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嚷什么，省纪委的人找我谈话，怎么接。”王哲没好气的回击。
　　 “什么，省纪委的找你，找你干啥？”乔丽娇的声音软了下来。
　　 “还不是姚兵奇的事。对了，我让你问的，有什么消息没？”王哲望了望紧闭的房门，压低了声音。
　　 “被人告了，他老婆说，中央有人，调离省局，到政协就没事了。”乔丽娇的声音中有些小骄傲。
　　 “对了，你没瞎说吧？”乔丽娇紧接着追问了一句。
　　 “没有，我啥也没说。”王哲有些不耐烦，心里却暗自庆幸：“还好，我的心理素质过关，关健时刻经受住了考验。”
　　 “王处，没事吧！”王哲刚放下电话于芳便敲门而入，甚至没给王哲说“请进”的机会。
　　 “对了，于芳，你怎么回事，怎么不事先通知我一声，好让我有个准备。”王哲脸沉了下来，眼睛却死死的盯着于芳的脸不放，似乎于芳的脸上有什么宝藏。
　　 “王处，我道歉，但我也拦不住啊，我看见时，他们已经站在您房门前了。”于芳面露委屈，一双美目竟有了泪光。
　　 “哦……”王哲还想说些什么，但一见梨花带雨，便把下面的话咽了回去。
　　 “哭什么，我也没说什么啊。”王哲把一张纸巾递过去，语气有些懦懦的，仿佛犯错的是自己。
　　 于芳并没有接纸巾，而是用指肚抹了一下眼角。
　　 “王处，其实我是向你传递情报的，您还说我。”于芳把身体往前凑了凑，“您可能不知道，省纪委三处的处长项前是我男朋友，我刚才跟他喊了一通，得到了一些信息。”
　　 “快说说。”王哲也把身体往前挪，两肘担在桌面上，一股茉莉香味直入鼻中。寻着香味，王哲的眼睛像两块年糕粘在了于芳的粉脸上，余光却扫向了于芳的胸部。于芳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挺直了身子，扯了扯衣襟，走向办公桌侧面的椅子。
　　 “王处，您也太心急了吧！人家担着风险跟你汇报这么重要的情况，都不让人家坐一下。真官僚，算了，我自己坐吧。”于芳一边说着，一边把火辣的身体放进椅子里。
　　 王哲也有些尴尬，急忙坐直了身子，并拿起茶杯呷了口茶。
　　 “别卖关子，快说说。”王哲又把眼光瞄向于芳，有些急切。
　　 “好吧，我交待，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吗。”于芳调侃道。
　　 原来，项前是于芳的大学同学，也是相恋三年的恋人，已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
　　 但今天省纪委三处来局里找王哲谈话，作为省纪委三处处长的项前并没有向于芳透露半个字。这让于芳大为光火。在于芳的威逼利诱之下，项前说了句话：“嘴长在自已鼻子下，身正不怕影斜。”
　　 “就这么多？”于芳刚有声有色的讲完她获取情报的细节，王哲立马问道。
　　 “对呀，这就不错了，项前是个特别讲原则的人，惜字如金。”于芳起身，走向门口，忽又似想起什么，转头一笑，“王处，茶得品，话更得品。”
　　 王哲把身子紧紧地贴在转椅里，端着茶杯若有所思，渐渐地嘴角有了笑意。
　　
　　 （六）
　　 省纪委三处，姚兵奇已经记不得近一段时间自己来过这里多少次了，但这次来的感觉却不一样。前几次，是被动的，被几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在询问室里问来问去，很是不爽，也很紧张，生怕一语说错，万劫不复。但这次来，是他主动的，而且地点也由询问室换到了处长的办公室。
　　 “项处长，晚上一起坐坐，如何？”姚兵奇喝了一口茶，上好金骏眉的香气弥漫口腔，身心随之也舒服起来，刚刚生死存亡的紧张似乎已烟消云散。
　　 “算了吧，姚哥，您别客气，您的心意兄弟领了。工作中有些事情你别介意就行。”项前从办公桌后转出来给姚兵奇的茶杯填了些水，又从烟盒里抽出两支烟，一支递给姚兵奇，一支塞进自己的嘴里。
　　 “项老弟，你可有点见外，哥可是诚心诚意的想请你吃个饭，交个朋友。”姚兵奇把打火机点燃递向项前的嘴边。
　　 “老哥，君子之交淡如水，何况现在这个时候，稳妥点好。”项前坐回原位。
　　 “也是，老弟说的对，按你的意思办。我们以后再找机会。”姚兵奇讪笑着，“对了，过几天北京的宗老可能要过来，到时请老弟赏光，没问题吧。”姚兵奇的目光透过升腾的烟雾紧盯着项前的脸。
　　 “哪个宗老，部里的宗老爷子吗？”项前微微一惊，随之豁然，难怪自己的顶头上司吕书记都暗示自己“要注意身体，别累着。”
　　 “对，就是他，今年有八十二岁了吧。当年出生入死啊，多不容易。”姚兵奇似在自言自语，但炫耀之意溢于言表。
　　 “好吧，承蒙老哥抬爱，到时侯给个电话就行。”项前语气谦恭却面无表情。
　　 “那好，一言为定。”姚兵奇又喝了一口香茶，然后起身告辞。
　　 送走姚兵奇，项前又翻起了桌上的卷宗，一边看一边摇头，这么详实的证据，难道就真的要躺在框子里睡大觉，“什么世道？”项前一边自语着，一边把卷宗装进档案袋，放进窗边的密码框里，然后坐回转椅，端起茶杯，看着杯中沉浮不定的茶梗出神。
　　
　　 （七）
　　 感觉到有人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正在低头看文件的王哲并未抬头。
　　 “坐，有事吗？”王哲习惯性的问道。
　　 “王处长，您好啊！”姚兵奇坐在沙发上抽出了一支烟，在手中把玩着，眼睛却盯着王哲，有些调侃的意味。
　　 王哲觉得声音耳熟，但又不像处里的人。“这是谁呢？”王哲的头脑中飞快的过虑着，轻轻的抬起了头。
　　 “哟，是姚局，不，是姚主任啊。”王哲慌忙放下手中的文件，顺手按下了手边的按铃，然后起身转过办公桌。
　　 “是哪阵香风把您这尊大佛吹到我的小庙来了，蓬荜生辉啊！”王哲满脸堆笑的坐到姚兵奇的身旁，恭敬的点燃了他嘴边的烟。
　　 “你也来一支？”
　　 “老领导，我不会。”
　　 “不会好，吸烟没好处，但就是忌不了，没办法。”姚兵奇一面自嘲，一面将烟盒放进口袋。
　　 “对了，王处长，前两天省纪委找你了？”姚兵奇开门见山。
　　 “是，姚局，不，姚主任。说是例行谈话，也没谈啥实质内容。”王哲急忙回答，说气略显紧张。
　　 “噢，那就好，本来就没啥事吗，小题大作。”姚兵奇吐了个烟圈，并透过烟雾观察着王哲的表情。
　　 “对，对，您说的对，这世道就是有人看不得别人好。”王哲附和道。
　　 “可不能这么说，王哲啊，我们还是要相信组织，我们的组织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这一点一定要坚信，做人、做工作都要实事求是，这样才能对得起党的培养、人民的信任，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姚兵奇慢慢的说道。
　　 “局长，我是党员，是您提拨的干部，我懂得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的道理。”王哲猜到了姚兵奇的来意，干脆借机表下忠心。
　　 其实，自看到姚兵奇的第一眼开始，王哲就一直在揣测他的来意。
　　 “和我订立攻守同盟”还是“退还钱物”亦或“打探什么消息”一连串的问号在王哲的大脑中反复跳跃。但看着姚兵奇的神态和眼神，王哲有了新的想法，“可能摆平了，不会是要对我论功行赏吧。”联想到厅里要来新厅长的传闻，和姚兵奇说“要相信组织”时的得意表情，王哲猛的明白了姚兵奇的来意：一是宣告成功渡过危机，向那些给他下绊子的人示威，我胡汉三又回来了；二是宣示主权，让别人知道王哲是他的人；三是暗示他即将回归，不可能回局里，那就一定是厅里。
　　 “这个姚兵奇也太利害了，那么岌岌可危的形势都能轻松扭转，看来以后我要跟定他了。”王哲在暗暗佩服自己的判断能力的同时，更是对姚兵奇佩服的五体投地，这么神通广大的老大不跟住，还等什么？于是便有了很是露骨的那句表决心的话。
　　 姚兵奇对这句话倒是很受用，把烟按灭在烟缸里。
　　 “王处，您找我。”随着敲门声，于芳闪身而进。“呀，姚局，您怎么来了？”于芳知道自己鲁莽了，刚想退出去，却一眼看到了姚兵奇，鬼精灵的她急忙上前伸出了右手，掩饰尴尬，更显示热情。
　　 “怎么搞的，怎么才过来，还不快去给姚主任沏杯好茶。王哲有些生气，命令的口气明鲜。
　　 “哟，小于呀，越来越漂亮了。”姚兵奇左手向王哲摆了一下，右手却和于芳握在了一起。
　　 “姚局，您坐，我去沏茶。”于芳抽手欲走。
　　 “不用了，我也该走了。”姚兵奇随手拿起了茶几上的公文包，“对了，小于，给你叔叔带个好，我还有事，就不去看他了，以后有机会再聚。”
　　 “要不您再坐会，我去给您倒水，要不一会王处该批评我了。”于芳向姚兵奇投去求救的目光，并作出垂手立正接受批评的样子。
　　 “你这个机灵鬼，还是小时侯的样子。”姚兵奇抬手指了指于芳，“不会的，王处长怎么能跟你一般见识，对吧，王处长。”姚兵奇转头看向王哲。
　　 “是，您发话了，我怎么敢。”王哲说完，急忙跟上姚兵奇，走出门去，留下于芳站在原地夸张的笑了，但却没发出声音。
　　 “明天晚上6点，我在聚仙阁请北京的宗老，你过来认识一下。”在汽车启动的刹那，王哲听到了姚兵奇丢下的一句话。
　　 “好的。”王哲本还有“我一定到，谢谢局长抬爱”之类的话要说，但看着远去的奥迪，他只好咽了回去。
　　
　　 （八）
　　 “宗老，北京的宗老。”王哲小声自言自语着回到办公室。
　　 “难道是他？”王哲拍了一下大腿，随即咧了一下嘴，但腿疼并没能阻止他心里乐开了花。这可真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活该我王哲飞黄腾达，姚兵奇这条大腿算抱对了。
　　 宗老，叫宗武德。当年的红小鬼，参加过长征，当过大领导的警卫员，在朝鲜战场的死人堆里爬出来，后平步青云，在中央部委主要领导的位置上退休。宗武德心机过人，军政通吃，所以，虽退隐多年，但仍就人脉广泛，呼风唤雨，影响力不减当年，据说几个省的主官都是他的亲支近派，当然也包括他明天要来的柳北省。能够通过姚兵奇靠上这棵参天大树，今后想不高升都难。这怎能不让王哲喜不自禁，手舞足蹈呢。
　　 “得准备点礼物呀，送什么呢？”王哲从柜子深处拿出个小本本，然后拿起手机，拨通了楼前分局李局长的电话。
　　 “好气派，亏我一个大处长，这里竟没来过，看来位置还不够啊！”一进入聚仙阁的包房，王哲稍稍愣了下，之后便有些感伤。这是个十分宽阔且考究套间，荷花明月的整体装饰，简洁中透着庄重，丹青中透着厚重。外间一张十人的餐桌居中摆放，餐桌上方是鲤鱼造型的吊灯，暗红色的地毯直通里间。
　　 “王哲，你来了，到里面来，见过宗老。”姚兵奇站在里间的门口招呼王哲。
　　 “姚主任，我来晚了，不好意思。”王哲快步走向里间，跟在姚兵奇的身后来到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面前。老者精神矍铄，很有些仙风道骨。
　　 “宗老，王哲到了。”姚兵奇凑到宗武德耳边低语了一句，然后闪到一边。
　　 “宗老好，我叫王哲，见到您，我万分荣幸，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不成敬意。”王哲深鞠一躬，双手过头，把一个精致的礼盒递到宗武德的面前。
　　 “你个小王啊，也太客气了，兵奇在我面前说过你，很不错，好好干。”宗武德接过礼盒，随手打开，一块精致的玉佛显露出来。“哟，和田玉吧，挺精致的。价值莫论，这个佛我很喜欢。谢谢你了。”宗武德把礼盒交给身后的保姆。
　　 “小礼品，不值几个钱，一点心意而已。”王哲谦恭的应和着，心理却闪动出一长串数字300000元。
　　 “来，坐我身边，兵奇呀，我和小王说会话，人齐了叫我们。”
　　 “好的，宗老。”姚兵奇走出里间门。
　　 这顿饭吃的时间不长，一来宗老爷子年事己高，需要休息。二来到场的代省长陈小光，省政法委书记庸宪，省纪委书记吕襄阳，省检察院副检察长赵启胜等人，都是重量级的大人物，日理万机，时间宝贵，今天能出席这个宴会的本身就说明了一切问题，无需频频举杯敬酒表决心。所以，吃饭喝酒都是点到为止。席间，按照宗老爷子的旨意，王哲提了一杯酒，说了一些“很荣幸，请多关照”之类的俗话套话，各路诸侯也很给面子，纷纷举杯应和。其余时间，王哲基本在煎熬中度过。也难怪，环顾左右，满桌大咖非尊即贵，只有自己一个处牙子，位卑人微，根本插不上话，甚至连插话的资格都没有。所以，人家说话，他只有听的份；人家端杯，他只有喝的份。那滋味，就如同肉在火上烤，背上缚荆条，进退为谷，逃又不行，难受的要命。
　　 当宴会结束，陪姚兵奇送走宗老和各位来宾，王哲快步为姚兵奇打开车门：“姚主任，您太利害了，这么的大场面，游刃有余，应付自如，佩服！”
　　 “不成熟了不是，这是门学问，你也要好好学呀！”本想拍拍马屁，不想又拍在了马腿上，王哲心里有些不舒服，但口气依旧谦恭。
　　 “是，我还要多学习，您还得费心多教教我。”
　　 “慢慢学，功夫不负有心人，人总要经历些事情的，我们还有在一起共事的机会不是？”姚兵奇轻拍了一下王哲的肩头，似安慰，更像是暗示，然后钻进奥迪车，扬长而去。这倒让王哲犯了合计。
　　
　　 （九）
　　 转眼到了周未的晚上。花枝招展的乔丽娇和王哲一同出现在姚兵奇的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