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江春水恨
大夫经过他们身旁的时候,也有人认识他,便打招呼了。
“上街啊!”一个年迈的老太婆说。
“是啊,你们还走得挺快的。”大夫说。
“再快也赶不上你的车子快啊!”老太婆说。
“还早啊!”大夫说。
“搭我去啊!”护士大声地、略带着玩笑似地口吻说。她心里想:“虽然与他斗嘴过,但也算认识了,如果他小气不肯,也没什么大不了,自己也有借口损一损他的德行。”
“好啊。”大夫听出了护士的声音,瞥了她一眼。见她穿着一件红色的长袖衬衫,黑色的小喇叭裤,脸上特别的精神和艳丽。
“快去啊,先到电影院门口等我们就好了。”老太婆说。
护士小跑着出了人群,向大夫跟上去了。他们来到山腰的平地,大夫停下脚步,问:“你能不能跳上车?”
“没跳过。”护士羞涩地说。
“先上车吧。”
护士挪着身子坐在自行车的后架上,大夫推着走了两步,蹬踏着溜起自行车来,接着右脚从车座前跨过,坐落在车子上。
山路就如此,上了山腰,又下山腰,接着又上山腰。
大夫的骑车技巧也不差,他极力避开路上的碎石,净拣着平坦处走。他要保护车子的轮胎,也尽量减轻坐后车架的护士受颠簸。下坡的同时还要拐着弯,这种山路很考验一个骑手的技巧。
无论如何也避免不了颠簸的路段,车把上的车铃不按都响着。坡下有人走路,在这山青水秀相伴的山路上,老远都听到了声响。人们会很自觉地靠边行走。
下坡后,护士便说:“我先跳下!”说完,人已下车了。
大夫抬腿从后架上跨下。然后推着车向坡上迈去。
“去上街看电影啊?”大夫问道。
“哪有那闲工夫呀!”护士说,又问,“你确定今天有电影吗?”
“是啊,上次赶圩贴出的海报就通告了今天有电影放映。”
“你是去看电影吗?”
“这是一方面吧,要不我请你去看?”
“想去,但是这次不行,都和伙伴们约好了在电影院门口等人,到时候他们找不到我,会着急的。”
“我下午办好事,送你回来不就好了吗?还怕丢了吗?”
“那样不好,你要是真心请我看电影,下次你带我去看好了。”
“好吧,下次我带你去,你可别反悔啊。”
“不会,我很喜欢看电影,只是没看过几次。”
“你哥没领你去看吗?”大夫也了解了护士家的情况,知道她有兄弟。
“有过,也就只有一次,大哥常在外面做工,很忙碌,很少在家里,虽然给钱我去看电影,但一个人去又不方便,找不到一个同伴;二哥却与别个伙伴去玩,也不肯带我去看电影。”
“你爸会带你去吧?”
“有过一两次,所以很少,那时候还小,都不记得看了些什么。”
“你们家五个人吗?”
“是呀,我是最小的。”
“你大哥还没结婚吧?”
“相亲成了,该在这两年会结婚。”护士说,接着又问,“你结婚了没有啊?”
“还没有,你给我介绍一个女人吧。”
“你多大了呀!”
“二十五了。”
“你当过兵吗?”护士忍不住瞥了大夫一眼。
“没有。”
“那你的军装是从哪里买来的啊?”
“那是我二哥当兵发的,他有多,也就给我穿了。”
“你家几兄弟啊?”
“五兄弟。”
“那么多啊!你排第几?”
“老三。”
“你的老霸结婚了吗?”
“一个结婚了,另一个还没有。”
“那你急什么啊!”
“先介绍给我相处呗。”
“我又不认识几个人,介绍不了,不过,我也可以留心看看,能不能找到也说不准。”护士说着,心里又想:“现在不能驳了他的面子,不然,他生气了,不给我搭车,那样多丢面子呀!”
大夫略停了几秒又说,“若是真找不着,怎么办?”
“我也没办法了。”
“就由你来充当吧。”大夫瞥了她一眼,护士低头向前坡上迈进,似乎在思考。
“我二哥都还没结婚,我的婚事还要父母做主。”护士说。心里却想:“他脸皮真厚!再想老婆,也没见过他这般大胆的无赖,若不是坐他的车,非要骂他‘不要脸!’”
“现在都流行自由恋爱了,还要父母做什么主呢!”
“那只是电视、电影里才有,在我们村里还没有的事。”
他们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不知不觉,上了山腰的平地。他们又上车,下坡,左转,右拐,直奔向前,声影消失在苍翠的竹丛树影后面。
三
酒坊街市不大,有三条主街道,呈“川”字形,每条街道有一百五十米长的样子,街道两边是楼房,最高的只有十五米。周边依然是贫民的瓦房,用不到半小时就足以逛遍这三条街道。来赶圩的人们也多数来购物,只有极少的年青人是趁着看电影来的。
大夫在十点前到达了电影院大门口。这时的电影院还没有放映,售票窗口前,已经少有人员排队了,电影将要放映了,许多人排队入门。大夫最后一次问护士:“你真不进去看电影了吗?”
“不去了。”护士无奈地说。
大夫到售票窗口买了一张门票,钻进了隔栏的铁门里,匆匆地向台阶上的影厅里跑去,加入了排队之中。
街道上的行人拥挤着在护士面前来往。她没有手表,也不知道等了有多久,直到双腿发酸发痛的时候,才看到伙伴们的身影出现了。
护士和伙伴们流入在熙熙攘攘的人潮里,开始逛街购物。
到了下午,人们渐渐散去,只留有那些商铺和货摊在阳光下晒着,临近街市的人们都回去了,而在附近有亲朋好友的人们,也去串亲朋好友的家门了。只有她没有什么事做,该买的物品都在上午添置了。
这会儿,她挤在了菜市场,陪着伙伴在卖菜,那是从家里顺带来的。
一个上午的兜转,她的双腿酸胀痛疼起来。赶圩上街在精神上很欣喜,但是身体的疲惫也很悲痛,它们两股交织在一起,就如喝着一杯浓茶,既解渴又甘苦。
护士一会儿站着东张西望,一会儿蹲着凝望潮湿污秽的水泥地。她看着对面嫩绿的菜叶,脑子里又闪现出大夫那披着军装的身影。
“回去时若能再遇到他就好了,可以再次搭车回家。”
“说不准那时他已经搭人了呢,算了!别痴心妄想了!”
“其实也不是妄想,这种可能还是难料的,以前不也和他拌嘴过嘛!他也没记仇恨呀!但愿回去时能再次遇到他吧。”
“就算他搭人了,也能看看他那套军装——对!就看那套军装。”
护士的脸上不禁傻笑起来,她赶紧左右张望一遍,没有人在看她,发烧的红脸也逐渐淡褪下去。
在回家的马路与小路分岔口,护士又遇到了大夫。
大夫停下车子,说:“护士,上车吧,我送你回去。”
护士向伙伴们笑了笑,说:“我先走了。”
“去吧,先走。”有伙伴说。
护士向大夫笑了笑,毫不犹豫地坐在了车架上。
上街时护士空手来,回去时提着两袋子物品。她坐在后车架与大夫讲着话语,大夫也忘记了负车的重量,不知疲倦地向前蹬踏,似乎也没有汗流浃背的狼狈。他们的身影在这片浓绿的田野相伴的马路上,形成了一道柔和的风景。
夕阳斜照,丛竹轻摇,翠野葱葱,蜿蜒曲折的马路如龙行一般。护士红色的上衣为这片绿色增添了无限的生机,自行车的铃声似乎在为天空掠过的鸟儿奏乐。那点红色在逐渐远去,在缩小,像一朵开得正浓艳的玫瑰花……正散着爱情般的气息。
护士在村口下车了。
她不能让那些斜乜的目光笼罩了自己的身影,她怕茶庄的长舌妇,叨唠婆。他们的嘴足以毁了她二十多年的清白,会使她在茶庄抬不起头来见人。虽然她身骨强硬,但面对茶庄的世俗,还是有所顾忌,不为了自己的脸面,也该维护父母的颜面。
护士经过乡亲们的门院前,遇到熟识的人们,不免要打招呼问候。他们会问及自己家人在路上的情况,会问护士有没有遇到自己家人,会问自己家人走到什么地方了。护士也会如实相告,减轻他们急切的挂念心情。
夏末时节,大夫请护士去看了一场电影。那是战争片,这个时期的影片多数是以战争为主题,很少有爱情和武侠片。尽管如此,护士内心还是挺欢喜,喜欢军人的坚强、勇敢,也喜欢那身军装装扮的身影,那是英雄的象征。
他们在酒坊街市也未买什么东西,看过电影后就十二点了。他们去吃了一碗馄饨,然后两人在街上粗略地转了一圈,便匆匆地赶路回家。
护士总是担心有同村人看到他们走在一起。但又经不起电影的诱惑,才偷偷地与大夫上街来了。
“父母完全不知道,万一被同村人看到了,跟父母谈起来,责问起来,该如何答问呢?”她心里忐忑不安。
“事已如此,何况也没发生什么呀!不就是看了一场电影,吃了一顿午餐,这在电视里也很常见的。”她在心里安慰。
“尽管在遇到同村人时,自己会与大夫拉开距离,但仍然少不了他们怀疑的目光。”
“当然了,那么多人拥挤着,不是每次都能先看到同村人,也有在他们走到身旁时才发现,那时真害羞。”
“有时被挤得和他都粘着肩了,有一次还差点跌倒下去,也亏他揽住了自己的腰肢,若不然会跌倒在地,出大丑,只是他并没有在自己稳定后自觉地移开手。”
“若不是自己扭一扭腰,将他的手甩开,在那众目睽睽之下,还真让人说三道四了。”
“他脸皮也挺厚的,连脸红都不见。”
护士在心里说着。
“与他是清白的,没做什么,怕什么呢!”
“由着他们去说吧。”
“只是,在看电影中,和他一起嗑瓜子,偶尔会碰触一下手指,那也只是一瞬间呀!”
“哦,有一次和他碰头了,当时真的羞死人了。”
“若不是电影院里光线昏暗,旁人看不清自己那张烧红的脸面,还真不敢坐下去了。”
“为何会那么嘴馋呢!又不是没吃过瓜子,可能是……反正也是不小心。”
护士红着脸为自己辩解着这一切。
走在马路上也许久了,护士坐在车架上沉默着,她不愿说话。大夫也一时找不出话来,直蹬着车子前进。
车子到了村口前的坡下,护士说:“等会儿你先走吧?”
“怎么了?”大夫问,“怕什么呀?”
“人家看到不好。”
“咱们又没做什么。”
“反正你先走,要不以后我就不理你了。”护士红着脸说。
大夫回头看了她一眼,说:“好吧,你说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上坡后,大夫先骑车拐了两弯,进了村子里。
护士走了五六分钟路才回到村子里。
农村的姑娘都比较勤劳,大大小小都要下地里做农活。像洗衣做饭这类事儿,从小就要学着做,种菜放牛也是每个姑娘必做的农活。每日早晚不去放牛,必要去菜地里摘菜。
闻墨寨和切砚屯村民的菜地都迭连着挤在一起,在通向东西方向的过往中,总会绕一些近道,许多身影穿梭在田埂小径上,熟识的人们会打招呼问候,也是茶庄很平常的人情了。
护士经常在早晚去放牛,偶尔也会在菜园地里浇菜、摘菜。在遇到大夫路过的时候,不是他停下来向她打招呼,便是她向他打招呼。倘若是同在一处放牛,他们会一起闲聊,但这种机会很少。
如此下来,他们更加熟识了解,有时候护士会不自觉地想起大夫。特别是看到电视剧里的男女主角的爱情故事时,常常会套在自己和他身上作幻想。
在那次看过电影后,她再也没敢接受他的邀请了,她内心非常担忧别人的耳目蜚语。那样躲躲藏藏不是办法,迟早会露馅,就如作贼一样,次数多了,终究会被逮捕到的。
在做白日梦与放牛的现实生活中,时间在捏指间流逝。
又过年了,年龄在给人们做加法运算,催促人们去做该做的事务。
这个春天,护帅结婚了。他结婚后,和父母分家了。尽管没有盖新房子,而是祖辈留下来的两间老旧房子,但也是一个家了。
“一个两个人的家,那家里有喜悦,有温暖,有亲情……有许多许多,也有说不清楚的故事,不知有没有像电视里的爱情?”护士时常想象着有一个家。
护将的婚事毫无起色,没有媒人作帮。他这几年在家除了好吃懒做,还染上了赌博,这让同村人都嫌恶。谁敢给一个好姑娘介绍这种男人做老公,要被女方骂绝种的。虽说他已经二十四岁了,但在这伸屈手指之间,光阴如流水一般漏去。
“二哥什么时候结婚啊,也不小了。”护士想。
“二哥也不上进,不赚钱取老婆,难到打单吗?”护士想。
“你看,茶庄还不少光棍吗!尽管爸爸嬷嬷经常喝斥他,可他还是充耳不闻。如果他迟迟不结婚,会不会影响自己结婚呢!”护士常这样想。
护士在放牛的河畔、田垄和山野上常常遐思。
“若能像电视剧里的故事一样,能轰轰烈烈地爱一回,那该多浪漫啊!”
“在这个封闭的小山村里,有谁敢打破那些条条框框的习俗呢?好像也没有听到这种事发生,没有自己谈恋爱结婚的鸳鸯。”
“也是呀!在这小山村里,也确实没有见过鸳鸯这种鸟。”
“你看!远处的河湾里,只有一对水鸭子(野鸭)浮在水面嬉戏沐浴,那多自由自在,无忧无虑啊!”
我的祝福先送到,
一送喜气步步高,
二送福寿星高照,
三送连连好运交,
四送财宝身边绕,
五送烦恼都扔掉,
一年更比一年好。
祝写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