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岸】旅·客(微电影)
邓英:你确定?
王书记:未必确信,但总比没有好。你等一下,我这就给他打个电话。
邓英:(坐等)
(旁白:电话那头说的什么,被走在一边的王书记说得有些含糊不清。希望总是有的,只要肯留心一些,是吧)
王书记:他等会就来。先喝会茶吧(用手比了比,把手机挂断以后,藏在抽屉里面的旧书里,仿佛是夹起来的)
邓英:谢谢(有些言不由衷)
王书记:唉(很小声),(凑近的时候,吓了转头的邓英一跳)你真不是记者吗?
邓英:嗯?我是记者?我连记者证都没有,我是?
王书记:哦?对不起,我随便问问。
……
(大概几分钟过后,有敲门声。一个模样微老的长着白头发的男人走进来,似乎有些胆怯,但并不窠臼,总之,难以言透的感觉)
王书记:介绍一下,这位是老邓头,一个开小店的老板(比划左边),这位是台湾来的建材商人,做生意的老板,也姓邓(比划右边)。
邓英:您好。
老邓:你好(手似乎在哆嗦,尤其是握手的时候)
王书记:有缘,有缘。
(接着,王书记道明了邓英的来意。再接着,老邓说话间就带着邓英往自己的店面那边……)
邓英:(嘀咕着)之前打电话给老王书记,不是一直打不通吗?
【第七幕】
场景:日内。老邓店内。时间4月4日下午。
(老邓家是一家食品店,内还有几张棋牌桌,算是为一些牌友消遣用的。店里照看生意的并没有其他雇员,只是他和他的妻子和儿子。一个记账,一个帮工
走进去的时候,邓英觉得对方并没有对自己有过分的疏离感。什么“累了”“饿了”之类的关切的话,很是热情)
邓英:谢谢(接过一杯茶,坐下)
老邓:我呢,也是做着小本生意(坐在邓英旁边)
邓英:是的。
老邓:听书记说,你是台湾过来寻亲的。
邓英:是啊。
老邓:闽南自古一家亲,每年不少台湾人来大陆寻根问祖,这挺好。
邓英:清明就快过去了。
老邓:也是,没有消息吗?
邓英:没有消息。
老邓:你除了找祖辈亲戚,就没想过托你阿公早年在大陆的朋友,或者是他们的后人寻求一点帮助。
(邓英拿出家谱和玉佩,一五一十地说给老邓听。间或提起两户姓张的人家,不过想来是找不到了)
老邓:哦?原来是这样。
邓英:怎么?您可有线索。
老邓:我家里倒没有族谱和家谱,但也是听老人们说起过。我之前有个邓依萍的堂姑,这么说来,我们也是宗亲。
邓英:看来真是这样(激动之余,握了握老邓的手)
老邓:邓英,你那边好吗?
邓英:好的,好的,一切都好。只是阿公……他五年前去世了。
老邓:老人确实都老了,我也是。
邓英:都不老,呵呵。
老邓:呵呵呵(附和着笑出声)
邓英:对了,阿叔(改口着),即是做米行生意,你可知道在六十年前做米行的伙计。一个叫张长锦,一个叫张立行。
老邓:邓英啊,做米行那是祖辈的过去生意。我现在只是开着一家食品店,也是自顾其乐。即是米行的伙计,这名字也不像是做下等活的。
邓英:这是我阿公告诉我的名字,至于解放前,是不是叫“张长锦”或者“张立行”我也未可知。
老邓:兴许就是一个人。
邓英:(未说话,若有所思)
(这时,门口一个穿着中山装的流浪汉靠着唱了一首小曲。邓英认得出来,这是在之前碰到过的那个戴眼镜的那个不修边幅的疯子)
小邓:(老邓儿子闻声出来,气汹汹的)出去!出去!天天来要饭(言讫,脚蹬向眼镜男的破中山装上)
邓英:唉——给他点钱就行了,别这样(说话间,用手拽住了小邓的手)
(邓英给了他几张钱。待小邓走进里屋去之后,就好长时间没有从里屋出来
不过邓英总觉得有一段时间,小邓总是在门缝里窸窸窣窣,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邓英:你不觉得他唱歌很好听吗?(邓英岔开话题,说起了刚才的眼镜男流浪汉)
老邓:没觉得,呵呵(抿了一口开水)
邓英:兴许他之前是个音乐教匠,有些文化呢?
老邓:邓英啊,旁人的事情我真是不清楚。人各有命,谁人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
邓英:嗯嗯、
(眼镜男离开了,大概走到哪里就会把哼曲带到哪里。邓英看着他的背影,莫名的感伤。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邓英想到的是这首歌。)
(夜晚。老邓说要留宿邓英一晚,这还是小邓主动提出来的,晚上,小邓格外热情地把自己的房间腾出来给这个远方堂亲住。不过,在睡前时分的不安分,邓英居然回忆和父亲争吵的那段记忆了)
回忆片段一。时间:1998年,高雄,日内,旧房子。
邓显:你大伯打电话来,说你是否有意去新竹那边干活。
邓英:爸,你不是和大伯家有嫌隙吗?
邓显:(抽了一口烟)你书不念好,万事得求人,万不得已拉下面子。你也就那样,若像你阿公那样,一辈子教书匠对着几本课本,还拽着那些不值钱的旧玩什当宝贝。
邓英:那不是阿公最值钱的东西吗?
邓显:行了,行了,你他娘的能赚大钱再来跟我说。一个小崽子还说三道四的,你以为你有多大能耐。
邓英:(不说话)
邓显:你别说话,屋子里的一些堆积的没用的东西,反正能变卖的就变卖掉。
邓英:可是……
邓显:可是什么。还显屋里不够邋遢吗!
(旁白:邓文琼没事没事的时候,只是在自己的房间里看书。他的眼睛高度远视,看书戴着厚厚的一层镜片。这段吵架的经过,他都悉数听在耳边,只是一直不说话。
对于他自己的两个在台湾各地的儿子,他不再想执拗什么了。)
回忆片段二。时间:2000年,高雄某郊区,日外,新房子。
(搬家的时候,能扔掉的都扔掉了。邓显说把老房子留给自己的父亲,可在邓英的眼里却不可捉摸,既然要迁居,为何扔掉了本该属于爷爷的东西呢?)
邓显:小英,帮我搬一下沙发。
邓英:爸,你真不把阿公接过来住吗?
邓显:少废话,多干活。
邓英:哦哦。
邓显:去,再把那些搬运工人叫来,什么事啊!累死人。
邓英:(反复地折腾新房子的一些家具,直到在桌子木屑中抽出一张残破的纸张。那是邓文琼年轻时候写过的一首诗歌——故乡/很小/却装得下乡愁/故乡很近/其实只有两里路/却又很远)
邓显:你在干什么,磨磨蹭蹭的(这时候,他走进来看见邓英愣在里屋的情景)
邓英:这是爷爷写过的诗歌,曾经他发表在《晨报》上的选刊,你居然当废弃物塞缝隙里了。
邓显:桌子高矮不平,节省点家用,不得塞张纸。你别说,我还想把那些老照片都撕了呢,我们家的那套房子,全给你大伯盗取了我还没说呢。说完,就把曾经邓文琼在大陆时拍过的仅有的几张照片撕碎了扔进了垃圾桶。
邓英:你,你是个混蛋……
邓显:你这个家伙还教训起我来了!
邓英:(无奈,只是不说话。走出房门,继续搬着家用器具)
返景:调回老邓家里。时间:夜晚
邓英念白:阿公啊,阿公。我现在不还是一个唯利是图的商人,唉(叹气,摸着虎形玉佩)
(窗外有歌声,邓英听得出来是那个眼镜男唱的,鼻音很重的腔调)
屋外音——叫花子,滚开,晦气死了(有泼水)
(夜里,朦朦胧胧。邓英听到里屋内窸窸窣窣的男女的声音。直到小邓走进屋的声音,邓英才安了心。小邓好像说忘拿了什么物件,他就没在意什么。出门的时候,还替着帮邓英把房门轻轻地安上)
夜里,邓英睡得很沉。
【第八幕】
场景一:日内,老邓家。时间4月5日。
(邓英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旅行包有被翻过的痕迹,至少里面的衣服和几张证件被随意地乱放在一边。他不经意地警觉了一下,倏然间想起了什么,因为手中的那块虎形玉佩找不到了,不光是这样,钱包里的整钱已经空了)
邓英报了警之后,急需离开。
老邓:邓英啊,你大清早要去做什么(笑着)
邓英:哦,没什么,没什么(笑得不自然)
老邓:你要回台湾去?(看见邓英提着行李包)那边要照顾生意吗?
邓英:唉……唉。是啊。
老邓:要不,吃完饭再走吧。
(邓英看了看时间,还是推辞。直到当地的警察来了之后,老邓才大惊失色)
场景二:日内,辖区派出所。
(当然了,邓英也一同作为被调查人带去了派出所功能区。双方都有笔录,面前录制文案的是一个中年警察王所长,管刑侦这一块的)
王所:你当天晚上在那个地方。
小邓:在我自己的房间了。哦,不是原来的屋内,就是我睡觉的房间。
王所:那你把当天晚上的经过讲一下?
小邓:是这样的。(停顿一下)昨天晚上,这个台湾人来我家住宿一晚,好吃好喝招待,非亲非故的人呢,我家里也是竭尽所能。所以,我把本来属于自己睡觉的房间腾出来给他安寝。半夜,他说睡不好,窗外有声音。其实那没什么打不了的,就是那个叫花子在吊嗓子而已,随意我骂了几句,这个家伙就跑了。
王所:那个叫花子是谁?
小邓:就是那个老张家的小儿子,当逃兵疯掉的那个。你不是也知道的吗,他爸在抗美援朝的战场上当了逃兵,这个叫花子在和平年代也当逃兵,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王所:行了,别说与案子无关的。
小邓:行,听你的,书记大侄。
王所:嗯,你继续说下去。
小邓:后来,我因为把记账本忘在房间,遂回去取。完了,我还帮他安上了门,至于其他的什么,我从来不知道。
王所:据当事人说,他的包被翻过,也有钱被偷的迹象。
小邓:这什么人?你们来的时候,他不是正拎着包要走吗?他自己翻过的手脚,完全可以自圆其说啊。
王所:他是你什么人?
小邓:没有关系的人。
王所:是这样吗?
小邓:属实。
王所:你还有其他补充?
小邓:没有了。
(接着,调开了小邓。让邓英做笔录)
王所:你当天晚上在哪个地方。
邓英:就在我留宿的地方,就是小邓自己的房间。
王所:既然如此,非亲非故的,为什么留你一宿,还把自己的房间腾出来给你住。
邓英:我是台湾过来寻亲,来此道明了目的。他们说是我的宗亲,所以沾亲带故,给我留宿。
王所:你家里有什么亲戚姐妹,对了,你那些证件我看了一下。
邓英:是的,你们搜出的一些通行证,检测证明,家谱……
王所:行了,不用说。问你什么回答什么。
邓英:哦。
(这时间,王所继续翻看着从邓英包里拿出的几张证件,来回检查。同时,他向户籍室小王发了几个信息)
王所:小王,你来功能区一趟。
(几分钟以后,小王过来。王所把一些钉在一起的证件交给小王。并靠近着耳语)
王所:你去查一下他的个人信息,有无前科,有无犯罪记录,以及他的户籍信息。
小王:嗯嗯。
(小王离开,询问继续)
王所:当天晚上,你把事情经过讲一下。
邓英:是这样的,之前我托王书记帮我联系几十年前的亲戚。后来他说,老邓家是和我有血缘关系的宗亲,是我阿公的妹妹的侄儿。当晚……
王所:老邓?(打断)
邓英:是啊。
王所:是留你过夜的老邓?
邓英:是的。怎么了。
王所:他姓李,李家村的小店主。
邓英:他不姓邓?
王所:行了。你接着说下去。
邓英:(未说话几秒)后来,他们家留宿于我。睡觉的时候,听到房门外有声音,那是一个戴眼镜的疯子的声音,歌声还不错,后来听到泼水的詈骂声之后,就没有了这个声音。当然了,我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老邓,哦,老李的儿子来房间,说是落下了什么东西。出门的时候,我听得有一些窸窸窣窣交谈的声响,只是也没在意,直到第二天醒来,就出现现在这个情况,与此同时,报了警。
王所:后来这个包,你自己又拎着,对吗?
邓英:是的。
王所:具体哪些东西东西丢了?
邓英:一个虎形的玉佩,钱包里的1000块钱。其他的好些没有。
王所:在房间里失掉的?
邓英:撕掉?额,是……是的。
王所:证件没有丢掉吧。
邓英:没有。
王所:还有无补充?
邓英:没有了。
王所:以上所说是否属实?
邓英:属实。
(旁白:在这个时候,邓英觉得自己有一种被深入泥潭的感觉。尤其是在派出所被搜身检查走过程序之后,反而愈发地惴惴不安。笔录上的字已经签过,只是一直没有走出去。直到另一个人被带进来之后,他哑然而无奈地笑了一笑。
那是眼睛男,那个疯子)
(王所长与他讲了几句话,算作一番教育。这个穿着中山装的男人一脸的胆怯不安,捂着嘴做出反抗而不安的情绪,当然了,几个辅警不停地做着安抚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