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喜贵的手发抖，努力了几次才打开车门。下了车，腿发软，浑身像打摆子。
　　 马路上躺着三个人。男的口鼻流血，一动不动。女的身子还在不断地扭动，头上有一个血窟窿，正在往外冒血。地上还躺着一个七八岁的男孩。
　　 刘喜贵吓坏了，掏出手机，想拨120，可手不听使唤，拨了几次都按错了号码。
　　 忽然，刘喜贵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哭叫：“少云，少云！芸芸，芸芸……”
　　 刘喜贵扭头一看，只见刘老三夫妇俩正站在池塘边冲掉进池塘里的警车嚎叫。
　　 莫非这警车里的人是刘少云？刘喜贵赶紧过去，只见警车半浮在水面上，透过车窗玻璃，可以看清车内的三个人：刘老三的儿媳坐在驾驶座上，儿子刘少云坐在副驾驶座上，孙女芸芸坐在后排座位上。
　　 刘老三的儿媳双手握着方向盘，像傻了一样。刘少云一脸痛苦，一会去推车门，一会回过头焦急地望向岸边。芸芸则趴在车窗上哭叫。车内的水已淹到他们胸部。
　　 “老贵，求你救救我家少云，救救我家芸芸！”刘老三见刘喜贵过来了，一下跪倒在刘喜贵脚下。
　　 刘喜贵顾不得脱衣服，跳到池塘里。好塘边的水不深，刚好淹到脖子。
　　 刘喜贵游到了车旁，用手一拉驾驶室的门，拉不动，又去拉后面的车门，同样拉不动。他顾不得多想，忙游到另一边，另一边的两扇车门同样拉不开。
　　 车子在慢慢下沉，水已淹到了车内人的脖子。情势危急，刻不容缓，如果车子完全沉到了水里，车内的三个人只怕……而且，池塘越到中间越深，万一沉没的车子滑向深水处……
　　 刘喜贵清楚地看到车内刘少云绝望的眼神。
　　 岸上，刘老三急得要往池塘跳，他老婆死死拖着他。
　　 这时，马路上有过路车停了下来，有人拨打了122报警电话，有两个司机也加入了救人的行列。
　　 有人叫：“快把车窗玻璃敲破！”
　　 一语惊醒梦中人！刘喜贵忙游回岸边，找着一块石头，再次游到车旁，用力举起石头，狠狠地砸向车窗玻璃。可玻璃没砸破，车身倾斜了一下，似乎下沉得更快了。
　　 一定得赶在车子完全沉下去之前把玻璃砸破，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刘喜贵又一次举起石头，用尽全力向车窗玻璃砸去。
　　 玻璃砸破了，水快速往车内灌去。
　　 刘喜贵一把抓住刘老三的儿媳，把她从窗户里拽了出来。可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刘老三的儿媳一出来就紧紧地抱住了刘喜贵，两人一起沉入了水里。刘喜贵双脚蹬了一下塘底，冲出水面，朝参与救人的两个司机喊：“快来一个人帮忙把她拖上去！”
　　 一个司机赶紧过来，拉着刘老三儿媳的手往岸边拖。
　　 车子快速下沉，刘老三把手伸进了车内。
　　 车内，刘少云已经把女儿从后座拽到了前面。刘喜贵把芸芸拖了出来，交给了另一个下水救人的司机，紧接着，又把手伸进了车窗内。刘喜贵的手抓住了刘少云的手，就在这一刻，车子完全沉入了水中。刘喜贵被下沉的车子带进了水里，一连喝了几口凉水。生死就在刹那间。如果刘喜贵放开刘少云的手，他可以浮出水面；如果刘喜贵真的放开了刘少云的手，那么刘少云……刘喜贵想起和刘老二打架时刘老二说过的一句话：在背后搞鬼、说你那两间地基属于公家的人是刘老三。而就在这一刹那，刘少云另一只手死死地抓住了刘喜贵的手。
　　 刘喜贵和刘少云就像一根线上拴着的两只蚂蚱。
　　 车子还在往深处滑动。刘喜贵感到憋不住了，冰凉的水直往口鼻灌。他挣扎着，意识开始模糊……
　　
　　 八
　　 刘喜贵在医院躺了一个星期才出来。
　　 他双手都被车窗玻璃划伤了，流了不少血，伤口还感染了。
　　 他是被刘老三和一些司机救起的。当他随着车子和刘少云一起沉入水中后，刘老三不要命地跳进了水里，有几个司机也跳进了水里，大家手牵着手像拔河一样，把他和刘少云从死神手里夺了回来。
　　 那次事故造成摩托车上两个大人死亡，孩子受重伤。孩子虽然保住了命，却成了终身残疾。而刘少云的一条腿也断了，最终也没有复原。
　　 事故原因是刘少云疲劳驾驶、超车不当引起的。刘少云公车私用，身为交警却违反交规，受到了降职的处罚。
　　 可刘喜贵有点不明白，明明是刘少云的老婆坐在驾驶座上，怎么变成了刘少云驾驶不当？刘少云为老婆背黑锅，刘喜贵挺佩服的。只是，他不知道，刘少云的老婆没有驾驶证。
　　 刘喜贵回家后性情发生了小小的变化，他再也不提老屋两间地基的事了。他想，政府把自己那两间地恢复成房子是好事，不然老屋缺了一角，确实不好看，至于两间房子属公还是属私，他看淡了。他还把自己放在楼道里的纸箱搬走了，把对面老张孩子的单车放到了墙边。
　　 可第二天，刘喜贵发现对面老张孩子的单车也搬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