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东和哥嫂说着李家山头的一些事情，嫂子突然说：“哎，南东，听妈妈讲你要带爸爸拿工资？”南东没想到嫂子会问这样的话，听起来怪怪的，一旁的哥哥抽着烟，这会儿脸色也不怎么好看。南东就说：“大哥，是这样的，现在街上经常发生‘警察抓小偷’的事，报纸上也经常登小偷抢钱包、拽项链被交警逮到的故事。我就在报纸上写了好几篇这样的新闻稿件。爸爸年纪大了，我怕他拿工资的时候被偷了抢了，是对爸爸讲过带他拿工资，但爸爸没有表态，我也没拿过。反正我是这么想的，我绝对没有非分想法，想在工资里拿一张二张。”
　　 “没拿就好，没拿就好。”大哥打住了弟弟的话，接着话锋一转：“现在爸爸妈妈岁数大了，我一到李家山头，爸爸妈妈就说房间黑，看不见，你搬出去住我没意见，但把房子租出去我有意见，房子又能租几个钱！你那边的房子，有一大间原来就是爸爸妈妈的，我本来打算把包住大门的厨房拆掉，把大门让出来，再把里面搞一下，让爸爸妈妈住的宽亮一点，哪晓得你突然买房子搬家，而且又把李家山头房子租了，根本不管妈妈爸爸，我对你租房子很有看法！”
　　 大哥的烟瘾很大，又点燃一支烟吸着，样子属于很生气的那种。大哥一番话让南东很是吃惊，也很不快活。他回避了搬家的事，硬梆梆地告诉哥哥：“房子肯定是要租出去的。爸爸妈妈房间黑，我不知道？之前我就和爸爸妈妈讲过好几次，叫他们搬到这边，这边光线好，他们不愿意，说我这边他们不习惯，厨房厕所都在后门的小院子里，进出好几个跶坡子（台阶），搞不好跌跤还不知道怎么跌的。爸爸妈妈是要我把房子租出去的。不信，大哥你下次到李家山头的时候问问爸爸妈妈。我们搬的房子是用小温她妈妈来复会房子拆迁费买的，小温在家最小，她妈妈说我们条件差，就拿拆迁费买了房子让我们住，产权是几个姐姐共有的，房子我们住，出租李家山头房子的钱大家分，她们姐妹几个还签了协议。”南东讲到这里，确实又想到搬家的事，也或许是他的一个软肋。前面说过，南东是在那年春节一大家人团圆吃年饭后第二天突然搬家，妻子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没让说，弄得事后家里人都很有看法，南东内心觉得很是不妥，也很被动，也悔恨自己当初为什么就不能做通老婆的工作，将要搬家的事告诉家里人？爸爸妈妈曾责怪说：“南东，你第二天要搬家，头一天一家人在一起吃饭怎么就不能讲一声？你哥哥他们还怪我，说我讲你好，好什么，搬家这个大事都不讲一声！”南东只能往老婆身上推，说自己真的也不知道。显然这种解释非常苍白。这事让哥哥姐姐确实很生气，有看法也很正常的。南东一家和爸爸妈妈住在一块，不论是从主客观上看，对已经年迈的父母的的确确有个照应，在一定程度上也减轻了做哥哥姐姐的对老妈老爸的一种牵挂。南东一家在事先没有一点征兆的情况下突然搬家，一下子让哥哥姐姐又为父母生活担忧起来。但即便这样，哥哥还是让嫂子带南东去家具城看货，送了价值1500元的一组沙发。南东至今一想到这内心就一种愧疚。
　　 见哥哥这样说，也就顺着他的话说：“那也好，房租到期还有1个多月，到时候不租就是了。收回房子后我打电话给你。”哥哥说：“你就打给嫂子吧。”南东说：“那好。”听到弟弟这样说，哥哥显然是高兴，笑着说：“那就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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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东骑自行车带着儿子回家路上，很有些郁闷。哥哥对他要替爸爸拿工资、租房子都很不满。这是他始料不及的。今晚此行结果真的很糟糕。回到家里南东什么也没说，妻子什么也没问，好像没去大哥家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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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租到期后，房客许氏夫妇说加几十块钱再续租，南东没同意，碍于情面，还照实讲了自家哥哥的意思。第二天，南东就在单位打电话给嫂子：“嫂子，房租到期了，昨天房客一家搬走了，你和哥哥讲一下吧。看看房间怎么搞。”电话那头，嫂子只说了一句话：“这件事情，后来你哥哥讲了他不管。”南东顿时就懵了，一时失语，无法将上次带儿子过来时，大哥大嫂你们讲的一席对话还原出来，他的心情就像是一只鼓鼓的气球，一下子被人轻轻一戳突然炸裂了；他不禁又想起此前受兄长委托，打探为妈妈看眼睛的事，哥哥居然说是“南东啊，我随便说了，你真去了？”南东这会儿真的像一不留神吞进了什么，搅得心里直翻、隐隐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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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东开始真看不懂对自己有过莫大莫大帮助的哥哥。南东没有告诉妻子具体情况，也没和爸爸妈妈说起这事。在等了半月多的时间，见大哥真的不再过问房子，就通过中介再次把房子租了。
　　 新房客是本城边上一个乡镇的年轻夫妇，年龄都在30岁上下、个子都不高，基本属于瘦小类型。女的不上班、在家专门带着一个还没上幼儿园的儿子，男房客在市里开出租车早出晚归。
　　 女房客姓张，眼睛大不，略呈三角形，而且眼眶还有些凹陷，这倒也显示出一种小女人特有的精明。这女人大部分时间在家里，放小孩子院里院外跑，常常在院里院外叫喊儿子回家吃饭或是吃东西或是看小人书。因此，她有足够时间和上下邻居比如邢老师、二楼女主人、徐妈等人拉家常。南东回到李家山头，经常还看到这位女房客和她们中的某一位谈得眉飞色舞，俨然已经融入到她们中间。
　　 马奶奶，还有她的大媳妇小雯子和女儿南霞比较认可这个小女子。一个大门进出的，小女人见到马奶奶马爷爷还有回来看望老人的大儿子大媳妇、二女儿、小儿子小媳妇，也都舌头翻个滚打个招呼。
　　 女房客因为经常在小院子了择菜、晒衣服，也就时不时地和马奶奶拉呱拉呱家长里短，路过的徐妈还有对面的邢老师，二楼上的女主人也会在院子里站一会，加入到一老一少两个女人的交流之中。没多长时间，马奶奶从小女人嘴里晓得她的小叔子是个义人，不能叫老婆肚子大，后来女人和他离了；小女人也从马奶奶嘴里了解到她的房东受过伤、腰椎做过大手术。有次南东收房租，女房客还关心地问过他腰现在恢复得怎样啦，还试图掀开房东衬衫一角看看腰椎受伤的位置。南东一侧身给让过去了。
　　 不长时间，女房客和马奶奶及其大媳妇二女儿关系迅速升温，以至于大儿子大媳妇要这个小女人给儿子，也就是马奶奶的长孙在乡下找媳妇。这事南东当然一点不知道。他是从妈妈那里知道的。一次，马奶奶对南东讲：“小张，她把马小平的照片退回来了，对象没讲成，小雯子空欢喜一场。你不晓得，好多天前，你大哥开车子还带着小雯子、儿子和小张一道到小张乡下老家去相亲。”
　　 马奶奶长孙有25、26岁，偏瘦弱弱的，大学毕业后在市里一家大型汽车制造企业上班。家里经济条件应该讲是很不错，但他就是性格太内向，见人不大能说话。南东老婆曾叫姨侄女给介绍过对象，都是见了一次面吃了一次饭就拜拜了。之后，南东也曾在单位托人在指挥中心一班小姑娘中伺机物色一个。大哥大嫂拉下身价，居然要通过弟弟的房客在乡下找对象，这事让南东一些吃惊和不解。南东心想：大哥大嫂，你要房客给儿子找对象，犯得着吗，怎么就不能问问弟弟，这房客的人怎么样，你还真能放下架子！南东回家后，有意和妻子说起这事，并要妻子继续想办法托人给侄儿找对象。妻子没有丈夫那样的看法，对哥嫂做法也很理解。她说：“叫大嫂问你，你就能知道房客的为人？再说你大哥他们家条件好，大嫂子到李家山头又经常和房客接触，一定是讲得来的，通过她给儿子找个对象很正常，通过不通过你这个房东无所谓的。”
　　 南东自从搬出李家山头后，几乎每天都要挤出时间到李家山头照看父母，做些家务，星期天更是要在父母身边过上半天的时间。精明的女房客从中分明看清了房东的性格和为人。一次房客打电话给南东，说是卫生间堵了不能用，让房东告诉下水道走向，好让自己男人挖开疏通疏通。南东说：“下水道是我开的，那我过来我和你家老板一道挖吧。”南东第二天向单位请了一个下午假，和男房客花了足足3个小时挖开下水道，将龌龊的杂物如卫生巾、避孕套之类一一掏尽。男房客执意请南东洗了一把澡，还买了两包云牌香烟。南东说，不需要的，我不抽烟。女房客说，你不要，我就给你老爸老妈。南东只好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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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家山头地块要拆迁了。南东是听人家讲过林林总总的拆迁故事，但并不觉得这对自己会有什么影响。在他看来，李家山头不是市里地盘，原来地区在这里留下有许多物产，还有不少老资格的离退休干部，市里要动这块地皮，操作起来也不太容易；再说大哥就是搞地基勘测的，和市里多家地产公司都有业务联系，李家山头真是要拆迁，也不可能不和弟弟们说一声，好让家里早些考虑拆迁的事。
　　 很快，情况证明南东是错了。李家山头的确是要拆迁了，很快动迁宣传单就发到了马奶奶马爷爷的手上。
　　 南东这才想到要办理房产权过户的事。
　　 早些年房改（即房产权私有化改革）的时候，马奶奶马爷爷就和几个孩子商量买下李家山头的房子。马奶奶和南东讲，你大哥条件好，你姐姐南霞她有房子，他们都没拿钱出来买房子，你和南西两家买。南东当时只是粗略地想，大哥和姐姐没出钱不是拿不出钱，而是不要房子。大哥不要，一方面确实经济条件好有房子，另一方面可能也是考虑自己富裕前曾经住过的清明街老屋，这间屋子是在自己手上放弃掉的。至于姐姐没拿钱，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原因，是她自己不拿还是父母没让她拿，南东也确实没有多想。他想自己和弟弟一直住在家里，又都没有房子，父母亲给自己和弟弟也是情理之中的事。结果，南东和弟弟二家平均出钱将马爷爷名下的公房变成了私有财产，马爷爷将买房付款发票复印下来，在空白处又写下一段文字分别交给二个儿子。文字是：南东、南西各付一半购房款XXXX元，房屋南东、南西各人一半，并盖上自己创作诗词书法用的印章和老伴马奶奶当年领着孩子们在家做副业时用以登记和领加工费的私章。
　　 当时房改的时候，李家山头住户中类似马奶奶家情况的人家，大都乘这个机会将私改后的房屋证书换成了子女名字。当时有人也和南东提过换名的事，南东就说：“我爸爸妈妈都健在，现在换了，不好看，有点像是篡党夺权。”因此，马奶奶和老头子的房子私改后的产权证书上还是马爷爷名字。
　　 南东这才想要和爸爸妈妈说房子过户的事。
　　 马奶奶和老伴听了儿子诉说，立即就讲：“本来就讲好的你和南西一人一半，哪天就去办办吧，以后也好要房子住。”南东看着爸爸妈妈一点犹豫都没有，还催着自己快去办，心里真是有些不好受，把房产证上老爸的名字换上自己的，南东就觉得自己把父母紧抱在怀中的最后一点财产抢了过来，有些像旧时官宦人家子弟在双亲健在时就抢班夺权一样大逆不道，早知道现在这样，还不如早先房改时就改了。做这件事情，几年前与几年后的心情一定是不样的。因为当时要是过户不但手续十分简单，而且心理上也不会有过多的负担。“爸爸妈妈，房子过户之后，我还会用心照料你们的。”南东在心里对父母亲说。嘴上没说出来，南东是怕父母亲本来没想到以后的事，说出来反而增加父母焦虑。尽管这样，南东仍然觉得就是现在这样做还是有些早了。
　　 当哥哥的当然不可以单独做，父母的意愿是让南东南西共享自己名下的房产。南东决定和弟弟商量商量。考虑到弟弟身体不好，怕由此敷衍出事情来，南东就在单位里打电话到弟媳妇的办公室。“李家山头要拆迁了，和你们说一下，看看什么时候和爸爸妈妈一道去把房卡过户吧，这样我们都好要房子。”“现在过什么房卡，爸爸妈妈都还在，你怎么想到这个问题？”弟媳妇陡然一句话，呛得南东有些发懵。我这是怎么了？李家山头房子要拆迁，爸爸妈妈有字条在，你我是利益共同体，做哥哥的想到弟弟，主动与你联系，倒像是哥哥做了大逆不道的事，这是哪门子理呀。南东只是在头脑里过了这个想法，并没有在电话里表露出来，只是告诉弟媳妇：“那好吧，我是说了，你们不过就算了。”“啪”南东搁电话筒的响声大了一点，或许多少表现出内心的不快。
　　 晚饭后，南东一人在小区里散步，他的小灵通电话响了，原来是弟弟打的。“听说你要分房卡，看来你还想要三分之二喽”。南东没再听下去也没吱声半句，就挂上电话。他知道弟弟可能身体状况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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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东照例在星期天下午搀扶着爸爸到李家山头浴室洗澡。刚走进浴室门还没买牌子，小灵通响了。是弟媳妇打来的。“我在和爸爸洗澡，你有什么事吗？”“上次你说要过房卡，这样也好，迟早都是要过的。你带老爷子洗好澡后，晚上我们到大老板家去可好？”“到大哥家去，他又不要房子？”“他是大哥，过房卡的事应该是让大哥知道的。”“那好吧，晚上7点钟，我打你家里电话，接了电话你就下来，我们在医院门口碰头一道去。”“那就这样了。”南东和弟弟家住的很近，走路不过5、6分钟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