　 许谦发了个冷汗的表情，“你这是在讽刺我呢，还是在讽刺我呢？”
　　 苏妍发了个尴尬的表情，“我分明是在安慰你好么……”
　　 “看，那省略号就已经出卖了你的内心。”
　　 苏妍忍不住笑出声来。她抬起头，朝许谦的方向看去。许谦也正好抬起头看她，一脸不高兴的样子。苏妍笑得更得意了，回过头又敲出一句：“建立在别人痛苦之上的快乐，才是真的快乐。”
　　 许谦简直无语，连发一排的冷汗。
　　 话说行政部虽然严苛多事，却也为枯燥的办公室生活增添了不少乐趣。那些罚款都做了基金，每月给当月过生日的员工开一次集体生日party，虽然简单，却颇有人情味。
　　 转眼入冬，苏妍的生日也将近了。巧的是，许谦的生日与苏妍竟是同一个月。party上，两人都给戴上了皇冠，又一起许愿吹蜡烛，一起合影。
　　 “原来你也是这个月生日啊，具体哪天啊？”许谦问。
　　 苏妍道：“怎么？你准备给我封红包？”
　　 “说不定咱俩同一天呢……”
　　 “怎么可能，哪有这么巧的事。”
　　 “你不说我说，我初十。”
　　 苏妍瞪大眼睛，惊讶道：“不是吧！你初十？”
　　 许谦兴奋地一把抓住苏妍的手，“你也是？”
　　 苏妍难以置信地点点头。
　　 许谦简直快乐晕了，“没想到真这么巧，不，不是巧，是有缘……”
　　 苏妍愣愣地看着许谦，忽然大笑起来。
　　 许谦立即意识到了什么，“你骗我？你根本不是初十？”
　　 苏妍笑得根本停不下来，“我，我说什么了吗？我好像什么也没说啊……”
　　 “你！你！”许谦气极，却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笑过之后又问，“你到底是哪天啊？”
　　 “二十八。”
　　 “哦！知道了……”
　　 二十八这天恰好是周末，苏妍还在呼呼大睡，不想却被许谦的电话吵醒。更让她崩溃的是，许谦已在她家门口，还说买了很多菜，准备亲自下厨给她过生日！
　　 苏妍不好意思让许谦等太久，于是随便拾掇了一下就把门开了。
　　 许谦上下打量了苏妍一番，说：“你……是刚起？”
　　 苏妍直言道：“不，你到的时候，我还没起。”
　　 许谦一边摆放买的东西，一边调侃说：“你不是一直坚持晨跑吗？怎么也会睡懒觉？”
　　 “工作日才晨跑，周末从来不。”
　　 “这是为什么？”
　　 “工作日晨跑是为了有个饱满的精神状态迎接一天的工作，周末我需要补觉。”
　　 “补觉？”
　　 “对，因为每个星期六的晚上，我都会熬夜，或看书，或写文，或看电视，总之做一切自己喜欢的与工作无关的事。”
　　 “原来是这样，倒也合情合理。工作本就不是生活的全部，总要给自己一点时间和空间做自己喜欢的事。”
　　 “是的，不过……现在看来，我是不能继续睡了……”苏妍遗憾地说。
　　 许谦笑道：“哦？是不是因为我在这，你不舍得睡了？”
　　 苏妍冷笑一声，“我很欣赏你，可以自信得这么盲目。”
　　 许谦回味了一下这句话，莫名的就乐了，一直笑个不停。
　　 “你笑什么？”
　　 许谦一边笑一边说：“没什么，莫名的就想笑。”
　　 苏妍无语地摇摇头，“我看是莫名发神经吧。”
　　 许谦道：“苏妍，你的这种冷幽默，大概只有我这种情商智商都160以上的人才能懂。”
　　 “谢许天才抬举！”
　　 “不谢，大家都这么熟了。”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一会儿互吹互捧，一会儿互损互贬，没完全了……
　　 潘启明打电话来的时候，苏妍下楼买酱油去了，手机没带。因为电话响了好几遍，许谦索性接了。
　　 “喂，苏妍出去了，一会让她回你电话。”
　　 “你是谁？”
　　 “我是她同事。”
　　 “今天是周末，她不是应该在家吗？”
　　 “是在家，不过出去买东西了，很快就回来，一会让她回你电话吧，就这样。”
　　 许谦挂了电话才意识到对方语气似乎不太对，但也没多想，继续做菜去了。
　　 苏妍回来后，许谦把接电话的事说了，还表示了歉意，毕竟不该随便接别人电话。不料，苏妍却无所谓地说：“接就接了，没什么啊。”
　　 “哦，没什么就好。对方打了好几次，也许有急事，你赶紧回过去吧。”
　　 “不用，若真有事会再打来的。这个是不是切丝，我来切，我切得一定比你细。”
　　 许谦看着苏妍，发现她眼神飘忽不定，显然有意回避什么。于是试探性地说：“那人该不是你男……”
　　 “打住！明明白白告诉你，不是！”苏妍一边切菜一边继续说，“我讨厌那人，不想理，但也不好完全不理，只希望他自己知趣点，以后别再找我了。”
　　 “明白了！一个令你头疼的追求者！”
　　 “追求者？算了吧！”苏妍冷哼一声，“你说现在这社会是怎么了，人人都以追求自我的名义，理所当然的去违背世俗伦理、道德法纪，而且还能振振有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