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幸福吗？好像不能这么说。
　　 少华对她很是呵护，从来不让她做什么。家务有阿姨，开车有司机，她回到家就是少奶奶，比回自己家还尊贵。
　　 程夫人不喜欢儿媳妇，或者难相处？好像也不是。
　　 这位贵妇人的确非常的强势、刁钻，加上无所事事，整天珠光宝气找几个同道中人逛逛街、搓搓麻打发时光，并不过多干涉婉如的生活，唯一就是唠唠叨叨问她有没有怀孕？当然，程夫人不喜欢婉如那些女伴，尤其不喜欢李红袖。于是，婉如婚后几乎很少再去找那些女伴玩了，更不曾请她们来过家里。
　　 可婉如总觉得这不是自己梦想的生活。尤其是程少华对于诗词歌赋一窍不通，她曾经将那只粉红色的盒子放在梳妆台上。婉如知道少华每天一定会到她的梳妆台前，看看她用的化妆品是不是该买新的了？
　　 可是当第二天婉如问他的时候，他却是平淡回答：“挺好的。我看了最上面那张书简，可不懂。还是觉得一定挺好。”
　　 婉如突然感觉一种莫名的失落袭上心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把那只浅粉色的纸盒子锁进自己的抽屉。从那天开始，再也没有和少华提起过诗词。
　　 时间在平静中淡淡逝去。婉如在微信的朋友圈开始发布那些诗词，那是些她从未示人的闺阁心声。很快，婉如这些闺阁词开始在微信圈里蹿红。很多人会来留点什么，也有人来唱和。婉如对那些附庸风雅的点赞不屑一顾，她觉得婚后自己的心已经死了，公开这些闺阁之作，只是在于过去再见。那些半通不通的回赠，也没有一首入得眼。于是对留言并不在意，只是自己寂寞无聊打发岁月的手段而已。其实自从那首《莫问春归处》之后，再也没有情绪写诗填词了。婉如按照时间顺序，把自己的闺阁之作一首首发出去，直到最后那首，发完以后觉得心情好了许多，就像把心里积压的东西彻底来了一次释放。
　　 当天晚上，婉如独自翻看的时候发现，在这首词的下面有人和了一首“贺新郎”。婉如读后，不由黯然神伤，词意切切，词句里那种味道与韵味丝毫不在自己之下。不过下面既没有落款签名，也没有头像，婉如连此人是男是女都不知道。饶是如此已如搅动了一池春水，让上官婉如深感造化弄人起来。
　　 看着枕边的程少华英俊的脸，却产生同床异梦的感觉。想起两年前的那场春梦，想起了观音院的那支桃花签，想起了老方丈的禅语，也想起了与程少华母子的第一次邂逅……
　　 婉如一夜失眠。
　　
　　 十一
　　 次日，她独自开着自己的红色跑车去了鹿鸣山。婚后两年，婉如第一次独自开自己的车出门。一路之上，才感觉周围一切竟依然如故，又是一个春末夏初了。
　　 上官婉如下意识将车开进了鹿鸣山后山，三两个弯子转过后，前面出现一片古香古色的别墅区。婉如将车停下，沿着一条桃花树掩映的小径走去。见一座庭院似曾相识，院门上三个字“春归处”，让婉如怦然心动，身不由己推开虚掩的院门走进去。
　　 穿过一个小花园，见一座小楼，走至楼下已经听到风声送来几句诗词，正是《贺新郎·又问春归处》：
　　 又问春归处，为谁书、相思尽在，残花飘附。多少年华随风去，锦绣红尘陌路。忆往事、诗词歌赋。一曲哀声悲切切，怨何人，空等青丝暮？归不了，夏秋误。
　　 牵得几许伤情煮，笔痕留，行行字字，泪湿干覆。缘分经年几度。院空阔、楼台寒暑。独自抚琴拨弦唱，路遥遥、化作青烟抒。回望眼、小轩圃。
　　 上官婉如不知不觉上去拍门。
　　 片刻后，小楼门开了。一个男子站在门里，竟是当年网球场上那个白衣男子。
　　 两个人同时“呀”了一声，又说：“是你。”
　　 接着相对一笑，想起当初并没有问过对方姓名，便又主动自我介绍。
　　 “上官婉如。”
　　 “陈少华。”
　　 “你叫陈少华？哪个陈？”
　　 陈少华微微一笑，回答：“耳朵陈，少年的少，中华的华。怎么啦？婉如小姐为何这样问？”
　　 “刚才那首贺新凉，我好像见过。”上官婉如故意将“贺新郎”换成了“贺新凉”。
　　 “等一下，让我猜一下吧。”陈少华看着婉如的眼睛，说：“你一定是原作《贺新凉·莫问春归处》的主人‘宛如春梦’。”
　　 上官婉如有些羞涩地点点头，回答：“是，当年闺阁旧作了。如今已嫁为人妇，再也写不出来那种感觉了。”
　　 陈少华走出小楼，说：“到外面走走吧。”
　　 上官婉如默默跟随在后。
　　 两个人走进桃花亭站在那里。陈少华讲了一个故事，关于自己的故事。
　　 听完之后，上官婉如问道：“你妻子走后，你就独自将女儿带大？为什么不再找一个人？”
　　 “也许曾经沧海，也许还要等。”
　　 “等什么？”
　　 “你去过前面观音院吗？”
　　 “去过。”
　　 “那一定见过那个给人解签的老和尚。”
　　 “见过。”
　　 “我妻子去世后第三年，我也曾经去求过一支签。老和尚没有给我解。他告诉我不需要解，日后自己可以解开。只送了我一句话。”
　　 “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费心求解，不如安心待缘？”
　　 “你怎么知道？”
　　 “因为两年前，我也求到这样一支签。”
　　 “就是那年在网球场外，一球差一点伤了你那次？”
　　 “你还记得？”
　　 “怎么会忘？”
　　 “今天重逢，可是冥冥之中的定数？”
　　 “我一直在安心待缘。”
　　 两个人同时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