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
“怎么样?工作好不好?走了那么久,打算停靠了吗?”江离气也不喘的问。
“好妹妹,工作的事一言难尽啊,这几年倒停停走走经过了许多地方,却还没有寻着一个人陪我过完余生。”江音语重心长的叹息,脸却露着笑,很开心的模样。
“噫……”江离闭上口,不再说话。
伴随着几姊妹的聚首,江离一家在经了七年的分别终又聚在一起。
“来,为我们干杯!”一家人都不喝酒,以茶代酒以示庆祝。
二十几天过去了,江海第一个提出走,杨雨织一早起来就只管忙,也不送别。江离爬起床,睡眼惺忪的看着江海,“哥哥,就走了?”
“就走了,幺妹。”江海笑着答。在夏风中站了一会儿,对江离说:“唱支歌吧。”
心照不宣的,江离和弟弟江磊唱起了那首老歌。江离总记不得从什么时候开始,不论谁离开家,留下的人总是要唱的。
“就这样走,哦哦,让人心儿凉透、凉透。只说是一路同行天长地久,却如此恩断义绝……”明明是一首悲伤的歌,却每次都笑着唱出,直到送的那人消失在绿林深处。可每一次,江离的心都会惆怅。
知道大家过了年还会再见,江离内心好受了些。等到送走了江音和江磊,热闹的家又冷清下来。
感受着父母沉抑的空气,江离硬把自己活得像一群人。最重要的是,江离也感受到了农村的空气带给她的欢欣和鼓舞。在山上看到了野花,江离跑过去,轻轻地嗅着花的清香,看到过路的蛇,江离便“哎呀”一声,站着不动,等杨雨织踩上了她的步伐,看见呆呆的江离问怎么了时,江离跳起来高兴地说,“妈妈,妈妈,我看到了蛇,蛇呀,好几年没见了!”于是又和她母亲闹着说:“小时候听人说蛇会找被人喊的那人,那时恨月兰,见了蛇,拼命的喊她的名字。有时月兰也与我们对喊,睡觉时便怕蛇来找我。”杨雨织等江离说完,用手往江离头上一戳,道:“你呀!现在只会‘哎呀’了。”
日子在不经意间流逝,肃杀的秋来了,一片金灿灿的叶子从天空中飞旋着落下,“一叶落而知秋”江离知道特立独行的秋天又回来了。
有一次跑去林间拾柴,低头的瞬间,叶子落在了颈间,凉凉的。江离兴奋的拾了去,夹在心爱的书里。那是一片红叶,夹在了林徽因的一本书里,不知为何,江离觉得那是红叶的归宿。
等寒冷的北风吹来,冬也迈着他蹒跚的步伐走来了,一家人,又聚了一次。这一次,每人都喝了一小杯酒,此一去,一家人真的不知何时再聚。
“来,我们喝。”江离将杯子凑过去,碰杯。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干杯!”江离说了最后一句话,一场宴席便散了。那是八年前的一个夜晚的结营宴。之后,大家互相拥别,那夜陈徊、文桥、和凯文先走,在陈徊的怀里,江离感受到了另一种情愫。
江音用胳膊撞了撞一旁发呆的江离。“幺妹?”
新年的钟声正好响起。
江离对着姐姐礼貌的笑笑,摇头。一仰头,喝了一杯,脸迅速地红了起来。
江离终于决定离开了。
过完年,江离收拾了简单的行李,往上海而去。不算太困难,江离很快在一家大企业做了文案策划,薪酬不高,但有假期。
将假期全加在一起,江离带着一年的所得,又往法国飞去。这是江离一生的梦想,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但法国不是她此行的终点,她的终点站,是西班牙,那个开放、热情、自由的城市,去法国,因为卡帕在那儿,可以拜访他。
卡帕的手机接通了,却是Inn教授接的。
“Clytze,很高兴你打电话来。”电话里传出来的,是Inn教授颤抖的声音。
江离很快便到了Inn教授的公寓,开门的,是Inn教授的中国太太。
“您好!Inn太太,我是Clytze。”江离打了招呼,Inn太大便作了请的姿势,“里面请。”她说,“我先生在等您。”
进了门,江离用法国最尊敬的礼节向Inn教授致以问候。
“江离,很高兴你来。”Inn教授快乐的说。“住两天吗?”
“不住了。我想看望应焘,似乎不方便,我明天晚上去西班牙。”
“即是这样,就不勉强你了。”
应Inn教授的邀请,江离陪着两位老人度过了一天,晚上Inn教授与Inn太太送机,不知道为什么,回头看Inn教授夫妇时,江离突然觉得与他们之间,还会再有一些什么。
像所有书本里描绘的那样,西班牙是一个热情奔放的城市。来到西班牙,江离瞬间爱上了她。
在西班牙的日子,江离日日流浪在她的街头。语言是能说也能懂的,江离便更加地爱上了西班牙。爱她的烹调,总是加了橄榄油和大蒜,她的美食也汇集了西式南北菜肴的烹制方法,其菜肴品种繁多,口味独特。派特利、鳕鱼、利比特亚火腿、葡萄酒、虾、牡蛎、马德里肉汤等,都是让江离一饱口福的西班牙美食。而有名的西班牙炸鱿鱼是一种风味独特的餐前下酒菜,用酥油面将菠菜、羊肉、奶酪做成的馅包起来,再放进烤箱烘烤而成,外焦里嫩,口味清香;还有那海鲜饭,用鲜虾、鱿鱼、鸡肉、西班牙香肠,配上洋葱、蒜茸、番茄汁、藏红花等焖制而成,清香四溢,堪称西餐中一绝。
当然,除去西班牙的美食,江离也游离在西班牙城市的街头,西班牙的首都马德里,它是西班牙的艺术中心,素有“欧洲之门”之称,以“太阳门”为中心,道路呈放射状散开。从太阳门西去比利斯广场,又从大广场去往王宫,迷着路到了有委拉瑞兹,哥雅和葛雷柯名作的普拉多博物馆,又在路人的指引中到了哈普斯堡王朝建造的PlazaMayer及圣伊西卓大教堂。也去了伊比利亚半岛明珠巴塞罗那,带有哥特式风格的古老建筑与高楼大厦交相辉映,共同构成了巴塞罗那令人迷醉的天际线。古色古香的旧城区里会忽然冒出工业时代的烟囱,格局凌乱的小巷子紧贴着新城区的边缘,在巴塞罗那,一切的不协调看起来都顺利成章。在巴塞罗那,除了这些顺利成章的不协调,让人注意与惊叹的,是高迪和足球。江离还去了西班牙的城市Sevilla,塞维利亚,至今仍保留着古城风貌,有哥特式、罗马式、巴洛克式及文艺复兴式的建筑和花园;优美的吉普赛音乐,热情奔放的佛朗明哥舞和盛大的民间传统节日;有名的佳肴EIRododoToro和SabaloFrito;圣雷安德罗修道院和圣保拉修道院的甜点玉米饼、甘诺特,Sevilla的一切都叫江离心驰神往,沉于其中不能自醒。
还有发展始于罗马时代的萨拉戈萨,她的发展通过紧密结合水资源以及对水的利用而得到巩固,让江离感到有些遗憾的是,未能遇上比拉尔斗牛庙会。在四处游赏时,她还从当地人口中知道毕加索的故乡是很美的,他是太阳海岸的心脏,被昔日诺贝尔文学奖得主阿来桑德雷冠以“天堂般的城市”,他便是位于西班牙南部海岸的马拉加。
“没有体验过马拉加阳光的人,就创造不出立体主义的绘画。”毕加索曾这样称赞他。
江离去了太阳海岸,太阳海岸的天空是一种有闪光绸感的钴蓝,平静的地中海海面显现的也是一种沉甸甸的灰蓝色,十分迷人。
如果选择一座城市终老,江离想,西班牙是她不错的归宿。
走完了马拉加,江离也略略有些倦了,便租了三日的旅社,签了回国的机票。在西班牙的这三日,江离也不四处跑了,旅社门口有一架秋千,她便坐在上面,拿了地方杂志,在上面日日的荡着秋千,读着书。
那个跟了江离许久的络腮胡男子,也先后住进了旅社。大抵,也是个爱徒步看风景的人吧。江离想。
第二天早晨,鸟儿在旅社门前的树上鸣叫,络腮胡男子终于走近了江离。
“你是中国女孩。”络腮胡男子和江离打招呼。
江离的心中竟浮起了几分欢喜,他打招呼的样子果然是不同的。
江离点点头,道:“Clytze.”
“希腊神话中的山泽女神,爱恋太阳神阿波罗,后化为向日葵。是这个Clytze吗?”络腮胡男子问。
江离依旧点点头。
“是个太悲伤却执着的名字。”他伸出手来轻抚着江离的头发。江离没有拒绝。
“你是个悲伤的女孩儿,可你的外表却是快乐的,你的心里,说不出的孤独与寂寥。也许你在等一个人,或者为一个人修了一身伤。”络腮胡男子用不熟稔的中文说着。
他说话的同时,江离快要哭出来了,是从何时起,自己爱一个人竟已如此之深?可那些都是可望不可即的呵!爱你恨你,君又知否?
“你的名字……”江离开口问络腮胡男子。
“你终于肯问我的名字。”络腮胡男子温柔的看着江离。
“萨寻。”
“可以抱一下我吗?萨寻。”江离说着便扑进了萨寻的怀里。这个怀抱,很温暖,很宽厚,江离的眼泪便漫溢了。
“Clytze,你不肯告诉我你的中文名吗?”萨寻低头问江离。
“萨寻,我……”江离有些叹息,“江水为竭,离离原上草。你了解我,便能自己听出。”
“你的名字,也很悲伤。”萨寻惆怅的说,“明天我便走了,你去送我离开好吗?”
“我也是要走的……就在明晨……”江离说。
“我们可以为彼此留下吗?”
“我们还有各自的路,有缘时会再见的,现在我不能。”
“好,那我们去走走吧。”
江离和萨寻一起朝旅社外走了去,旅社外便是湖泊,湖泊呈月牙形状,阳光已斜斜地从树梢上泻下来了,启明星却还未曾离开。湖面蒙了一层薄薄的轻雾,不知往哪儿吹的风从地中海带来了咸湿的味道。
整整一天,江离和萨寻沿着湖畔走着,累了,两人依偎着靠在湖畔的青青草地,等到太阳终于挥霍完了最后一缕霞光,树叶儿也在月中俏愣愣如鬼一般时,两人才踩着上了露水的草地回到旅社。
“我会先你离开,你不要送我,此刻你转身,我们便再不再见。”江离狠心的说。
那时她看到了萨寻眼中的泪水,那么大的一个男人,明明声音哽咽了,却笑着点头,笑着说,“江离再见!江离再见!”萨寻转身的那一刻,江离看到他都快哭出来了。
悄无声息地来,悄无声息地离开。
江离又回到了上海,继续当着她的文案策划,过着一份不平不淡的日子。假期依旧累积着,等到下一次彻底的远走。
尾声
两年里,江离又陆陆续续地走过许多地方。西藏的雪山,庄严的冈仁波齐,南疆的红棉,洞庭的君子山,呼兰河纷飞的干雪,江南柔雪的依恋,那是祖国的美丽河山;美洲的印第安,失落的亚特兰蒂斯,神秘的古埃及,伊拉克的两河平原,传奇的贝加尔湖,那时地球的面纱。
故乡,江离回得少了,她成了那个浪迹天涯的游子。她常想起《在酒楼上》里的文字:北方固不是我的旧乡,但南来又只能算是一个客子,无论那边的干雪怎样纷飞,这边的柔雪又怎样依恋,于我都没有什么关系了。
浪迹天涯,四海为家,浮萍无根。漂泊才是唯一的坚强。
兜兜转转十年,昔日夏令营中匆匆一别的十二人终又聚在了一起。
彼此都变化了太多,见面时太多的感慨,只是大家都已少了那些少年心情。
聚餐时江离和单楚华被大家闹着坐在一起,她望着他,这个已然成熟的男人,便是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如今见了,竟是无言,竟是悲伤,他们的中间,依旧万水千山,咫尺天涯。
她往着他,笑笑。他亦报之一笑。
在这之前,江离已经从觅路那里知道,他已订婚。
江离第一次喝了许多酒,常说酒醉人,可分明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单楚华朝她走过来,与她碰杯,仰颈喝完杯中酒。
“那时你是不喝酒的。”单楚华说。
“人在变嘛。”江离望着夜景,说。
“你的变化,是更加多愁善感了。”单楚华道。
“嗯。”
远方的万家灯火闪烁,一如当年别前的夜晚。
江离没说出她对他的喜欢,也不再期许可能的再见,聚会不久,她提前要离开,单楚华说送她,江离笑着拒绝了。
那晚,江离打的去了当年住的那家青旅,爬上了青旅的顶楼。扶梯依旧嘎吱嘎吱地叫,曾经以为会很快断掉,它们却依然承受着风雨。阔别了十年,周围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样子,可所寻找的是否还能再坚强?
辞了工作,江离拿着还算丰盈的工资去了法国。和依然联系的人通了电话,告诉她们她回来了。
到法国的那天,她们跑来接她,傍晚时抵达了她们的客厅,客厅是黑的,江离什么也不能见。
“你们做什么不开灯?”江离刚问完话就被禁了声,在几个朋友的指引下来到了客厅正中。
“闭上眼。”她们命令。
江离的眼睛顺从地闭上。
江离感觉四周安静极了,忽然,她感觉一双有力的手从背后抱住了她,她的眼睛睁开,与此同时灯光亮起。Inn教授夫妇和那几个朋友,还有一些她不认识的人坐在厅堂中央,笑眯眯地看着她。
“柯莱蒂,你回来了。为我留下,做我的妻吧!”是卡帕的声音。
眼泪从江离的眸子里掉了下来,她转过身去,久久地抱住眼前的人。
“嗯。我答应你。”江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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