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岸】旅·客(微电影)
王所:你叫什么名字?
眼镜男:阿巴,阿巴……(含糊不清的语言)
王所:你当天晚上在干什么?
眼镜男:阿巴,阿巴……
王所:(没有说话,沉思状)
(旁白:这是一个荒诞的情节。一个缺失行为能力的精神障碍症,被当成了嫌疑人盘问过程。当然了,由于交流障碍,他还是被写了一张自己扭曲不堪的保证书了事)
(几个小时之后,一行人都被释放,包括邓英。在户籍室门口,邓英被叫唤了过去)
邓英:您好?
(小王整理了档案文件,接着交还给了邓英)
邓英:有什么问题吗?
小王:没有。
邓英:你们帮我查了我的户籍信息吗?关于两个人的,一个叫邓文林,一个叫邓依萍。
小王:你好,我们查过之后,邓依萍的档案是完全缺失的。至于邓文林的资料,也是显示已经被注销很多年,他已经去世,而且没有子嗣。
邓英:(不经意间,内心冰冷)
(旁白:有时候,为求一个结局的时候,往往费尽心思也得不到。真正得到的时候,却又失魂落魄,没有当初那份初衷)
环境:天空,阴沉沉的,下了一点雨。
这个案子,也是不了了之。按照王所的话说,没有被立案,那块虎形的玉佩也算是找到了,说是从眼镜男那里搜出来的。
【第九幕】
场景:日外,李家村。时间:4月5日
(邓英知道了老头姓李的事实,好在身上的衣袋中还有钱,并不足以被荒弃在这座村中城市。
他知晓了一些事,包括王书记,包括老李、小邓,还有王所长的裙带关系。作为旅途中的异乡客,他没有跟老李头一家计较。临别的时候,老李头一直没说话,小李也是一直在屋内没有出来。只是邓英道了一声“谢谢”,就告别了。
那天以后,邓英没有再见过王书记,因为打过去的那个电话,从来都只是空号。毕竟,王书记自然也没有再让他喝过茶)
邓英:(拨通黄鑫的电话)喂——
黄鑫:喂,邓英。怎么样了,我这儿有点忙啊,待会再说吧。
邓英:黄鑫,我是说……(未说完,挂掉了)
(邓英一个人在外游荡着,他并没有回台湾,只是离开了李家村。邓英说,人本就是那么脆弱的东西,他不会想到那个疯子曾经是因为当逃兵疯掉的,他更不会想到在两天后,这个跟他只有几面之缘跟自己毫无想干的人喝着农药自杀了)
邓英:(叹了一口气,睇眄着里镇的天空)
【第十幕】
场景一:日内,泉州码头。时间:1949年5月初。
(这一年,邓文琼只写了一封信,告知了家人,说自己一切安好。只是,邓父和兄妹都知道,在委任教员工作的邓文琼,为了生存的希望,一个人默然地逃离生养自己的故乡。泉州的码头,泊着的不是船,而是太多太多剪不断情愁的人)
画内音——文琼,文琼!(在邓英拎着行李箱靠岸的间歇,有声音传来)
邓文琼:(回顾,眼睛红润)立行。
张立行:(穿着短衣)我哥从米行出来的时候,就收到尔父捎给他的信笺。你离别的时候,怎么招呼都不打,难道一封信就能隔断亲情吗?
邓文琼:(稍稍地瞥开眼神)我是一定要走的。
张立行:就因为你在陈先生开办的私人学校里当过教员的缘故?
邓文琼:(未说话)
张立行:别忘了,我们都是一母同胞的。解放军优待战俘,所到之处,皆为百姓。你我都是苦出身,我为伙计帮工,你自小有学问,做了教员,战事之故,未必让你有低人一等之嫌……
邓文琼:别说了(怅惘地吐出三个字)
张立行:你难得就这么忍心吗!
邓文琼:我想……我没有退路。
张立行:为什么!
邓文琼:这是我的选择,看着(说着从自己的槖袋中拿出一个玉佩)这是娘在我小时候,为我从当地教书匠那里私制的生肖玉,这是我在故乡的留念。
张立行:与其这样,为何不留下来呢?
邓文琼:(未说话,看着张立行拽着自己的衣袖,暗自噙着眼泪却不流下来)
张立行:尔父说,你真执意要走,就……
邓文琼:就怎么样?
张立行:就……不复相见。
邓文琼:(心情沉重,俶尔之间,拽开张立行扣着的手指)我走了(言讫,听着泊在码头的商船,径直跑去)
张立行:文琼——
(旁白:邓文琼坐在船内,看着湖水掠过的波纹,一条一条,一绺一绺,像一根冗长却又转瞬即逝的哀愁)
【邓文琼:爹,娘。对不起(承接着船内的青年,转切到2004年的一个老人说着同样一句话的形象)】
场景二:日内,高雄。时间:2009年5月初。
(回到高雄的一个月内,听说父亲生病,好在病情不重,邓英难得地把父亲接过来独自照料)
邓显:英啊,我想着仔仔。
邓英:爸,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不知为何,看着父亲略显泛白的头发,心生怜惜)
邓显:你说你,好好的,为什么要和方楣离婚。咳……咳……(说了几乎话,断断续续)
邓英:爸,你先歇会儿。我去给你倒杯茶。
邓显:咳……咳……咳……
(邓英替父亲烧了一壶热水。自从爷爷离世之后,邓英和方楣的婚姻生活一直处在冷战之中,或许因为邓显和兄弟的遗产之争,让家庭过多的嫌隙一直未曾根除。只是邓显是邓显,邓英是邓英,虽为父子,却并未走到一个观念去)
邓英:爸,我看你的房间乱糟糟的,要不我整理整理,把一些不必要的东西卖给典当的伙计去。那个伙计,是我的朋友,已经联系了又一段时间了。
邓显:也好,也好。(说话间,就睡着了)
(邓英整理房间的动作很轻,并在隔边的地方带上了门,生怕吵醒父亲。在整理房间的过程中,邓英看到了自己和方楣的结婚照,还有仔仔的满月照片,以及小时候被父亲抱在怀里的彩色照片。这些年,父亲的性格稍显暴戾,因为和爷爷的过节,让其百口难言。那本新编修的家谱,还有仿大陆的遗物,已经很少落在房内。邓英拿开家谱,准备打扫灰尘的时候,才从一本《乡愁选集》里抖落出一张泛着油光的全家福的照片。只是照片是新的,却有几处被撕裂过留下来的白色痕迹。
这是邓显撕掉的那张黑白照片,不过,邓英一直不知道,邓显早已粘贴完好之后,托照相馆的老板复原重置了一下。只是这“新”照片,和邓文琼生前的心一样,一直伤痕累累)
邓英:(仔细端详着黑白照片)这个应该是爷爷十几岁的时候(注视着全家福左边的男孩),这个是爷爷的爹和娘,还有兄弟姐妹,一家人在一起,真好。(流泪)
(当晚,邓英给典当行张老板打去电话,说不抵旧物了)
张先生:你爸还好吧。
邓英:承蒙关切,很好,下午睡了一觉,气色好了一些。
张先生:我理解你。旧物是有情怀的故事,每一个不能抵押的东西,想必有你怀念的价值。
邓英:谢谢理解,只是那张收据?
张先生:我撕掉了,呵呵。
邓英:谢谢。
张先生:不客气,我俩是朋友不是。
邓英:是的,同在故乡的朋友。
【第十一幕】
场景:日外,山上庙宇。时间:第二年清明。
(一年过去,邓英跟着几个同乡参加了“乡愁文化”的活动。这个活动由台湾人老沈发起,而参加的有各市各镇的台湾人,甚至还有一个退休的里长。算起来,有二十多个人。
当天,老沈带着一行人,穿上各自统一的印有“落叶归根”的文化衣,去了福建龙岩当地的寺庙祈福)
老沈:各位游子们,不管我们天各一方,在哪里就业、生活,或悲或喜,但我们都有一个共同的母亲,共同的家,共同的落叶归根的情节。今天,在这里,就让我们虔诚的上一炷香。每一缕香,均是每个游子心中返璞归真的思念。
(老沈在前头讲完,便从住持手里接过簇新的佛香,分三根依次分发给每一个成员)
邓英:(露着笑容,接过佛香)
张先生:我终于回家了。
(张先生即是邓英在高雄有生意往来的同乡,早年卖过肠粉,下海经商,在这几年却开了典当铺,说是为了功德之行。而此次返乡活动,便是他抛出的橄榄枝让邓英参加的。很多年时间,张先生一直拿着几代人不曾遗落的相片四处寻根。他的阿公说:我的祖籍在福建,我死了,请把我的骨灰洒在故乡)
邓英:是啊。
张先生:邓英,你几次来过福建,包括龙岩。
邓英:来去并不自如,每次往返,除了陌生,还是陌生。你看,我一直都是个生意人。
张先生:商人重利轻别离,可老话也是感性的衍生物。你若不顾故乡,还会跟我一起来这里参加活动吗?(微笑着)你别忘了,很多成功的商人,最后不都资助建设老家,福泽故乡吗?
邓英:嗯嗯(不知为何,眼里噙着一点咸湿的水)
张先生:好了,邓英。我们去庙里上香吧,焚香祝福,故土安好。
(旁白:祭拜的地方,没有特定的宅邸或者旧巷,因为桑梓迁移,建筑物不再,也就没有了方向)
(老沈领着成员逛了当地的美食街,人文娱乐城,包括马上换届选举的“投票”。当然最后一天,老沈会领着所有成员去当地的妈祖文化馆参观祭祀活动。)
(面前,好像是五年一届的换届选举投票的现场活动。不知又是当地的哪个人发起的。)
一个陌生女子的旁音:这里都已经写好了名字,只要按着你选好的名字投到红色的投票箱里就行了。
张先生:邓英。走,过去瞧瞧。
邓英:我就不去了(有些推脱)
张先生:没事,这只是一个活动,不会代表最后竞选的结果。
邓英:我只是一个生意人罢了。
张先生:我也是生意人。我的爷爷还在米行当过伙计呢。
邓英:那是。
张先生:你我两家,也许早在大陆时就有缘分,不然我们为何是朋友呢?
邓英:是啊(轻声喃喃),也许那些名字已经不重要了,“邓”也好,“张”也罢,我始终是找寻不到的,心里住着梦想的故园就行了。
(说话间,张先生写好了一个名字,这是一个前王姓村官的名字。张先生装好信纸之间,顺着把它投进了选举镇长的投票箱里,而那些选票的名字,对于邓英来说,却是有些熟悉。不过,他并没有写,而是在口袋中取出那枚熟悉的虎形玉佩,装进信封,并扔进了选举的投票箱)
邓英:(内心独白)也许,老王,你仕途平顺。而我,心恋旧事。
(场景转切)
时间:1988年,台湾高雄某学堂。日光充沛,阳光照出窗户的朦胧的意境。
(此刻,小学国文教室变成了邓文琼中年时的模样,而底下的学生,还是邓英童年时的样子)
邓文琼:邓英,(目光柔和地注视着邓英)下面就由你来念一下这首《乡愁》。
邓英:(站起来,深情并茂)小时候/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我在这头/母亲在那头/长大后/乡愁是一张窄窄的船票/我在这头/新娘在那头/后来啊/乡愁是一方矮矮的坟墓/我在外头/母亲在里头/而现在/乡愁是一湾浅浅的海峡/我在这头/大陆在那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