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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风里落花谁是主


作者:铜盆孤雁 举人,4966.78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4558发表时间:2017-01-17 23:35:00


   文兰亭说:“比就比,我还怕你不成。”
   二人快步来到门前的港边,站在港墈上,看着清幽幽的港水自东向西流着,小鱼在水中嬉戏,摇头摆尾。
   文召昌说:“别看了,别看了,开始比吧。”
   二人掏出芋杆子就开始比赛,结果是文兰亭的尿线屙过了小港,而文召昌的尿线还在港这边。
   文召昌十分不解,看着文兰亭的芋杆子就说:“你怎么屙得那远啊,比我的远一半了。”
   文兰亭说:“我们当然是有区别了,你的芋杆子耷拉着,怎么屙得远。我的芋杆子就是真的芋杆子,屙出的尿线斗天冲。”
   文召昌说:“那好啊,那我就做你的弟子吧,没什么不服的。”
   二人又走回了祠堂。
   六岁的文凯湘走到文兰亭面前说:“你就是小先生吧,我跟你读书了,你要教我啊!”
   文兰亭说:“你叫么子名字,都会么子?”
   文凯湘说:“我叫文凯湘,我会过家家,我会打纸炮,我会跑桥,我还会牵羊羊卖枣枣。”
   文兰亭说:“你什么都会了,还读书干嘛?”
   文凯湘说:“是啊,我什么都会了,只有一样不会,认不得字,写不了字。我老爷说,我要是认不得字,将来就会把钱数到你的袋子里去。”
   文兰亭说:“你家老爷真是糊涂,怎么这样子说话呢。把钱数到我的袋子里不好吗,这说明你是在积善行德。再说,你即使认得字写得字,也不见得不把钱数到我的袋子里啊。”
   文凯湘说:“这样啊,那这个书我还读不读?”
   文兰亭说:“书还是要读的,你也不读,我也不读,我这个蒙馆还开得下去吗,我拿什么养我自己?”
   开始上第一课了。
   文兰亭挺像一个先生的样子,手里拿着一支教鞭,在讲台那里走来走去,他的眼睛看着下面,下面十几个孩子也看着他。
   文兰亭说:“你们知道我们文十三屋场人都姓什么吗?”
   孩子们说:“我们都姓文。”
   文兰亭说:“对对对,我们都姓文。现在,我们就先从《百家姓》学起,大家翻开书看看,我们的‘文’姓排在哪里?”
   孩子们就开始翻书找‘文’字,翻来翻去就是找不着。文召昌说:“兰亭伢子你这是搞鬼事,我们又不认得一个狗脚趾,哪里找得到‘文’字,你要先教会我们认识这个字。”
   文兰亭说:“召昌伢子你不要冇大冇小啊,这是在蒙馆里,你要叫我先生的,再说,我还比你大了六岁呢。”
   文召昌说:“你就是一个伢子呀,你屙尿也只屙过了港,大人屙尿要屙到对门山上去的。”
   文兰亭说:“你家老爷有这样熬呀,那叫他来屙个试试看。”
   文召昌说:“我家老爷没这么熬,你家老爷才可以,你看他担着一个木匠担子满世界跑,莫说把尿屙到对门山上,就是屙到洞庭湖里也不稀奇。”
   文兰亭把教鞭在讲桌上一拍,说:“胡扯!”
   蒙馆里顿时鸦雀无声了,大家都觉得这个小先生是有威严的。
   文兰亭说:“言归正传吧,我们现在开始学这个‘文’字。”文兰亭开始在黑板上写了起来,写完了就说:“这个字有四笔,它们是点横撇捺。”
   孩子们就在桌子上用手写着这个字,嘴巴里念着‘点横撇捺’。过了好一会,文兰亭就问“记住了吗”,大家都说“记住了”,文兰亭又问“会写吗,会认吗”,大家都说会。
   文兰亭说:“这个‘文’是最简单的一个字,大家现在就在《百家姓》里找,看谁最先找到。”
   孩子们的小手指就在书里移动,老实的是在一个个字看,调皮的可不这样,瞟一眼就翻过了一页书。
   文召昌最先找到这个字,他便叫了起来说:“兰亭伢子,你快来看,我找到了,就在这里。”
   文召昌用手指着书里的字,文兰亭奔了过去,果然就看见了。文兰亭用教鞭轻轻在文召昌嘴巴上敲了两下说:“你不要再叫我兰亭伢子了,你要是再这样叫,我就拧下你的脑壳当夜壶踢。”
   文召昌笑着说:“我错了,我错了,我不再叫你兰亭伢子了,那叫你什么呀?”
   文兰亭说:“叫我先生,你要是不叫我先生,别人就会说你少家教,就会说你有人养无人教。”
   文召昌终于低下了头,只是心里不服气。
   文兰亭说:“大家看,这个编百家姓的人不地道呢,他把我们‘文’姓编到了三百五十五位,轮到我们文姓,他就编成是‘匡国文寇广禄阙东’。他把我们‘文’姓放在‘寇’姓前面,你们知道什么叫‘寇’吗?‘寇’就是盗匪。你们说说,我们是不是盗匪?”
   孩子们都叫了起来:“不是不是,我们不是盗匪!”
   文兰亭说:“这就对啦,大家都要有这个认识。等将来我有钱了,我就把这个百家姓重新编一遍,要把我们‘文’姓放到最前边,叫做‘文钱孙李周吴郑王’,我们‘文’姓到了‘钱’姓的前面,就说明我们会有很多钱的,天下的钱都是我们文家的。”
   孩子们嘿嘿地笑着,就好像这钱真的到了他们荷包里似的。
   文兰亭说:“好啦,我们现在知道写我们的姓啦,接下来就学会写我们的名字,大家把自己的名字一个个报来吧。”
   文召昌说:“我叫文召昌。”
   文兰亭说:“我知道你叫文召昌,你要注意,不要把‘召’写成‘招’,不要把‘昌’写成‘娼’,不然的话,意思全反了。”
   文召昌并不能理解文兰亭的话,他只用手指在桌子上写着自己的名字,他的理解是‘招娼’比‘召昌’各多了一边,难写一些。
   文凯湘说:“我叫文凯湘,我家老爷说,我的名字笔画很多,很难写,每个字都由三个字组成,我是不是要把它们拆了。”
   文兰亭说:“拆了怎么成啊,好像你这个人,有头有手有脚,你能拆开它们吗,你要是拆开它们了,你也就死了。”
   文凯湘说:“我不要,我不要,我还只有六岁,我不想死。”
   文中说:“我的名字最简单,只一个字‘中’,而且笔画也少。”
   文兰亭说:“你是‘文中’还是‘文种’啊?春秋时代有一个熬人就叫文种,就是他辅佐越王勾践灭了吴国。”
   文中说:“我不要做熬人,我将来只要会斫柴会栽田就好了。”
   文兰亭说:“那好那好,你将来就给我做这两件事。”
   文贵福说:“我叫文贵福,今年也是六岁。”
   文兰亭说:“谁叫你起这么个名字的,贵也占了,福也占了,你还叫别人活不活呀?这名字得改一下。”
   文贵福说:“这名字是我家老爷起的,我不能改。”
   文兰亭说:“不能改也要改,你一个贱命,占了贵还要占福,你就不怕天谴呀,你就不怕雷公菩萨呀!”
   文贵福嘟哝着嘴站在那里,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文兰亭说:“这样吧,你或者是叫文小贵,或者是叫文小福。你家就住在我家旁边,你名字前面要是没一个小字限制,那我怎么办?”
   文贵福还是嘟哝着嘴不说话,心里却犟着,我就是不改名字,老爷给我起的名字,凭什么你说改就得改。
   就这样教了两年书,也还算顺利,文兰亭教了孩子们《百家姓》《三字经》《增广贤文》《弟子规》。后来他就觉得这教书太没意思了,太清苦了,弟子们交来的一点束脩还不够养活自己,束脩也是有行规的,他又不能坏了规矩多收。
   想点什么法子呢,总应该把生活搞得好一点吧。
   想了几天几夜,文兰亭终于想出了一个好法子,那就是带着弟子上半天课,还有半天就带着他们去田里抠泥鳅黄鳝。
   一听说先生要带着他们去抠泥鳅黄鳝,没有不高兴的,每两个人组成一个组,带一只小木桶。
   田沟里,水圳里,到处都有泥鳅,就是沟渠禾田的泥巴里,也是有泥鳅的,泥巴越肥沃,腐殖质越多的地方,泥鳅就越多。
   文兰亭把孩子们组织得很有条理,每天要弄干一块地方的泥鳅,他和孩子们订立的契约关系是对半分成,也就是孩子们捉到了两条泥鳅,一条交给文兰亭,一条就自己带回家去。
   每天都是文召昌他们一组弄得最多,文召昌就想,我们傻不傻啊,凭什么自己弄来的泥鳅要分一半给这个兰亭伢子呀?想归想,他又不好明说,就想出了一个计策,每天把那些大泥鳅藏到自己的裤袋子里不参加分配。
   文召昌这样的做法自然是不能逃过文兰亭的法眼,文兰亭就在上课的时候说:“大家想想,一个人做人不好要做一个贼。有一天,一个裁缝师傅和一个泥匠师傅在同一人家里做艺,那个裁缝师傅趁人不注意就偷了一截布放在自己的裤腰带上系着,他的这个行为恰巧被那个泥匠师傅发现了。泥匠师傅在屋上捡漏,越想越不服气,也就偷了几片瓦块藏在腰间,用衣服遮蔽着。吃饭的时候,裁缝师傅就笑话泥匠师傅说,你在屋上捡漏,怎么怀了毛毛呀?泥匠师傅说,我看你的腰也是大了不少。裁缝师傅说,难道我也怀了毛毛吗?泥匠师傅说,别装了吧,你的拿出来,我的也拿出来。说完,泥匠师傅就把藏在腰间的几块瓦片拿出来了。东家一看就完全明白了,原来这二人都在他家偷了东西。”
   文兰亭的启发式讲话很多孩子听不懂,文召昌还是听懂了,他听懂了还是想不通,就是不知道文兰亭讲的这个贼到底是谁。
   文兰亭后来又把这个副业发展开来,钓鱼和到山上捡茅柴菌子也纳入到活动的范畴了。
   文兰亭的弟子越来越少了,到第四年年底的时候,还剩五个孩子,他就对大家说:“你们明年不用来读书了,我这个蒙馆也解散了。”
  
   第三章 十年木匠
   解散蒙馆后,再去做么子事呢?
   文兰亭想破了脑壳也没想出一个好法子,他老爷文郁葱就说:“这样吧,你还是先成个家,完了婚再说。等你完婚了,有了个家,你就会操心的,你就会吧家的。”
   文兰亭说:“老爷你是不是想甩了我啊,用一条绳索捆住我,这样,你就轻松了,不用再养我了。”
   文郁葱说:“你这孩子,看你说么子啊,我是爷,你是崽,只有崽甩落爷的,哪有爷甩落崽的。”
   文兰亭说:“也是啊,我将来一旦发富,你就遭削了。”
   文郁葱说:“难怪过去隋先生叫你小畜生的,你还真是个小畜生。”
   文兰亭说:“老爷你要我成亲,我还没去看过那个妹子,那女子如何啊?索不索里,吧不吧家。”
   文郁葱说:“长得索里有么子好,当不得吃,当不得穿,至于吧家嘛,在他们那里倒是有点名气。”
   文兰亭说:“是不是还有典故啊,说来听听。”
   文郁葱说:“话说一天,邻居家一只黑鸡婆飞进了她家院子里,这女子捉了鸡就藏到楼上去了。邻居明明看见鸡飞过来了,就寻了过来,却不见鸡了。邻居问她看见鸡了吗,她说,没有哇,不知道哇,我才起床哇。邻居又不能去搜查,只能悻悻地回去了。这女子便天天躲到楼上去喂鸡,那鸡也天天在楼上产蛋,她便天天在家里煮一只荷包蛋吃,把自己养的白白胖胖的。”
   文兰亭说:“这女子好,这女子好,这样吧家,咱不怕将来不发家,快快娶过来吧,快快给我圆房吧!”
   文郁葱说:“你这样热心啊,我还想给你换一个呢。”
   文兰亭说:“不换不换,就是她了,她姓甚名谁,哪个屋场里人?”
   文郁葱说:“她叫胡八佳,胡载誉屋场里的人。”
   父子二人这样一说就把事情说妥了,这年正月十六日,文兰亭就把这个叫胡八佳的女子娶了过来做老婆,这一年,他二十一岁。
   这个文兰亭一圆房就不起床了,天天睏到半上午才起来。等他眼睛一睁开,老婆胡八佳就把酒糟冲蛋茶端到了床前头。文兰亭说:“你这个胡八佳真是吧家到头了,你这样做,老爷看见了眼睛会流血的。”
   胡八佳说:“你是我男人,你就是我的天,养好男人的身体就是我最大的快乐。你不是老爷的崽呀,我心疼你,他难道眼芡呀?”
   文兰亭说:“不是这样的,你看我们家老爷,做牛做马做死的一样,为的么子,还不是为了家里好过一点。我呢,在家里没做一点事,还要吃好的,还要睡懒觉,老爷子眼睛里不流血呀?”
   胡八佳说:“这样啊,那你也去做事呀!圆房半个月了,你还没过足瘾呀,还赖在床上呀!”
   文兰亭说:“你看我能做么子,读了十年书,教了四年书,我就知道和书打交道。我没办过田,也没栽过田,甚至还不会看牛。”
   胡八佳说:“你一定是相信了那句鬼话,什么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你一天到晚看着一本书,还能看出金子来呀?”
   文兰亭说:“我自然是不相信这句鬼话的,现在,颜如玉是有了,你看你是长得多索里的一个女子,可是,我的黄金屋在那里呢?”
   胡八佳说:“你要去做事呀,你去做事了,就有黄金屋了呀。”
   文兰亭说:“你这也是鬼话,你看我们家老爷,多么勤快的一个人,天天在外做艺,一黑早就起来担一缸水,他有黄金屋吗?”
   胡八佳说:“那怎么办,总不能去偷去抢吧?”
   文兰亭说:“我也想去偷去抢啊,偷得发财吗,抢得发财吗?你看那个何锦云啊,在我们巴陵,他就是个大善人,做了很多善事。饥荒年代就修粥棚煮粥赈济饥民,还在鹿角修了个船埠头打捞局,专门为洞庭湖落难的船民服务,还修了个凌云塔。你想想,他的钱哪里来的,他一不会种田二不会种地,天上掉馅饼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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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一个刻薄刁钻、恶贯满盈,横行乡里数十年,欺行霸市草菅人命的混球,尽管罄尽投机钻营搜肠刮肚之能事,终还是应了隋先生那一语成谶的预言:“你这个小畜生这样下去真是不得了。俗话说,三岁看大,七岁看老。你要是不约束自己,而是自顾自的信马由缰,将来可悬啦!”落了个家破人亡的可耻下场,结束了罪恶的一生。小说构思慎密,衔接紧凑,情节丰富,人物形象鲜明。难得的佳作。推荐共赏。 【编辑:古月银河】【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017011924】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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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古月银河        2017-01-17 23:35:58
  小说构思慎密,衔接紧凑,情节丰富,人物形象鲜明。难得的佳作。问好作者,远握致安。
差不多共和国同岁,历经大跃进、文革、改革中沦为下岗失业人,闲来无事码点文字,消费时光,见证沧桑。
2 楼        文友:宏声        2017-02-05 17:53:13
  拜年来啦!拜年来啦!读文友文字飘香千万里,无形而神奇的网络传情友谊万岁,祝远方的文友在新的一年大吉大利!大型文学网站--江山文学网这所培育文学新人的大学校培育我们携手努力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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