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沉默不永远是金(中篇小说)
黄琼卉是马慧云的得意门生,马慧云打分不会低,叶薇碍于冯、张二位校长的面子、黄琼月又是自己班上的学生,打分也不会低,其他老师看校长打分那么高,自己也不会给低分,况且这对姐妹的相声确实颇有水准。
结果黄琼卉、黄琼月的节目居然得了本届艺术节的一等奖。姐妹俩的喜悦是无法用语言描述的,黄琼月沾姐姐的光,进了学校是第一次这么高兴。
黄琼月很羡慕姐姐,有马慧云、甘炳岱的力挺,自己却被叶薇孤立,活得够郁闷!
黄琼卉经常去二班找妹妹,黄琼月也会去一班找姐姐。一班的学生看见黄琼月倒没什么意见,二班的学生看见黄琼卉却意见一大堆。她们向叶薇打小报告说:“黄琼卉老来我们班找黄琼月,影响我们学习!”
叶薇听了更厌恶黄琼月,对黄琼月说:“叫你姐姐别来班上找你!你们俩就这么分不开?”
黄琼月将这事告知姐姐,黄琼卉气愤地想揍人,她说:“除了姚君玲和于莲,你们班的女生都是猪!猪!”
黄琼月被叶薇和同学们挤兑得心情低落了好几天,但是相声表演给姐妹俩带来的好事又让黄琼月心情好转。
比如学生会广播社团邀请她们去主持幼师新闻,月底有外宾来校参观,学校也请她们将相声节目再表演一次等等。黄琼月去了广播社做播音员,黄琼卉热衷写作,只想去文学社撰写文章,但是她去考文学社,面试没过。
接待外宾参观也是这所幼师学校的荣誉,优秀的学生能出国深造,但每年出国的女孩是凤毛麟角。由于这对双胞胎要为外宾演出,学校花钱请话剧团的导演来指导姐妹俩的肢体动作。
肢体动作对姐妹俩来说是个无法突破的难题,因为她俩都内向害羞,放不开动作。话剧团的徐新导演很赞赏姐妹二人的外形,夸她们有演员的潜质,但是姐妹俩的肢体动作太生硬了,令徐新头疼。
黄琼卉起初的兴奋劲过了,对妹妹说:“表演个节目这么麻烦,早知道不出这风头了!”
黄琼月倒是很乐意,说:“徐导挺好的,我觉得他说得有道理,没有动作是不太像表演的样子。”
于是姐妹俩为了交作业给徐新就反复地练习,练到每一句台词都能倒背如流、滚瓜烂熟了,以前说笑料、包袱自己还乐,现在再怎么说也不会乐了。肢体动作姐妹俩也大着胆子做,但是总感到别扭。
第二天徐新来验收成果,对黄琼卉的动作不满意,认为她还放不开。黄琼卉反复练几次,效果总算好起来。
黄琼卉培训之余,还不忘向马慧云汇报自己的心得。
马慧云说:“你是有才艺的,不过现在请老师都得自己给点钱,学校给的是学校的意思,你可能还得单给,这是他们艺术界的规矩。俗话说,天下没有义务劳动嘛!”
黄琼卉认为马老师的话是至理名言,徐新辅导过后,黄琼卉立即掏出一个红包给他,说:“老师,谢谢您!”
徐新没想到黄琼卉会给钱,当然不肯要。
黄琼卉以为老师是客气,硬要给。最后还加一句:“徐导,您就收下吧!我们老师说,天下没有义务劳动,您不收我多不好意思啊!”
徐新听了暗暗吃惊,心想师范学校的老师怎么这么教学生,便说:“你们姐妹俩和我的女儿一样大,我怎么能要你们的钱啊?还是收起来吧!”
听徐新这么说,黄琼卉才作罢了,心里还诧异老师为什么不收钱。
黄琼月能理解,说:“相声老师才不是势利眼呢!人家是真正的艺术家!”
七
给外宾表演的伟大日子终于到了,黄琼月姐妹俩得到了学校从未有过的重视。
叶薇和甘炳岱脸上也有面子,毕竟姐妹俩是他们的学生。
黄琼卉上台的前一刻突然心跳加速,她对妹妹说:“不行了,我的心要跳出来了!”
黄琼月却一脸从容,在后台给姐姐打气,说:“卉卉,你是逗哏,如果你忘词,我会暗示你的!”
黄琼卉笑着说:“那倒不用,我们一起加油!”
黄琼月比黄琼卉能架得住场面,正因为她能做到旁若无人,她才有这样的气场。
黄琼卉比妹妹活跃些,但是在大场面上还得靠妹妹。她们的合作可谓举世无双、默契十足,黄琼月能将黄琼卉抛出的包袱锦上添花,黄琼卉的逗哏才更得劲,结果不难预料,又大获成功。
表演结束后,外宾亲自与姐妹俩握手,频频对她们竖起大拇指,连连说“good”,有两位新加坡来的贵宾握住黄琼月的手不放,夸她大方漂亮,连一向冷漠的黄琼月都脸红了。
这两个外宾的年纪在五十岁左右,一个个头高些,另一个稍矮些,高个的外宾戴着眼镜,矮个的外宾不戴眼镜。
外宾们笑眯眯地注视黄琼月,高个外宾对黄琼月竖起大拇指说:“你很出色!”他还问她:“这是你妹妹还是姐姐?你们长得真像!”
黄琼卉也为妹妹高兴,她对妹妹说:“那个伯伯看上你了,想叫你做儿媳妇呢!”
黄琼卉的话并不完全是开玩笑,每年学校里外形、成绩出色的女孩都能通过恩师嫁入豪门,虽然罕有,但不是没有这样的例子。这样的女孩往往是当届的校花,比如白羽菲、沈丽婷就是热门首选,因而白羽菲、沈丽婷的竞争也越来越激烈,每次的演出活动等于是她们两人的pk。
黄琼月一直想和沈丽婷做朋友,但是她们不在一个班,又没人牵线搭桥,所以没有成功。
学校成功接待外宾后,黄琼月幸福得好几天都找不到北。学校领导和黄琼月一样,也自我膨胀得找不到北,最后的期末考试像一盆冷水淋到学校校长和老师们的头上,让他们彻底清醒。
事情是这样的,2012届有两个女生数学考试分数很不理想,一个女生考了九分,一个女生考了十一分。教导处、校长办公室得到消息的那一刻就像地震了一下,比汶川地震还惊人。
冯校长开会时气得拍桌子说:“怎么会考这么低呢?就是瞎写也不至于考九分、十分啊!”
有位老师纠正说:“十一分。”
“十一分和十分有区别吗?”教导主任气恼地说。
数学老师们像霜打过的麦子,一个个都有气无力的。
“是哪个班的学生啊?是不是垃圾班的?”教导主任冲口而出地说,说了又自知失言,望了冯校长一眼。
“不是。”数学老师说,“是三班和六班的学生。”
“平时叫你们不要光练技能技巧,也要重视文化课!”冯校长对郭正杰、叶薇说,几乎是吼了。
郭正杰、叶薇面上无光,不敢辩解。
数学考十一分的学生,正是黄琼月的好友姚君玲。姚君玲考了十一分后,吓得都不敢上学了,但是不上学又不可能,就壮着胆子告诉母亲自己的考试成绩。
她母亲惊骇道:“玲玲,你没跟妈妈开玩笑吧?”
姚君玲带着哭腔说:“是真的,叶老师肯定会找我谈话的,我怎么办啊?”
“你还是担心你爸爸吧,看他回来不打断你的腿!”
姚君玲“哇”地大哭起来,姚母早知道女儿是纸糊的禁不住吓,便说:“算啦,我去找你们叶老师!”
黄琼月得知姚君玲的分数,也很同情她。
黄琼月对姚君玲说:“别怕,你爸要看成绩单就把我的换给你,你把名字改一下就成。”
“那你爸不会打你吗?”姚君玲问。
“我爸会打我?”黄琼月有些洋洋得意地说,“我爸怕我妈,我就是考鸭蛋,我妈也不会说我的,你放心好了!”
“还是你牛!你妈也太给力了!”姚君玲羡慕地说。
黄琼月要和同学换成绩单,黄琼卉很不赞同。
黄琼卉对妹妹说:“你和姚君玲换成绩单,不怕爸爸骂啊?”
黄琼月不以为然地说:“我才不怕呢!”
“你呀!”黄琼卉一直摇头。
“我的老姐姐,不用担心!”
“你再说我老?”黄琼卉作势要打妹妹,“我只比你大十五分钟,十五分钟!姐姐,我不承认,我和你一样大!”
八
艺术节的光辉迅速翻页了,荣誉成了历史,黄琼月在学校的日子依然很难熬。
叶薇的日子也不比黄琼月好过多少,自从班上出了个数学十一分后,校长见她是爱理不理的,幸而叶薇有个在教育局工作的男友,校长也没怎么为难叶薇。
叶薇头疼的事不止是性格上冥顽不灵的黄琼月、考十一分的姚君玲,还有四个差生,让叶薇叫苦不迭。
这四个差生来头不小,绰号“四大金刚”,她们分别是江柔、林绿杉、张丹、唐宁婕。她们的共同特征是个性泼辣、说话肆无忌惮,举止言行像男孩子,并且她们人高马大,身高都在一米七以上,比叶薇还高出一截,所以才得此“金刚”美誉。她们门门功课都是大红灯笼高高挂,整天不是上网泡吧就是流连于溜冰场,一到下课便难见身影。
江柔是四大金刚之一,江柔一点也不柔,全班只有她敢顶撞叶薇,还差点把叶薇骂哭。江柔说:“这没什么大不了,姐念初一时就和班主任干架了,我让你们依靠!”江柔最后一句话是唱出来的,她的姐姐喜欢听任贤齐。
江柔留一头有层次的短发,几缕发丝垂到额前,长度直至眼角。江柔的五官分开看并不出挑,但是合在一起十分耐看,尤其是眼神犀利明亮,如果眼睛是把刀,江柔的眼神绝对能杀死一个人。
远看,江柔像漫画里的男生,手长腿长,衣着也是中性打扮,有女生开玩笑说,江柔像李宇春。
江柔不屑地说:“姐比李宇春帅多了!”
一年级(二)班有黄琼月、姚君玲“两怪”,还有“四大金刚”,几个女孩一台戏,好不热闹。叶薇成天神经紧绷,晚上睡觉都噩梦连连。
事实上不止叶薇如此,每个老师的班上都有差生。只有尖子班的老师暗自庆幸,班上的差生少,真是苍天有眼。他们的心情就像李丽芬唱的歌《我得意的笑》,真不是一般的爽。
老师们原来认为在优秀生的熏陶下再坏的泥巴也能熏成陶瓷,但是老师们高估这些差生了,她们在班上不但没有把自己熏成陶瓷,还将陶瓷打回原形变成了泥巴,在泥巴的影响下,原来踏踏实实学习的女孩现在也学会描眉画眼、留恋网吧了。
这些差生让老师们焦头烂额、一筹莫展,他们担心几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粥,恨不能变成过滤网把这几粒老鼠屎过滤掉,即使过滤不干净,至少也清洗过了。
黄琼卉的母亲曾拜托冯校长将黄琼卉姐妹从垃圾班里捞出来,放进其他班。黄琼卉和妹妹仿佛是鱼,鱼缸不好可以换另一个,但是母亲没有问黄琼卉和黄琼月这两条鱼的意见,也没有问冯校长愿不愿意捞鱼。
冯校长当然不愿意,说:“已经入学这么久了,不能调动。”母亲也只得做罢。
黄琼月在二班的日子越来越难捱,黄琼月的情形用官场上的话叫“浮沉”、“惊心”,用白领发牢骚的话叫“压制”、“排挤”,用流行的港台话叫“杯葛”。
叶薇不准黄琼卉和妹妹一起吃饭,并通知甘炳岱对黄琼卉施加压力。黄琼卉表面答应班主任,背后仍力挺妹妹。
在食堂里,黄琼卉帮助黄琼月买饭,黄琼月只要像个木头人般的占个座位就行了。
黄琼卉买好饭时发现少了一个勺子,她问黄琼月:“怎么办?只有一个勺子,你怎么吃饭啊?”
“有什么难办的?”黄琼月说,“你先吃,吃完了勺子再给我用!”
黄琼卉说:“也只能这样啦!”
黄琼卉吃完要去洗饭勺,黄琼月夺过勺子说:“不洗了,我肚子饿死了,就这么吃吧,难道我还怕你脏啊?”说完,拿起勺子吃起饭来。
这一幕被黄琼月的同学瞧见了,她们加油添醋地讲给叶薇听。
叶薇立即找来黄琼月与黄琼卉,大雨倾盆似的训了一通,说:“你们两个恶心不恶心?就是再好也不能合用一个饭勺啊!这么大的人也不怕笑话!我都替你们脸红!我命令你们以后不许再在一起吃饭了,听见没?”
叶薇又对黄琼卉说:“你妹妹有手有脚,让她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你以后不许再帮助她了,知道吗?”
黄琼卉把心一横,坚持自己的观点说:“叶老师,同学之间互相帮助也没什么不对啊?更何况黄琼月是我妹妹啊!她在学习上愿意帮助我,我在生活上帮她也没错。叶老师,您不该阻止我们!”
叶薇听了吃惊得眼睛睁得老大,半天说不出一句话,从此更加看不惯黄琼月。
黄琼月的作文写得再好,叶薇只给70分,黄琼月毛笔练字簿的字写得再刚劲,叶薇看也不看便批个“阅”。
于莲、姚君玲都替黄琼月抱不平,黄琼月自己也气,告诉黄琼卉,黄琼卉觉得不可思议,说:“真的吗?那你把作文簿、练字簿给我,我来给你写!”
黄琼月感到姐姐的提议不错,于是把本子交给姐姐写,黄琼卉与妹妹的字迹相同,混淆在一起根本分不出。叶薇毫不知情,对黄琼月的作文、毛笔字依然懒得多看。
黄琼卉也渐渐讨厌叶薇,她觉得自己和妹妹在一起没什么不对。叶薇像妹妹说的那样,徒有其表,缺少内涵,连点鸡毛蒜皮的事都要管,根本是狗拿耗子。
黄琼卉对妹妹说:“月月,你真不幸,做了叶薇的学生!”
黄琼月赞同说:“是啊!还是‘带饼干’好,虽说长得不好看,普通话不标准,但是和蔼厚道,不像叶薇那么没素质!”
黄琼月还对姐姐说她要报名参加主持人大赛。
黄琼卉说:“你一定能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