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东夫妻打车和父母不一会就回到了李家山头老屋。望着年迈的父母，年迈的父母又望着眼前的孩子，南东心里好一阵酸楚直想哭，因为他知道，不会太长的时间，李家山头房卡上父亲的名字很快会被小儿子名字取代，父母就真的没有一点物质财产了。二个没屌用的儿子最终合伙分割了马奶奶马爷爷的仅有的一份财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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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年冬天，本城连续10多天大雪几乎成灾，媒体称作百年一遇。南东一直惦挂着年迈的父母亲，每天晚上吃过饭就穿着雨靴踏着积雪到李家山头看看父母。因为天太冷，父母早早上床了，南东打开院子大门、进屋喊一声爸爸妈妈；之后就脱下羽绒衫，拿起铁锹把院子里和大门外的积雪铲到一边，搬出木梯子，用长木板把厨房瓦上的积雪赶下来，然后再回到屋里和睡在一头的父母亲说说话。要是夜里下雪，第二天一早，南东也一定提前转到李家山头，重复着头天晚上的铲雪行动。对儿子每天晚上过来，马奶奶显然是一百个称心，话也显得多，看得出是想让儿子多呆一会儿；但马爷爷不是这样，他总是对儿子说：“没事，你就回去吧，天太冷，没事明天你就不要过来了。下大雪了，我和你妈那里也不去，不会跌跤的。菜饭保姆都搞得好好的了”。
　　 即便老父亲这样说，南东还是每晚照旧，以至南东打开大院子门，人还没进屋，马奶奶就会对老头子说：“南东回来了。”南东听得很清楚，心里也是知道，妈妈其实是非常想孩子回到身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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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这百年一遇大雪中的某一天傍晚，南东接到女房客电话，向他提出用电异议。南东就来了，在院子里，房客说他们一家不可能用这么多电，而且措辞十分尖锐。南东就讲，我每二个月都有抄表单子，上面有电表度数，你算一下，算错了我肯定认账的，没关系。房客听了好像很生气，她说电表在你们家里，挂得那么高，我们根本看不到，谁晓得是怎么回事。南东听出了这话里有音，就差没讲你房东偷电了，引得二楼那对夫妻扒在走道栏杆上往下看，还有楼上其他几户人家也是纷纷伸头俯视。南东有意识地撇了一下眼，发现门前邢老师家的原本熄了灯的厨房又亮堂起来，透过玻璃可以看到一个女人的头影，也许正在听对面院子的声音。
　　 南东一下子也懵了。自从在家结婚后，他就在父母的电表边上接了一个分表，一直沿袭到他搬走。在此后的几次租房时，南东都向房客交待分表的位置，房客都笑着说这没关系的。几任房客包括现在的房客此前都没有提出要移动分表的事情，南东也就顺其自然，真没想这会儿会在分表上引出问题。
　　 这房客怎么一下变得这样不近人情，说翻脸就翻脸？南东心里很不是个滋味，他从没被任何一个女人包括妻子“劈头盖脸”无端倪地拉下脸来指责，而且眼前这个女人拉下的脸真的很难看，尤其是一双小眼睛里的眼珠子几乎是在做圆周运动，叫人很不舒服。她大声地说：“人家都讲，老电表上做手脚很容易，分表不在我这边，我也看不见；在你家那边就那边吧，又挂得那么高，我想看也看不到，总不能搬个梯子爬上去看吧。”南东心里咯噔一下，尽管心里有些厌恶眼前这个女人，但还是表现出十分的理智。他当即打电话给114要了供电局电话号码，打过去要求派人来检查电表，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供电局说没法查验；南东想到要打110报警让警察来评理，但又考虑这样可能太小题大作了，就回到自行协商的套路上。他对房客说：“我家分表是在我爸爸妈妈住的那边，你租房子时我就告诉你们了，你们也没提出要移出来；现在你说看不见分表，这没关系，我移出来就是了。你叫人移出来也行，费用我出。分表移好后，你觉得以前电费多了，你算出来，多多少我认。”南东这样说主要是想；跟这样的女人没得说的，花钱买安就是了。见房东把话讲到了这样，房客也就转身回到屋里。
　　 南东转身来到父母床边，马奶奶问：“南东，你什么时候来的，刚才外面有人说话，还是你啊。”南东告诉父母亲，说是自己刚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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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什么原因，南东没有移动分表，房客也没有请人移，分表依然在老地方挂着。由于供电局是两个月抄一次电表，所以在接到供电局下的单子后，南东也给房客下分表用电计费单据，向房客收电费。大约过了两个月，南东收电费时，女房客再次提出异议：“我家不可能用这么多电，你家电表有鬼！”说着说着还很伤心地哭了。大白天的，引得上下左右邻居还有马奶奶家的保姆关注，但没有一个人出来劝说几句。南东十分伤脑筋，也大声告诉房客：“你有话好好讲，我不懂电工，怎么能在电表上动手脚，一点意思都没有，论岁数我比你要大许多，我还没穷到这个地步。”
　　 马奶奶听到院子了吵吵嚷嚷，就对马爷爷说，外面在吵什么，我出去看看。说话间，一双小脚就站在院子里，看到是儿子南东在和房客争着什么，就问女房客：“你和我家南东吵什么啊？”这显然是一句暖人的护犊话，但房客听了似乎十分恼火，就冲着平常里还算能讲上几句话的马奶奶大声嚷道：“你家南东电表是怎么炒的，电表有鬼，我家根本用不了那么多电，我家男人开出租车钱也不是好挣的！”马奶奶听出了意思，也就没客气地大声地；“我家南东还能瞎收电费，嫌电费贵了你就搬走。”马奶奶本来就没有文化、又心直口快，这话一出来，就像在人家生气冒火的头上浇了一些油，房客立刻火冒三丈：她伸出手来直愣愣、硬邦邦指着马奶奶，跺着脚、声嘶力竭大喊大叫：“你家儿子多收我电费，还要我搬走，没门，老子也不是好讲的！”
　　 南东现在是极其厌恶眼前这个蛮横不讲道理的女房客，腮帮子露出了上下牙齿咬合的痕迹。南东十分害怕这个好像要疯了的女人要动手伤人，或是有意无意地碰到了妈妈，就挡在两个女人之间，用双手护着妈妈，对妈妈说：“老不管少事、老不管少事，妈，你到房间里去吧，妈，你到房间里去吧。”硬是把老母亲搀扶到屋里。
　　 而马爷爷这会儿仍戴着黑墨镜坐在旧沙发上闭目养神。近几年，他耳朵很背，眼睛又怕光，院子里的吵声包括马奶奶刚才从屋里要到院子里时讲的话，好像一点没听到。
　　 南东没有说服房客，又担心这个女人会出现什么意外，就提出了解决问题的办法，他这样对房客说：“这样租房太没意思了。大家都不舒服，你可以搬走另租房子，搬家费我认、剩下的租房费退给你；电费的事，你从头理一遍，觉得多了提出来，多少我都认。”女房客表示同意，但又说：“我家男人一天到晚开车子，我一天到晚看儿子，哪有时间找房子啊？”南东说：“那我去代你去找吧。”几天后，南东按照女房客要求在附近找到房子后告诉房客，让她去看房。女房客说：“算了，我怎么好意思让你花搬家费。”
　　 几天后，南东请人将分表移出装到房客大门边的墙壁上。
　　 南东按照租房协议，在一次抄分表时对房客说，房租还有三个月到期，到期后我不租了。谁知道话音刚落下，房客又就大声嚷道：“想要我走，我没那么好讲话的，我们要把电费说清楚，我家老板开车早出晚归不在家，我带个孩子一个月能点多少电，多收的电费要算清楚。”南东真的很生气，他会毫不示弱地告诉这个女人：“每次抄表都有底数，你可以对帐，不存在多收问题。”房客说：“多收不多收你清楚，反正以前电表在你家那边挂得那么高，我看都看不见，人家都讲房东要搞电表简单得很，哪个晓得你是怎么抄表的！”
　　 房客还是那么一套话。南东听出了话音，也大声说：“你要是怀疑我偷你分表电，要有证据！”房客说：“偷没偷电你清楚，你要我拿证据我到哪里拿？好，我叫你欺负，我以后叫你去拿证据，我晓得你住哪里。我们走着看！出了事我家会有人说话的，看你家还有哪个人能站出来！”南东说：“你在威胁我？”房客说：“我一个女人家能威胁哪个啊。”房主与房客愈演愈烈的对话，再次引得上下前后左右邻居伸头引颈，只是没人出来讲话，大概都在看热闹吧。
　　 后来一连几天，女房客只要一看到南东到李家山头，就会从房间拿出一叠小纸片放在窗台上，缠着房东：“你把我家用电收费单算清楚，我家不可能用那么多电。”而南东大都不再和房客对话。
　　 南东真的有些悲伤。这电表的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想起房客讲的话来——“我们走着看。出了事我家会有人站出来说话的，我看你家还有哪个人能站出来”又是怎么回事？南东百思不得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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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常情况下，南东总是在家吃过晚饭并洗刷完毕后，再到李家山头看望父母。一连几天，他突然发现院子水池边上盛水洗拖把的红塑料桶被放在厨房门口、也就是父母亲进出屋子的大门口，而且桶里装了大半的水，这显然是有人故意放的；而且好几次院子的大铁门都是打开着，而此时马奶奶马爷爷早已上床睡觉了，房客的房门也关着，里面亮着灯。这是一种人为的恶行，南东心里清楚，但又确实难以较真，一种深深的恐慌在袭击着他的心……
　　 南东花了好几天时间，制作了一张A3纸公示表，将租房时间、供电局单据电数和金额、房主用电度和金额、抄表时间和度数、房客用电度和金额、房客用电时间跨度等数据一一列出，冠名《用数子讲话是非自有公论》张贴在门口的电灯杆上、家里院子大门水泥墙壁上、大楼一二三层楼道墙壁上。他渴望有人察看并出来讲几句话。公示表上写道：自XXXX年X月中旬以来，我与房客围绕电费一事已是风风雨雨。为澄清情况，现将具体用电情况列表如下，敬请有心人士关注。
　　 一晃房租就到期了。房客一见到南东就拿着一些纸片硬是跟着要南东把电费搞清楚。
　　 南东显得十分精疲力竭。公示表贴出去了，但没有一个人关心此事，哪怕是应付性的向南东问问情况，他们像似躲避可能给自身带来灾难一样，包括进进出出大院的哥哥嫂子弟弟弟媳妇。而房客似乎显得很得意，就着什么话题和邢老师、二楼女人谈得依然眉飞色舞；更令人不解的是，她还居然还和南东的嫂子在院子里谈心，而眼前的院子大门水泥门框边就贴那张公示表！南东眼见为实，见两人谈得如此开心，自然而然地想起了女房客不止一次讲的话——我们走着看。出了事我家会有人站出来说话的，我看你家还有哪个人能站出来——南东的心脏像被一阵机关枪扫过，带血的子弹头就落在脚底下！
　　 孤身一人的南东想到了退一步海阔天空。南东请来了住在二楼最西边的楼栋组长退休干部老洪、对面邢老师作为调解人，在院子里和房客达成协议，并由居民组长拟写协议书。南东依了房客报价补偿了用电差价300元。南东只带了200元，不够还到徐妈家借了100元。当场签字一次性解决从此不再纠缠。在调解过程中，南东不甘心地在院子里架上一块大画板，上面贴了曾经公示过的表格并试图逐个说明，但都被房客打断：“我家老板开车早出晚归不在家，我带个孩子一个月怎么可能用这么多电！”两位调解人也就此打圆场：“这都是过去的事了，以后不再提了、不再提了。”
　　 南东确实是不甘心。三天后，大院进入口的电灯杆上和迎面的墙壁上，再次出现了打印的A3纸公示表。邻居们有意无意地看到，那是房主有关补偿房客电费一事的详细说明，并加附房东父母和房客两家平均月度电费一览表。
　　 有人看见前后两次“张榜公示”后，南东都拍下了照片。南东与房客的电费风波算是结束了。后来，房客与房东围绕电费也有过两次争执，但再未形成大的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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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东在上班的公交车上接到嫂子电话：“你下班后到李家山头来一下。”南东没问什么事，反正他也是要到李家山头的。南东到了李家山头，哥哥嫂嫂先到了。嫂嫂把南东叫到里屋说：“哎，南东，你姐姐南霞找你要分割李家山头房子的5万块钱。”南东根本没想到嫂子打电话要他回来是说这事，头脑瞬间闪过那个没有签成的过户协议书，以及围绕协议内容的有关场面与对话，一时急了就回敬了嫂子一句：“什么5万块钱，我差谁5万块钱啦？要姐姐自己向我要，哪个要是把我逼到墙拐上了，我就一脚蹬！”说完南东就走出房间，把嫂子晾在一边。
　　 南东的哥哥穿着皮衣上装打着领带，就站在马奶奶睡觉的大床边。睡在床上的马奶奶正在和大儿子说着过年的事情。一定是听到了弟弟呛他老婆的话，南京就封住了妈妈有关过春节的话：“过什么春节！有什么过头的！”马奶奶虽然年纪大了，但头脑清楚，她一股脑地掀开被服一角要坐起来，南京一定知道刚才向妈妈发脾气的话叫老人不高兴了，连忙俯下身子双手按下妈妈，说：“妈，我又没讲什么没……”马奶奶没能起身，但她显然是生气得不得了：“南京，我跟你讲，你不要冲我，我靠老头子，又不靠你养！你不要冲我，你再有本事也是从我肚子了出来的！”老娘的话也一定是触及到儿子心内最柔软的地方，南京一下子笑了：“妈妈，我不对，我是你生的，我是你生的。”已经从里屋出来，刚才还拉着脸的大媳妇小雯子也笑着托着男人的话说：“妈妈，你家大儿子是你生的，你要讲什么就讲什么，我们听着就是了。”马奶奶不再吱声，侧过身体，面向老头子；而马爷爷不知道听没听见刚才的话，反正没吭声半句。房间里一下子显得奇特的寂静。马奶奶在想什么，没人知道，包括睡在一头的马爷爷。想必是马奶奶一定是怀着好心情在和大儿子说着过年的事，被儿子封了话头也就是被封了一份好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