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父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冬梅只好硬着头把第二杯酒喝了。
　　 两杯酒下肚，冬梅感觉头晕目眩，脸上发烧。继父就笑着挥挥手说，你先去床上困一下，等我吃完饭，再喊你洗碗。
　　 继父还在不紧不慢地喝酒吃菜，冬梅终于支撑不住，头一歪，就趴在桌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此刻，窗外正乌云密布，远处的天边隐隐传来雷声……
　　 在昏睡里，冬梅感觉一双大手把自己抱起，然后放在床上。朦胧的灯光下，她依稀看到那双黑乎乎脏兮兮的手，正一点点把自己的衣服解开，并在自己身上恣意抚摸。她厌恶那双手，想把它们推开，可是自己的手软绵绵的，她想跳起来反抗，可是身轻无力。只能任凭绝望的泪水滂沱而下。
　　
　　 （十）
　　 小莲发现一向很准时的那个迟迟没来，再加上最近老是恶心呕吐，她突然惊喜地明白，自己怀孕了。
　　 小莲原本以为木已成舟，母亲会被迫同意他们的婚事。谁知，当毛三娘受命把这个消息告诉小莲妈时，小莲妈当时气得火冒三丈，随手抓起桌上一只白瓷碗，狠狠往地下一摔，迸裂的碎片躺在地面，就像数片凋零的花瓣。小莲妈用颤抖的声音，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地说：“毛三娘，你去告诉那个王八蛋，莫以为生米煮成熟饭，我就能够把女儿嫁给他。我明天就带那不争气的东西，去医院把孩子打掉。”
　　 小莲早料到母亲会发火，一开始并不害怕。可没想到母亲的态度会那么坚决，非让她把孩子打掉不可。当时就吓得跪下了，流着眼泪苦苦哀求。一向胆小怕事的小莲爸看女儿哭得实在可怜，也流着眼泪劝说老婆，说既然生米煮成熟饭，不如就汤下面，成全两个年轻人算了。谁料，小莲妈转身从杂房里摸出一瓶农药，往桌上一墩说：“刘小莲，你要是不想让我死，就乖乖地跟我去医院把孩子打掉！”
　　 小莲万万没想到母亲会以死相逼，一下子呆住了，然后抹掉眼泪，缓缓站起身说：“妈，我晓得该怎么做了！”
　　 傍晚时分，乌云低垂，天边不时传来闪电和雷鸣。
　　 小莲来到旺仔的家里，对旺仔说：“我有一个远房亲戚在深圳打工，听说那里好多厂都在招工，要不，你带我去深圳吧。”
　　 “啊，你就不怕我们私奔后，你老娘真的喝农药死掉？”旺仔大吃一惊。
　　 “我猜我妈也是吓唬吓唬我罢了，要是我们真的私奔了，她还死给谁看，她不会那么蠢。”
　　 “可，可是，我娘怎么办？我不能不管她。再说，万一在外面找不到工作，你和孩子怎么办？”旺仔为难地说。
　　 旺仔的怯懦让小莲非常失望，但她还想做最后的努力，就说：
　　 “可是，要是我们不走的话，我们就没有机会在一起，还有我们的孩子，你难道真舍得打掉他？”
　　 “那，让我再想想吧。”旺仔还是犹豫不决。
　　 “好吧……”那一刻，小莲彻底绝望。临出门时，她最后转身看一眼这个身材瘦小、文质彬彬的男人，突然间泪流满面……
　　 小莲身倦无力地推开闺门，只见四妹和招弟正在等她，再看两人泪眼汪汪的样子，知道她俩刚才哭过。再一想自己的遭遇，眼泪又流了出来。那两人见状，又陪着哭了一场。
　　 “真想死了算了。”小莲突然开口说。
　　 话音刚落，窗外一道刺目的闪电，接着就是震耳欲聋的霹雳。
　　 那一刻，整个屋子都在摇晃，三个人都吓了一跳。
　　 此时，窗外狂风大作，沙石和雨点把窗子和屋瓦敲打得啪啪直响。
　　 沉默了一会，四妹开口说：“活着是没意思，真的不如死了算了。”
　　 招弟没说话，真的让她死，她还是感觉害怕，想了想说：“要是我死了，我老娘会不会哭死啊？”说到这里，她的眼泪又下来了。
　　 “放心吧，她还有四个女儿呢。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四妹冷酷地回答。
　　 “可是，还有冬梅呢，我们死了，她一个人怎么办呢？”招弟又说。
　　 “是啊，要是我们都死了，她肯定很难过。”四妹也说。
　　 “那我们再等等吧，我们不能丢下她不管。”小莲说这话时，像一个未卜先知的女巫。
　　 果然，话音刚落，门被急剧地敲响。
　　 开门后，只见冬梅披头散发地撞进门来。
　　 终于，酝酿已久的瓢泼大雨从天而降，宛如瀑布般的轰鸣，从而淹没了整个世界，包括四个不幸女孩抱头痛哭时的绝望。
　　 铺天盖地的大雨持续了整夜，当时家家关门闭户，感叹老天从未下过这么大的雨，却没人知道，四个正值豆蔻年华的少女，此刻正落汤鸡般站在水库的岸边，一次次回头张望，向她们熟悉的村庄投去无限爱恨忧怨的眷顾。
　　
　　 （十一）
　　 四个女孩子一夜间集体失踪，她们的父母都慌了。这时，有人发现水库的码头上有四双排得整齐的鞋子。于是，全村人大呼小叫，张罗着去水库打捞，奇怪的是，他们打捞了三天三夜，也未打捞出她们的尸体。
　　 此时，碧空如洗，鲜红的太阳宛如城里女孩涂抹的口红，而不远处的山峰上，几朵婚纱般的白云，正簇拥着飘向茫茫的天际……
　　 那年，小莲二十岁，四妹十九，招弟十八，冬梅最小，只有十六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