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翠萍边做着饭，边搂着王永刚的女儿喂奶，王永刚的眼神左躲右闪，脸红了。李翠萍见状嘻嘻坏笑道：“王永刚你咋啦？记得你过去可不是这个样子，那时候你是个二皮脸，经常拉人家的手，还，还……不说了，羞死个人。现在怎么了，长能耐了，知道害羞了？哈哈哈……”李翠萍说笑着，腾出一条腿踢了王永刚一脚，“臭德行，还知道害羞呢。俺都成黄脸婆了，有啥可拽的。哎，小王，你给女儿起名字了吗？”
　　 “起了，在我二十岁的时候就起好了，叫梅林。”王永刚苦笑着，一脸的难为情。
　　 “喔哟外，脸皮真厚，不害臊。二十岁就想到了女儿，估计那时候连丈母娘是谁都不知道吧？居然把丫头的名字都起好了，二皮脸，羞不羞？”
　　 李翠萍唇枪舌剑，这锋芒毕露的性格可能是下乡时磨练出来的。王永刚自愧不如，说不过她，只能选择沉默不语。
　　 李翠萍又说：“梅林，这名字真好听。据我估计，其中必有什么含义吧？喔，我知道了，蒋介石的夫人叫宋美龄。是不是……”李翠萍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盯紧了王永刚。
　　 “梅林嘛，音同字不同，天差地别呢。其实也没啥意思，只是觉得宋美龄那个名字挺洋气的。所以，俺就提前敲定了。”
　　 “原来如此。可是，宋美龄可是蒋光头的夫人，那样的话是不是有点儿欠妥？”李翠萍似乎心有余悸。
　　 “那有啥呢，此梅林非美龄；梅花的梅，树林的林，意境深远着呢。”王永刚努力诠释着。
　　 “喔喔，也是呃。仔细分析一下，这名字确实挺高雅，富有诗情画意。”李翠萍无话可说了。
　　 梅林是个贪吃猫，居然把李翠萍那两陀偌大的乳房都吃空了。李翠萍把梅林递给王永刚说：“你这个小丫头片子够厉害，真能吃，一口气就把我女儿的口粮偷吃光了。这个小丫头长得真俊，待她长大了肯定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不然这样，咱两家做亲家咋样？”李翠萍一脸的坏笑。
　　 “尽瞎扯，你生得也是个丫头，两个丫头片子怎么做亲家？”
　　 “那不是你操心的事，我以后指定还要再生个男孩的，就是为了你这个漂亮女儿，俺也要一鼓作气继续加油，非生他个大胖小子不可。那样的话，咱们不就成了亲家嘛。哈哈哈……”李翠萍开怀大笑着。
　　 “好好好，随你吹吧，反正吹牛又不花钱。就是成亲家，我女儿反正比你儿子大了很多，那样会有可能吗？”王永刚一脸的严肃，较起真来。
　　 “那有什么呀。女大三抱金砖嘛，嘻嘻嘻。”李翠萍依然穷追不舍，不依不饶。
　　 “好吧好吧，随你怎么吹牛，都是未知数，到时候再说吧。”说完就抱起女儿，得意地说：“走喽，小宝贝吃了未来婆婆的奶，吃了也白吃，不吃白不吃，哈哈哈……跟着爹爹走喽。来来来，伸出你的小爪爪，谢谢你未来的婆婆吧。”王永刚拿着女儿的小手向李翠萍摇摆着……
　　 李翠萍为秀兰做了一大盆菜糊糊面疙瘩汤，还特意加了几个荷包蛋，并亲自送到了产房里。秀兰见状急忙坐了起来，只是朝着李翠萍微微一笑，算是谢过了。紧接着便抱着饭盆子呼哩哗啦地吃喝了起来，也顾不得抬头，也没有对李翠萍再说几声谢谢。李翠萍见状，顿觉有不妥之处，寒暄了几句就退出了产房。
　　 此时，秀兰才抬起头对王永刚说：“你们这两个骚情货，啥时候又黏糊到一起去了？”
　　 “尽胡说八道，她的女儿也得病住院了。看来呀，你真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吃了人家的，喝了人家的，不但不感恩，还胡思乱想，尽冤枉糟蹋好人！你呀你呀，快点喝你的菜糊糊吧，待会儿又穷叫唤饿死了。”王永刚既纠结又反感。
　　 “你呀，心眼小得跟针鼻一样，只是给你开个玩笑嘛，何必当真呢。”媳妇情知道自己无理取闹，又低着头呼呼噜噜喝了起来，那么一大盆子菜糊糊，不一会儿便被她秋风扫落叶似的一扫而光。媳妇擦了擦嘴巴，似乎心满意足，慢慢躺了下来。不难从她的面目表情中得出结论，她很满足，嘿嘿笑道：“老公，给你商量个事呗，咱们以后再生个儿子咋样啊？”
　　 “啥——切！”王永刚不禁哑然失笑了，上午还哭天抢地，下午又打算重整旗鼓，布兵开阵再生个儿子。
　　 女人啊，真是个琢磨不透的尤物！
　　 傍晚时分，产房里进来了一对夫妻。王永刚一瞧，原来也是自己的同学，名叫潘晓军。人们从来不叫他的大名，在背地里直呼他的绰号——潘秃子。曾几何时，他的头顶上尽是有一块没一块的斑疮秃，据说是“鬼剃头”。听说他的命运很不幸，还有人说他的八字特别硬，犯“克”字；三岁就死了父亲，五岁又死了母亲。后来就成了一个孤苦伶仃的孤儿，靠吃百家饭穿百家衣存活了下来。后来，他唯一的大哥在新疆闻讯后很是心疼可怜他，然后就把他接到了身边，并且把他一手拉扯大。因为大哥家里的孩子多，经济负担比较重。致使他没有进过一天学堂。但是，小小年纪的他却为了生存，不得已去干活，十几岁时就在学校食堂里帮忙打杂，学校领导见他可怜，决定帮助他，为他提供免费吃喝。除此之外，每个月发两块钱补贴……
　　 他很知足了，感激涕零！每天为学校食堂拉水；那辆拉拉车很大很笨重，再加上那只偌大的汽油桶，汽油桶一旦装满了水，就凭他那副瘦小的身板，拉一车水确实够他喝一壶的。但他的毅力十分惊人，工作勤勤恳恳任劳任怨，除了打扫食堂里的卫生，就是到涝坝里去拉水。那模样就像一头吃苦耐劳的小牛犊。
　　 上山下乡运动启动后，他就浑水摸鱼，也跟随着同学们到乡下参加了工作，成了一名“知识青年。”
　　 他老婆的预产期也在这一两天内，医生先为她做了全面的诊断检查。但是，首先要求她抓紧时间治疗腹泻，然后再说生娃娃之事。
　　 潘晓军卷着莫合烟对王永刚说：“小王，你娃娃舌头下面那根筋挑了没有，如果没有挑，长大了可能就是个哑巴。”
　　 王永刚惊讶道：“——啊！不会吧？挑割了那根筋，那还会说话吗？不就真的成了哑巴？”王永刚斜眼瞄了妻子一眼，秀兰摇了摇头，意思很明白：别听他瞎扯淡！
　　 潘晓军又说：“我们村子里谁家要生了小孩，头三天要一丝不挂平放在青石板上，让她屙干净了体内的脏东西，然后再喂她奶吃。不然，娃娃就有可能长不大。”
　　 “啊！”王永刚又吃惊不小，眼珠子瞪得溜圆，“你说的可有科学依据？我，我们的女儿都吃过奶水了，那可咋办呢？”
　　 “是吗？不过只要你听我的，还来得及补救；三天之内再别让她吃奶了，再把她脱光了放在地板上，屙干净体内的脏东西不就行了嘛。”潘秃子嘿嘿笑着，仿佛像个老学究，城府很深。
　　 王永刚又瞅了瞅老婆，秀兰依旧摇了摇头。
　　 潘晓军的老婆身材苗条，长得很秀气。听说她祖籍江苏，潘秃子回家探亲时和她相识相爱。有时候，爱情就像人们所说的那样：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
　　 “怎么样啊老弟？你最好还是按照我的说法去做吧。不挑断那根筋，你女儿将来可能就是个哑巴。不脱光了放在地板上，就……”见王永刚一脸的茫然，又添油加醋道，“你还不信啊！不信拉倒，算我啥都没说。”
　　 王永刚看了看老婆，又看了看自己心爱的女儿，顿时又郁闷起来。下午，王永刚多了个心眼，就跑到张医生那里去咨询。张医生一脸的不屑，发怒了：“哪个傻逼说的，谁再敢胡说八道，就把他拉过来让我瞧瞧他是个啥鸟，尽在这里放狗屁！孩子一生下来生命那么脆弱，还要挑舌根放到冷石板上，这大冷的天，那样不把孩子整死才怪呢！他真是个无知的大混蛋，居然敢那么做。好了，小王，我劝你千万别犯浑啊！自己生了那么漂亮的小丫头，一旦被挑了舌筋，那才是哑巴呢。真是个无知的混球，神经病！你给他带个话，今后想问题要用大脑，不是用脚趾头，知道不？”
　　 “我又不傻，才不相信他那一套鬼话呢，只不过有点搞不明白罢了。所以才过来请示一下你这个大专家嘛。”王永刚嘿嘿笑着，顿时清醒了许多。
　　 老婆说：“你这个人嘛，没有主心骨，别人说什么那是他的事，你自己难道没有长脑子吗？不搭理他就行了呗，没必要跑去问医生。你呀你呀，真是一个缺心眼的家伙。你也不要对他说什么了，他们的孩子生下来愿意咋样整那是他们两口子的事，就是把孩子整残废整死了，又管我们屁事。不过，他媳妇这个人挺好的，上午就是她帮我做的荷包蛋，虽然烧糊了，但毕竟也是人家的一片心意嘛。等会儿她来了，第一你要谢谢她，第二让她最好不要相信他老公的鬼话。”
　　 “原来是她呀，无论如何也得谢谢她。据估计她没那么傻，不会任其胡整的。”
　　 傍晚，王永刚带口信让矿上的于师傅把汽车开过来拉老婆出院。再说，产房里面又来了自己的同学，估计今天晚上睡觉都成了大问题。天刚擦黑，于师傅就把汽车开过来了。王永刚对坐在产床上的潘秃子和夫人说：“好了，这下太好了。我们走了，这间房子的使用权就归你们了。”王永刚瞧着潘晓军的媳妇说，“谢谢你大妹子，还没有请教你的大名呢？”
　　 那女人微笑道：“谢什么嘛，大家都是同学关系，谁都有个困难求助的时候。我叫张秋菊，以后你们叫我小张就行了。我太笨了，帮你媳妇煮荷包蛋还煮糊了，实在对不起，不好意思。”她羞涩极了，低下了头。王永刚悄悄扫了她一眼，才发现她左脸颊上有一块伤疤，伤疤虽然不是很明显，却也损失了几分姿色。王永刚不好意思再多打听她脸颊上的疤痕。再说，那样也不太礼貌。
　　 此时，汽车已经开到了院子里，王永刚便急忙打点包裹行囊，先把女儿包裹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听说一旦受了风寒，将来麻烦可就大了。王永刚把老婆搀扶着进了驾驶室，然后又把女儿紧紧搂在怀里坐了进去。汽车发动了，王永刚和老婆朝着潘晓军两口子挥手致意。
　　 岂料这一走，和那位娇小的张秋菊竟然是阴阳两相隔！
　　 六
　　 几天之后，王永刚和妻子商量好了，决定买些礼品到医院去看望答谢李翠萍和张秋菊。下午，王永刚骑着自行车带着礼物进了医院，一打听方知道李翠萍昨天已经带着女儿出院了。那个张秋菊生了个女婴之后，却因得了产后风，主要是拉痢疾引起的并发症，两天后竟突然意外去世了！
　　 此消息如晴空霹雳，顿使王永刚傻了眼。听医生说，她平时要是多注意讲究点卫生，再怎么说也不会落到如此地步。
　　 王永刚败兴而归，秀兰闻听后不禁泪如泉涌，抽泣道：“张秋菊妹妹真可怜啊，这样来说，她的小女孩一出生岂不是成了一个没娘的孩？”
　　 王永刚深有感触道：“可不是嘛，太出人意料太可怕了！人的生命咋这么脆弱呢！这难道就是人们常说的辈辈相传？”王永刚梳理着自己的头发说，“真不可思议啊，难道这就是天注定的命运？真可怕，实在太可怕了。潘秃子是个孤儿，难道他的女儿也要克死她的父母，然后也成为孤儿？！”
　　 秀兰也惊诧道：“别再说这个话题了，目前她那个女儿好歹还有她爸爸关怀照顾着，不然，将来可真够可怜的……”
　　 光阴似箭，一眨眼的功夫五年就度过去了。那个小女孩的命运果真被王永刚言中了，真就成了孤儿……潘晓军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竟异想天开辞了职，自称身怀绝技，会治疗疑难杂症，就毅然决然地云游四方，背着小药箱独自闯荡江湖去了，只遗留下了那个孤苦伶仃的五岁女孩。大家都在骂潘秃子是个缺德带冒烟的神经病。竟然对自己五岁的女儿不管不顾，把她独自扔在家中，然后就神经质地消失了。从此人间蒸发了，至今渺无音讯……
　　 王永刚和妻子经常提及那个可怜的小女孩，王永刚说：“老婆，不然咱们就把那个小女孩接到咱们身边抚养，怎么样？”
　　 “去你的！每个月就那么丁点儿死工资，还是玩命挣来的。连自己的孩子都快养不活了，再别去想那件事。听人说，她那个大伯可能会收养她的。”秀兰翻着白眼，“我可警告你哈，千万可别一时犯浑，要知道咱们也有女儿。再说，共产党领导的天下，单位里的领导绝对不会袖手旁观，不管不问的。”
　　 王永刚苦笑道：“看把你紧张的，我只不过那么一说嘛。”
　　 话虽那么说，但那个小女孩的命运究竟如何？却始终牵扯着王永刚的心。后来听说，那女孩被人们轮流照看着，可谓是穿百家衣吃百家饭，孤苦伶仃无依无靠……
　　 两年后，秀兰又要生产了。可笑的是，男女还不知道，王永刚居然又提前为孩子取好了名字——王丽丽。
　　 后来，有人和王永刚调侃：“你啊，男孩女孩还不知道呢，名字却起好了。看来呀，你丫的就是一个当老丈人的命。”
　　 此时，王永刚方才醒悟了，但又碍于面子，抢白道：“谁说的，我们计划在第三胎要个带把的，名字也起好了，叫王文君。”
　　 哥几个撇嘴道：“想得美，老大你是如来佛呀？想要女孩来女孩，想要男孩就来男孩？”
　　 王永刚脸红脖子粗地吼道：“咋啦，爷们儿想咋地就咋地，管你屁事！当心老子扁你！”
　　 “好好好，老哥厉害，俺只是开个玩笑逗个乐嘛，何必较真呢？”
　　 在团部医院里，凌晨时分，秀兰的预产期可能到了，又开始呼天抢地：“哎哟妈呀，疼死了我啦，快点去喊医生！”王永刚急忙穿衣服。少倾，秀兰又说：“哈哈，奇怪了，这会儿咋又不疼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