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 ·真色彩】柳絮(征文·小说)
可现在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柳絮慌了心神,她想说不敢说,怕立国伤心担忧,一路上光顾着哭泣了,现在冷静下来想想,自己现在真的是走投无路,要不和立国远走他乡?先不说立国同意不同意,他娘肯定不同意,孝顺的立国也舍不得离开他娘,让立国去提亲?爹肯定不等立国说完就会用棍子打出来。柳絮柔肠百结,嘴里如含着黄连一样苦不堪言。
立国看着柳絮的痛苦样子,轻轻吻了一下柳絮的脸颊,柔声细语地说道:“柳絮,不管有什么困难,一定要跟我说,我和你一起承担。”立国诚恳的语气仿佛一把钥匙打开了柳絮的心门,柳絮鼓足勇气把情况给立国说了一遍。
柳絮断断续续地说话过程中,立国气的双拳紧握,牙关紧咬,天底下那有这样缺德的爹,恨不得现在就冲到柳絮家找他爹干一架,要不就带着柳絮远走他乡,可家里辛苦拉扯自己长大的娘怎么办?一下子两人都沉浸在无尽的矛盾痛苦之中,久久没有结论……
柳絮哭过后到底还是回到了家中,因为家里还有疼她爱她的娘和哥,自己实在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立国说他想办法,也不知道能不能想出来,柳絮在心里暗暗想着,好在还有十几天时间,到时候真想不出办法就死也不妥协!
一夜未睡的柳絮早早起来准备去看看立国想出办法没有,没想到爹已经坐在门口石墩上,看见柳絮出来了,沉着声音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些事儿,以前我不管他怎样,他魏立国有本事让他娘生个妹妹,我就同意他娶你,从今开始,你不能出这个家门,要是不听,我打断你的腿也让你嫁过去,反正不能让咱家断了后。”
柳絮一下子瘫坐在了门栏上,娘看见闺女失魂落魄的样子,只能抱着她不停地流泪,柳絮没有哭,一滴眼泪也没有流,只是推开娘走进了屋里,躺在炕上一言不发。
哥哥看着妹子茫然的表情,出门就和他爹吵了起来,一向不善言辞的哥哥怎么说得过老倔,只有气的拿头撞墙的份儿。
娘一看儿子头上磕的鲜血淋漓,一叠声地说:“老天爷呀,老天爷,还让不让人活了。”
柳絮听着娘哭天彻底的声音,哥哥头撞墙的“砰砰”声,爹在外面摔锅跳脚的骂声,一下子思绪万千、愁肠寸断,心里再也憋不住了,冲着屋外声嘶竭里地喊道:“我同意,我同意还不行嘛……”
喊出口的瞬间,柳絮心如被人浸在冷水里反复揉搓,无边的痛苦淹没了柳絮,一切在出口的瞬间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了,以前的种种都与自己再没有瓜葛。
自己狠不下心让整个家这样吵闹不安,也心疼哥哥往日护着自己的情谊,可怜的娘在中间左右为难,自己要同意了就一切都好了,就当为了这个家、为了娘和哥,自己死倒是容易,可就算死又能改变什么,立国,咱有缘无份,我对不起你,我没有遵守约定,我真的没有办法了,我只能对不起你了,想到此泪早已湿透了前襟。
接下来几天柳絮就这样昏昏沉沉的躺在炕上,恍恍惚惚知道立国来过家里,被老倔连骂带打地撵跑了,老倔这几天儿子娶媳妇的喜悦早充斥心头,备婚礼收拾新房,哪还顾得上柳絮的情绪。
直到婚礼头一天柳絮起床了,她想着偷偷去见立国最后一面,就当对这段感情做一个了断,所以假装无事往门口走去,老倔看到了也没有说什么,因为闺女表现还不错,没有吵没有闹,所以只是嘱咐他娘看好柳絮,不让她乱跑。柳絮娘一看闺女快走到门口了,赶紧把她拉了回来,好言好语劝着闺女,柳絮一看娘妨贼一样防着自己,知道娘心里到底还是儿子娶媳妇重要,内心有一股说不出的感觉和滋味,心底泛起阵阵酸涩,不由得苦笑了起来。
天渐渐黑了,柳絮伺机跑去见立国最后一面的念头越来越强烈,眼前仿佛都是和立国在一起的甜蜜和快乐,她渴望立刻投入立国的怀抱,在那里才是她最温柔的港湾。等到夜半三更时,听到他们都进入了梦乡,柳絮壮着胆子轻轻地掀开屋里的窗户跳了出来,就着如水的月光,朝着立国家的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跑去,真的如贼一样消失在茫茫夜色中,走到村口不妨有人拦住了柳絮,原来立国一直在附近寻机想见柳絮一面,没想到柳絮跑出来了。
两人抱头痛哭互诉着这几天的遭遇和苦闷,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柳絮弱弱地躺在立国怀里,听着立国砰砰的心跳,想着以后再也不能这样听到熟悉的声音,不能拥抱这个温暖的胸膛,柳絮悲从心来,含泪吻着立国的鼻子、嘴唇,眼睛,立国也被柳絮的悲怆感染,热烈地回应着柳絮带有决绝的吻,紧紧拥抱着柳絮恨不得把她揉入自己的身体,这样就谁也抢不走了。
分离时刻感觉时间走得真快呀,两人说不完的情话,诉不完的柔情,可终归都是镜中月水中花。
柳絮推开立国的怀抱,慢慢脱下来一件衣服铺在草地上,立国怔怔地看着,不知道柳絮干什么,直到柳絮平静的躺在地上,不顾初冬露重反而深情热烈地望着立国黑夜里那双明亮的眼睛,这一刻立国就算傻子也知道柳絮的想法了,她这是希望把自己最宝贵的东西献给最爱的人。
望着柳絮缠绵水汽的眼睛,立国喉头如锁,口干口苦说不出一句话,心里乱的早如一团麻,立国也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他恨不得早早拥有柳絮的全部,可他需要的不是这样的柳絮,立国紧握的拳头松开握紧,握紧松开,呼吸越来越沉重,柳絮看得出立国在忍耐,在和自己的思想做斗争,所以她坐起来主动把立国拉着躺在自己身边,两人就这样拥抱在一起。
良久立国并没有如柳絮想的那样,而是轻轻拉起柳絮的手,把柳絮搂在怀里,慢慢给她穿上衣服,默默地看着柳絮,眼神里有欲望也有深情,但更多的是怜惜和疼爱。
“柳絮,我比任何时候都想要拥有你,可我更不能让别人戳你脊梁骨,看不起你,我懂你的心思,可就因为懂你更不能这样做。”
这一刻立国的眼神坚忍而清澈,柳絮被立国看得羞愧难当,知道自己玷污了两人美好的感情,不等立国回过神来就跑回了家。
三
十八日这天婚礼如期举行,周家柳家同时娶媳妇嫁闺女,这在农村本不稀罕,但因为有了柳絮的关系,所以四邻八舍在这天早早爬山越岭来村里看热闹,反正临近冬天也没有什么活计,村民们茶余饭后反而多了许多嚼料。
婚礼并不隆重,甚至称得上寒酸,没有五花八门的礼物,也没有繁琐的礼仪,没有敲锣打鼓,没有声乐嘶鸣,就是一位新娘进门、一位新娘出门。挂了红布条的门口映衬着老倔高兴地合不拢嘴的大饼脸,倒也喜气洋洋,老倔和柳根招呼大家落座喝喜酒,这一刻都忙乎小媳妇进门,没人提柳絮只言片语,也可能有人想提但不敢提,怕在这喜庆的日子添麻烦,只能憋屈的在厨房里忙碌,借此驱散心中的痛苦。
有人说女人如果嫁错郎,就好比跳入了火坑,婚后一个月过去了,周大柱对新婚的喜悦早已疲倦。新婚丈夫旧态重现,喝酒、赌博、打架一样毛病不少,柳絮才知道原来自己曾经恨不得离开的家是多么温暖的所在,看着自己房内贴着的大红喜字,犹如老天给自己开了个大大的玩笑。
自己可真是算得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前和一起生活的另一个人见都没见过,其中的苦楚只有自己慢慢咽下。
其实柳絮开始对这个也没有太在意,与立国走不到一起,这辈子活着也是行尸走肉,嫁的是什么人柳絮都无所谓了,心早已在说出口的一瞬间死了,反正都要嫁过去了,既然迈出了这一步,已经对不起立国了,对方是骡子是马和自己没有丝毫关系,只希望哥哥一家人和和睦睦就知足了。
虽然下定决心不管不顾了,但新婚之时看到丈夫周大柱,还是心里无来由的紧了一下,毕竟想想是一回事,真正做又是一回事。
周大柱长得人高马大,脾气暴躁,自幼失去父亲的他缺少管教,十五六岁母亲就拿他没办法,开始还是淘气捣蛋,和一帮野小子偷瓜摸枣没少招人烦,周大柱她娘又是出了名的护短,所以村里人都惹不起躲的起,长大后更是操蛋,和一帮游手好闲的整天喝酒赌博打架,虽说大错不犯但小错不断。
其实这种人最可气,柳絮一开始不知道,只是觉得新婚丈夫粗鲁野蛮,特别是新婚之夜,柳絮被折磨的死去活来,但事后周大柱对柳絮甜言蜜语着实安抚了一番。常言道:新打的茅坑香三天,柳絮也就香了三天,从娘家回门后婆婆周寡妇就把家里的一切都推给了柳絮,她整天串东家走西家无所事事,所幸是冬天地里没什么活计,柳絮也是在家做惯了的,所以没觉得怎么累,就是婆婆有时候的冷言冷语如冬天的西北风一样刮的柳絮脸颊生疼。
一天,周大柱从外面七扭八歪地回来了,一看就是喝过酒了,柳絮赶紧扶着周大柱躺到床上,嘴里不觉得就说了句:“整天喝酒,有什么好喝的,这么难受图啥。”
不曾想这几天还算对自己不错的丈夫一听柳絮这样说,抬腿就把柳絮踢了个趔趄:“滚,贱X,妈的,让老子捡了个破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魏立国的破事,把老子脸都丢尽了,滚,给我滚。”说着就挣扎着坐起来就想打柳絮。
可他实在是喝得太多,不等坐起来就又歪倒了,嘴里吐吐囔囊地睡着了,这时柳絮脑袋里一片空白,怔在当地一动不动,自己和魏立国清清白白的,再说自己清白不清白周大柱自己还不明白吗?为什么要这样说自己?这时候的柳絮内心彷徨不安,虽说清白是清白,可别人不知道呀,在农村长大的柳絮深知唾沫星子淹死人,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的柳絮,已深深认识到这次才是自己磨难命运的开始……
周大柱刚开始也是很高兴自己娶了个漂亮的老婆,没少在狐朋狗友面前吹嘘,可是昨天自己撒泡尿的功夫就听到有个人在:“别看他整天吹牛X,自己的媳妇早和别人睡过了都不知道,捡了个二手货还整天得瑟得瑟,就周大柱那德行,说不定能省不少力气就当爹。”说完哈哈大笑,一群人也好像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
刚拐出墙角的周大柱一脚上去就把说话的人踹了个跟头,那些人虽然平时不喜周大柱,可畏惧他的跋扈和六亲不认。
所以有几个平时觉得关系不错的估计搂住周大柱。
“柱哥,不要生气,都是自己弟兄,不能因为一个女人伤了和气,再说都喝多了,他也不知道胡咧咧了啥。”左一言右一语的劝说下,周大柱灌下了半瓶老烧刀,歪歪斜斜地走回了家……
第二天早晨,周大柱从宿醉中醒来,看到柳絮早已经不在屋内,他睁着一双水泡眼四处找寻,黄稠的芝麻糊堆在里眼角。可能头疼的缘故,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翻身下炕,走出屋门看到柳絮在厨房忙碌地做饭,系着一条蓝色的围裙,纤细的腰肢在围裙下面若隐若现,白皙透亮的脸蛋儿在清晨的阳光里如新发的白面馍毛绒绒的,柳絮专心致志在忙绿,没有看到周大柱望向自己的猥琐眼神。
清晨的空气干净清爽,被酒精刺激了一夜的周大柱猛吸了几口,看着柳絮的背影想起来昨天的话语,斜蔑的眼神越来越邪恶,一股骚动从腹部升腾起来,冲着忙碌的柳絮就冲了过去,不顾柳絮的挣扎和抵抗,抱着柳絮回到了屋里,嘴里不干不净的诅咒着魏立国,野蛮轰炸了柳絮的心灵和身体……
良久柳絮才从昏迷中苏醒过来,泪水早已咕咕而出,瑟瑟发抖的抱着疼痛的身体,只觉得自己如被人扔到荒岛的一片落叶,任风吹任雨淋,没有可躲藏的哪怕一个小小的岩缝。
四
再艰难的日子也会一日一日的过去,只是有的人觉得是白驹过隙,有的是度日如年,柳絮就在这个破摇欲坠的时光里熬着,惟有回家看见哥嫂甜蜜幸福的样子,特别是嫂子摸着刚刚凸显的身子,才觉得自己的牺牲也是值得的。
看着闺女暗淡的肌肤,消瘦的身影,闺女就是只字不提,当娘的猜也能猜出七八分,只是愧疚和自责没有把安慰的话说出口,干巴巴的对着闺女说:“早早要个孩子,兴许就好了。”柳絮默默地没有回答。
周寡妇早就按耐不住了,别的同年娶媳妇的都显怀了,柳絮还是安安静静的,想早日抱孙子的念头占据了周寡妇的全部心思,对着柳絮一日三念叨,开始还是央求,三个月后慢慢就变成了责难,半年后就成了挖苦。
刚刚二十出头的柳絮,在生活的镇压下没有了以前的灵气,每天就是干活干活,企图用劳累来缓解麻木的神经。也怪自己不争气,三年了丝毫动静没有,活该受这份气,周大柱的拳脚只能打疼柳絮的身体,打疼不了柳絮的心,但没有孩子的无奈却让柳絮痛苦难当,抬不起头。
但慢慢柳絮在周大柱的拳脚下,改变了想法,倒暗暗高兴起来,没有孩子正好,不能让孩子来这个魔鬼的家庭里成长,这是天意,这是自己最大的幸福,没有孩子的牵绊,自己想什么时候离开就什么时候离开,管你们死活,这样想想,竟坦然接受了。
一天上午,好不容易得闲的柳絮,想着今天春光不错,把被子拿出来晒晒,用竹耙轻轻拍打着棉被,棉被晒得软软的,有一股淡淡的阳光的味道,心情不觉得也轻松了起来。
一只母鸡跑到了脚边觅食,周寡妇坐在门槛上看见了,从地上捡起一个石子就摔了过去,恶狠狠道:“整天人模狗样的,供着你吃供着你喝,奶奶一样伺候着,你个畜生,连个蛋都不下,要你有什么用,还不如宰了吃。”柳絮对这些话早已有了免疫力,心里苦涩但手底下丝毫没有影响动作,依然一下一下地拍打着松软的被子,只是心里早如放多了盐醋的菜,又酸又苦。周寡妇一看没有意料中的反抗,兴味索然的骂骂咧咧了一阵又串门去了。
写出了人性里的东西,写出了幸福,也写出了生活里的痛……
一篇好小说,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