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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野芒


作者:秋色朦胧 秀才,1197.11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7371发表时间:2017-03-02 12:02:29


   “别添言加醋了,她是我的一个养殖客户。”老李嫌旁边的人多嘴杂,一会儿不定会出什么乱子,才冲上前使劲的用手捂那人的嘴巴,“乡里乡亲的,帮忙算个啥,别说了。”我接过老李的话茬,“到时候,我陪你一块去。”
   我虽说着宽心的话,双眼还不时的看着老李脸上的颜色变化,红红的脸颊一直红到了耳根。
   集上的时间过的也快,太阳渐渐的西下,买到猪仔的农户早已离开了市场,未卖掉的两三家畜主垂头丧气的互相埋怨,“今儿价要大了。”
   “要不是你挡,我早就卖掉了。”
   “过几天价格或许更好呢。”老李安慰着那些人,用眼瞟了一下大门口那粉红衣装的女人。
   “她还没走,我以为她刚才开玩笑呢,还真的要送。”老李说。
   “李叔,送就送吧,反正下午没什么事。”我说。
   “那好,你先回站把咱的东西放一放,快点儿来。”老李说。
   我应了李叔一声提着装有防疫工具的布袋回了站。
   “孩子他叔,你还等啥呢,帮我往回拉一下么。”那女人老远就娇声娇气的冲着老李喊。
   “别喊了,我这就来。”老李随着喊声快步走到了车子的跟前,对着那女人说到。
   “待会儿,我站上的小王和咱一块往回拉,不然我一个人怎么拉得动。”
   “好,就依了你,谁让你是我的那个。”那女人看看旁边无人,刻意的说老李。
   “别让人听到了,多不好意思。”老李说。
   “李叔,咱们走吧。”我冷不防从李叔的身后走了过来,“这鬼东西,吓了你李叔一窍。”
   “好了,小王也来了,路上该不会又有人说闲话了”那女人说。
   老李看到了我的到来,慌乱不安的心情得以平缓,特意的走到了架子车前,驾起了车辕就往回拉。那女人害怕碰上散集时的熟人,拉着距离跟在后头走,我半掀着车子走出了集镇。
   回村的土路确实难走,坑坑洼洼的大小泥坑使得老李拉仔猪的架子车很颠簸,仔猪在车内互相挤压着,惹得吱吱直叫,上坡的时候已经很破旧的架子车挡板掉了几次,眼看上了坡顶,几头仔猪随着挡板的掉落一下子蹦到了地面。我眼看着掉落的仔猪掀车的手丝毫不敢松开,那女人尖叫着让老李停下。
   “臭女人,你先去抓猪,到了平处我就停下。”脸上直冒汗的老李低声的埋怨道。上了坡顶,老李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他叫着我“去帮一帮,送完了咱得回站呢。”
   我望着老李急促的喘息中带着几声咳嗽,闷笑了两下,满怀怨气的跑下半坡,那女人已经手提着一头猪仔的后腿,拼命的撵着另一头,“小王,快点来,那头仔猪腿上的绑绳快掉了。”
   我一听说猪仔腿上的绑绳快掉了,确实吓了一窍,一旦猪腿上的绑绳脱落,在这旷野中就增加了抓捕的难度。
   “婶子,先把手中的那头猪仔放到车上,不然你有多大劲拦猪。”那女人听到了我的话觉得有理,快速的跑上坡去,把手中的猪仔放到了车上。
   “他叔,你也下来,咱三个人围着逮就快点。”女人看见老李坐在放下的车辕上正抽着烟,苛求着老李快点帮忙。
   “谁让你走时不把车挡板绑好呢,”老李生气的说到。但是说归说,他还是无奈的跑下半坡。
   最后的一头猪仔被老李抓住了,我慌乱的接过手,跑到坡顶将猪仔放回了车内,急红脸的女人帮着重新的用细绳系好车后的挡板,低着头默默的不再埋怨,李叔下了大坡,哎嘘了几声,停住车子重新点燃了刚才未然尽的半只烟头,烟雾渐渐地飘过头顶,随着轻微的晚风向西漂移着。
   “哎,好苦的苦命人啊。”他叹息着重新驾起了车辕,拉着猪仔的车走在并不平坦的回家路上。
   估摸一个时辰的土路颠簸,拉仔猪的架子车被我们送到了村口,那女人看见了不远的家门,高兴了起来,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欢喜,马上跑到老李跟前,从口袋里掏出崭新的手帕帮着老李擦着脸上的汗珠。
   “他叔,今儿多亏你俩的帮忙,要不然我真不知道咋办。”那女人对着老李说。说话间我抬头望了望前方,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见一位老态龙钟的老婆婆手拄着拐杖向这里张望着,到了近前,她急速的挪动着小脚,睁大了双眼说道:“孩子,你来了。”
   我隐约的听到了老太太低沉的招呼声,再看眼前的凄凉,低矮的门楼,破旧不堪的院墙,早已敞开着陈迹斑斑的两扇木门,透过大门,低矮的厦房台阶上放满了用网袋装着的包谷和几代饲料,再后摆着一张四脚不平的榆木桌子和少了一条腿的唯一的长木凳。
   “他叔,你先坐会儿,让孩子他妈把猪仔拉到后院去。”老太太再次的挪动着小脚,用手拾起一块破砖垫到了长木凳下边,老李看到了老太太的谦让,不好意思的开了口,“大婶,还是我来吧,她一个女人买回一车猪真不容易。”老李说话间用眼瞅了瞅前面急着开后门的那女人。
   “孩子,你知道就好,看看我这老骨头也不早点儿死,整天拖累着她。”老太太又一次的挪着小脚边走边回着话,“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哎。”老太太说了半句,突然停住了话茬。
   “婶子,你让开,小心碰着你。”老李边拉边说着和我把车拉到了后院。
   “他叔,你到前院洗把手,歇会儿,我这就把猪仔放到圈里。”那女人让老李放下了车辕,忙着一手一头的往圈里提,我为了让老李多歇会儿,又是跑前跑后的帮着给新购进的仔猪往槽里添水。“先让猪仔喝些水适应适应,明天再喂吧。”
   “也好,到明天再说。”
   放完了车子内的猪仔,老太太早已在那桌子上摆好了茶水和一包香烟,“孩子,你也歇会儿,一会儿你们吃过晚饭再走,”老太太的谦让使得老李本来又激动而又害怕的脸色变得很难堪,看到了替心爱的女人买完了猪,又奋不顾身的送回家,忍受了多少人的白眼,而眼下,该送的送到了家,又面对着随时出现的那女人的丈夫,一个残疾的丈夫,害怕的心砰砰直跳,心里默默的希望那鬼丈夫千千万万的别出现在眼前。
   老李看着眼前老太太的谦让,婉言的谢绝了,领着我大踏步的往回赶去。
  
   (二)
   路上,老李没完没了的谈论着那女人的家庭环境,“小王,你真不知道,这么多年,那女人是怎么熬过来的,早年,她男人落了个残疾,她早想改嫁,一走了之,是我耐心的劝说下,才放弃了那个念头,后来又在我的帮助下,建起了猪圈,没有钱,我帮着防疫,治疗。记得有一回她家的大猪出现了疫情,我起早贪黑的往她家跑,没有希望,没有泪水,只有吃苦,拼搏,终于拼出了一条希望之路。”
   “李叔,你真了不起,能扶持这样的家庭走到今天不容易。”我举起了大拇指夸了夸,脸上掠出了一丝丝笑意。
   透过淡淡的月光看见了老李绯红的脸颊多添了几份醉意,“别说了,到站了。”
   老李抓着我的肩胛半推着在醉意中又说起脏话,“有人说我和她有不正当的男女关系,她男人还没死呢,能轮到我------”
   “别说了,李叔。”我打断了老李不干不净的脏话,走到了大门口,打开了屋门,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过九点。
   “李叔,你还是快点睡吧,明天还有事。”我扶着老李又缓慢的走进他的房间,坐到床边,老李长长的打了个哈欠,大概真的感到了困意,朝我摆了摆手。
   “好吧,你也去睡。”
   “你睡了我再睡。”我不放心李叔因心情的舒畅而忘记了歇息,直等着他脱去了外套,倒在床上,才放轻了脚步离开房间。
   一会儿的功夫,老李那睡觉的鼾声时大时小的把睡在隔壁的我从睡梦中惊醒,我披好了衣服坐了起来,心里想着今天的一幕幕发生的故事,抬头望了望窗外,渐渐升起的一轮明月穿过几片浮云,月光洒落在窗台外的一株刚刚盛开的月季花丛中,红绿相间,绿叶上泛起淡淡的红晕,像是在为世人诉说着老李和这女人不平常的一切,一天的辛苦,一天的欢快,我们和养殖户的感情融合着,交织着,我翻来覆去的辗转着,放飞的思绪在这月光下畅游着,梦想,未来,难道李叔的前半生就是这样的度过,今天的工作方式,这种行为如同这月光么,洁白无瑕的品质,助人为乐的精神,从来都不计较个人的得失,荣誉,兢兢业业的在本职的工作岗位上坚守着。想着想着,渐渐飘移的月光把我带进了日久的回忆当中。
   那时,刚刚学业归来的我被上级安排在当地的畜牧兽医站工作,没有丝毫的社会经验,幼稚的我满心欢喜的带着被褥,和一些生活用品匆匆的来到了当地的兽医工作站上。
   由于时代的变迁,兽医站上的工作已经无法开展,几乎面临的倒闭处境,使得兽医工作者的生活如同雪上加霜。
   我来到了兽医站上,眼前的荒凉使我大失所望,吃惊了,铁锈斑斑的大铁门已经摇摇欲坠,一扇强用木棍硬撑着,半开着,另一扇已经被人用破砖彻底的从底下封死了。
   我走到了近前,放下肩上的背包,推开已快倒塌的大门走了进去,院子里小路两旁的杂草已长过半人,狭窄的人行道直通院内几间破旧的瓦房前。
   我走了几步,四周望望这冰冷荒芜的院落,屏住了呼吸,阴森的感觉使我浑身哆嗦了几下,一个不起眼的老头正站在屋檐下生着满身疮孔的火炉,炉膛中冒出浓浓的黑烟,直呛着他咳嗽,破旧的衣着,脏兮兮的面孔,蓬乱的头发上半压着一顶压舌帽。
   老头看到了我的到来,呆呆的翘着嘴傻笑了笑,放下手中刚刚拿起的火钳,慢腾腾的走进屋内,从抽屉里拿出一把钥匙,引着我走到了最东边的一间房门前。
   “我昨天接到了县里的通知,说是派人来这儿协助我的工作,还没来得及收拾,你看看,自个先拾掇一下吧。”老头看了看我,说着话,寄过钥匙,径直走向了他还未生着的火炉。
   我手撕着门前纵横交错的蜘蛛网,用钥匙打开了房门,一股刺鼻的霉菌味迎面扑了过来,我着急中一手捂着鼻子,一手就要去拉门上的拉手。
   “别拉门,让里面的空气换一换。”老头看到后朝着我喊。放下了手中的火钳,老头又走了过来,“长时间不开门了,就这个样,收拾收拾就将就的住下。”话还未说完,就低下头拾着地上到处乱扔的破破烂烂。
   “孩子,这是我前阵子从外面捡来的破烂,合计着卖掉能换袋面粉。”老头边说边整理着,一摞一摞的放到了外面的台阶上。
   我拿起老头房间的脸盆端着水洒着,说着,“大叔,看样子咋这儿没有多少事要做。”
   “可不是。”老头说话间脚下蹭蹭的窜出几只老鼠直往外跑。吓得我惊叫着,躲避着,心理有说不出的埋怨。
   “好好的工作不干,到处捡什么破烂,看把站上搞成啥样。”憋在心里的委屈话我还没说出,他就眯着眼冲我直乐,“孩子,住下来,时间长一点,你就知道咋回事了。”
   我的住处在我和老头一遍又一遍的扫除和搽抹中露出了原来的本色,高低不平的砖铺地,四周粉着灰白色的砖墙,前后窗户的玻璃早已所剩无几,我忍着恶心想吐的感觉用抹布搽拭着床板上的老鼠拉下的粪渍,一遍又一遍的搽拭着,老头一下两下的用所剩无几的几根笤帚麋把地上早已用水洒湿的灰尘扫到一块儿,用锨端出了门外,我从外买来几张白粉张纸粘着浆糊贴在床头的地方,才算干净了许多,挪好桌椅,算是布置好了房间,安顿下来,开始思索着下一步的打算。
   “孩子,库房里还有一个闲置的旧铁炉,你先将就着用,我哪儿还有些压好的蜂窝煤。”
   我看了看老头,带理不搭理的应了声,“知道了。”
   休息了片刻,我跟着老头从库房里搬出了铁炉,“大叔,这炉子挺好的,你怎么不用。”
   “我那个暂时还能凑合,你就先用吧。”老头说着话又走到自己点燃的火炉旁,用火钳夹起正燃烧的煤球放进了我的火炉中。
   “孩子。烧些水,迟早渴了就能喝了。”他继续不厌其烦的说着,“不像我,年龄大了,喝些凉水就行。”
   忙忙碌碌的打扫卫生总算渡过了一天,第二天清晨,我起的很晚,刚打开房门就与老头撞了个满怀,“大叔,你?”
   “给你提桶水,正要敲门呢。”我鄙夷不屑的看了老头一眼,接过水桶,放到了屋内,“大叔,进来坐会儿。”
   “我,哎,看这脏兮兮的衣裤,不把你的床单弄脏了。”老头看到我的谦让,用手拍打了两下身上的尘土,就竟直坐到了床边。
   “大叔,你平时也不下乡跑跑。”
   “孩子,哎。”老头刚张开口就连连的叹息,“你不知道,上头没有发工资,就靠我们想办法。”老头说话间停顿了一下,又生气的说道:“这算啥机构嘛,事业单位,企业管理。”
   我看着老头越说越生气,打住了他的说话,“咱这儿养殖量不大?”
   “自从前几年体制改革,农村的人们都到城里打工了,能有几个人搞养殖。”
   “那咱也不能坐着等死,大叔,咱就在站上搞些养殖。”老头一听说在站上搞,忙摇了摇头。
   “不行不行,前阵子,我倒养了不少鸡,可到后来都被夜猫拉去了。”
   “那也不能让院子偌大的土地荒芜呀。”
   “孩子,你不知道,大叔上了年纪,一遇挫折,就实在不想干了。”
   我心里想着,“怪不得你这么穷,一点上进心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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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生活就像一场戏剧,每天都在上演。畜牧防疫站小王的一天,就从赶集开始。畜牧防疫站的日子,单调而又重复:给猪仔打疫苗,检查猪肉是否过关并给它盖上章……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站上帮忙老李的小王又记起了在乡下畜牧防疫站工作的日子……文章形象地刻画了热心、善良而又讲究原则的老李、勤奋而又嫉恶如仇的老李儿子李欣以及对工作兢兢业业的站长等人的形象。生活虽然单调,但是也令小王在这样的生活里领悟到了生活的哲学和人情的冷暖。要离开这样的生活环境了,最初极不情愿的小王还有些恋恋不舍……文章多采用对话形式展现人物形象,语言朴实而充满生活的气息,文字老练,好文,推荐共赏。(编辑:林小白)【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017030308】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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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林小白        2017-03-02 12:08:07
  文章处处充满生活的气息,文字饱满,耐读。编辑时小白对个别地方和标点符号作了修改,如有不同意见,可通过QQ1024285431联系沟通,拜读。如有不当之处,及时沟通。
2 楼        文友:雅润        2017-03-03 13:25:20
  恭贺作者双喜临门。文笔流畅,功底深厚。受教学习!
雅润
3 楼        文友:千里追梦        2017-03-03 15:15:40
  欣赏学习精彩美文,问好老师!
千里追梦,始于足下。
4 楼        文友:清纯芳心        2017-03-03 15:44:17
  恭喜获得精品!
清纯芳心
5 楼        文友:阳媚        2017-03-03 21:00:27
  贺喜友友精品,期待更多精彩!
6 楼        文友:古月银河        2017-03-05 15:55:11
  滚滚红尘,每滴浪花都是故事。欣赏学习了。问安朋友。
差不多共和国同岁,历经大跃进、文革、改革中沦为下岗失业人,闲来无事码点文字,消费时光,见证沧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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