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托人去说媒遭到拒绝，秀兰躲着不见面，难道吴三说的这些是真的？
　　 吴三见老二痴呆呆的搭不上话，又加了一句：“她还说她出嫁后要碰到合适的姑娘会介绍给你。就这些，我走了。”说完加快步伐溜走了。
　　 老二心里非常郁闷，但又找不到发泄的借口。白天他拼命地干活，把力气用到坷垃地里；晚上睡不着觉就到大门口坐着，望着秀兰家的大门发呆。他不相信，刚刚和他突破最后一道防线的秀兰，突然会稀里糊涂地离他而去。
　　 “兰，就是死你也要我死得明白啊。你嫌我个子矮不嫁给我，我不生气，你要给我说明白啊。”对着秀兰家的大门，老二在心里默默地诉说着心声。
　　 这天一大早，老二早早起来正在门口傻坐着，秀兰家的大门突然打开了。秀兰站在了他面前，将手里一张叠得四四方方的信纸递给他：“二哥，对不起了。”
　　 他将信纸接过来，还没反应过来，秀兰就流着泪转身跑回家关上了门。
　　 老二跑回自己的房间，将信纸打开。
　　 上面的话不多，就几句。
　　 “二哥，对不起。原以为我们会心想事成，白头到老，现在希望变成泡影。我怀上了别人的孩子，已经没脸再和你生活在一起了。保佑你能找到一个好女人。哥，我没有别的祈求，只希望走时在爹娘和村里人心中是清清白白的，也希望以后帮妹照顾一下二老。”
　　 老二将信纸反反复复看了许多遍，最后反倒平静下来。
　　 他自嘲地笑笑，像是做了一个长长的、荒唐的梦，现在梦醒了，他相信了吴三那天说过的话。
　　 老二懒懒地躺在床上想心事，外面突然传来哭喊声。
　　 秀兰投井自杀，这事情来得太突然了，正当他要不不顾一切地要扑向刚从水里捞上来的秀兰时，一个人紧紧在后面抱住他。
　　 是吴三。
　　 “老二，冷静、冷静！”
　　 看了看身旁的吴三，老二想起了秀兰信上最后的那句话：“哥，我没有别的祈求，只希望走时在爹娘和村里人心中是清清白白的，也希望以后帮妹照顾一下二老。”
　　 他误认为秀兰的这封信是和他绝交，这句话里的“走”是指出嫁，现在想起这原来是秀兰给他的一封遗书，这最后一句是提醒他在她死后不要轻举妄动，暴露自己。
　　 “秀兰，傻妹妹，无论你做了什么事我都会原谅你，为什么会想到绝路上去？”老二像坠入迷雾中，痛不欲生。
　　 既然秀兰选择了去死，吴三说她看上了她二姨婆家侄子的话肯定是谎言。老二突然心里一动，一回头却发现吴三已经走远了，而且越走越快，变成了小跑。
　　
　　 十三
　　 老二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和秀兰的第一次温存竟然成了最后的永别。为了解开心中的疑团，他找遍了所有吴三可能去的地方，但吴三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一样没了踪影。他又到秀兰姨家的村子去打听，秀兰姨婆家确实有两个侄子，但没有一个做教师。老二心里那个恨啊，恨不得马上抓到吴三将他打个半死。
　　 老二心里还没理出头绪，家里就说给他介绍了对象让他去相亲。他断然拒绝，借口出去打工踏上了寻找吴三之路。
　　 老二有的是力气，也不怕吃苦，他靠打零工养活自己，四处打探吴三的消息。但吴三就像从人间蒸发掉一样，杳无音信。
　　 一年后的清明节傍晚，天阴得很沉，城市里的十字路口，到处闪烁着因为要祭亡灵闪出来的或明或暗的光线。刚来到一个陌生城市，在一家快餐店打工的老二，左手拿着一塑料袋水果，右手拿着一包火纸走向一个十字路口——祭奠秀兰。
　　 家在十字路口的西北方向，按老人们的论道，应该选择则十字路口的西北角烧纸。老二将供品放好，刚要将火纸点燃，听到不远处烧纸的人念念有词：“兰，对不起，我并不是想害你，是真心喜欢你才和你生米做成熟饭，想结为长久夫妻。你怎么就想不开突然去了呢？老二身高不足一米六，用现在的话说就是个二等残废，你恋他什么？我说过我要让你过上好日子的，虽然我以前做事不靠谱，但会为你改变，你怎么就不相信我，就不给我一个机会？你走了，走了就好好超生，为什么阴魂不散缠着我。对不起，兰，我对你说对不起了。你饶了我吧，饶了我我逢年过节都会给你烧纸，多多地烧，让你在那间里不愁吃喝，享受荣华富贵。”
　　 “吴三！”老二心里一惊，真是踏破铁蹄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一个箭步冲过去，一手将吴三的领口抓住，喊道：“吴三，是你这个混蛋吗？”
　　 吴三挣扎着要跑，但是已经晚了。老二一脚将他踹倒在地，拳头像雨点一样落在他身上。
　　 “饶命！救命啊……”吴三一边拼命挣扎，一边大叫起来。
　　 在路口烧纸的人围过来，路上的行人也停住脚步。有人走上前来劝解，老二已经失去理智，听不进任何人的话。早有人打了110，一辆警车呼啸而至。
　　 老二和吴三被带进了当地分局。吴三被打得脸上黑一块、紫一块，嘴角流着血，走路一瘸一拐；老二瞪着眼，沉着脸，怒气不消。
　　 无论刑警问什么，两个人都不说话。
　　 “每人每天交五十块钱生活费，从现在开始在这里学习普法知识，什么时候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什么时候出去。”一位戴眼镜的刑警扔下一句话，冲同事们挥挥手，关门出去了。
　　 刑警们前脚刚走，老二又冲到吴三面前，一拳打过去。吴三哎呦一声趴到地上。
　　 “你这人怎么回事，还打上劲了？这是你撒野的地方吗？”刑警们重新回到二人门前。
　　 这次吴三说话了：“各位领导，各位警官息怒，我叫吴三，这是我老乡杨斌，村里人都叫他老二。只因为我欠了他不少钱不还，他找上门要账，我又让哥们把他揍了一顿，所以他找我寻仇。冤有头，债有主，我做了愧对良心的事，他揍死我我也没有怨言，请领导们放了我们，我们的事我们私下了结。”
　　 “他揍死你你没怨言，但他打死人会偿命的，一命抵一命，你欠他的钱也不用还了，你到挺会算啊。”眼镜警官说。
　　 “我的老乡我知道，他不会打死我的，因为他在家里很孝顺，他还要去孝敬他的父母。对年轻人来说，死是一种解脱，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场面，没人能不心软。”吴三看了看面前的刑警们，又把目光转向老二，“老二，我的贱命不值钱，现在已经生不如死，你要愿意我死，我有很多办法让你如愿。但不要你亲自动手，你要好好活着，还有咱爹咱娘，四个老人呢。”
　　 想到自己和秀兰的爹娘，老二慢慢恢复了理智，顺着吴三的话做了笔录。
　　 这人说来也怪，找了两年没找到，偶然碰到后就接二连三见面了。
　　 一星期后，老二下了班要回出租房，竟然看到吴三怀里抱着个孩子匆匆赶路。
　　 “站住！”老二怒喝一声。
　　 “老二，有事啊？”吴三低头哈腰。
　　 “抱的谁家的孩子？”
　　 “医院后门口捡的，应该是没结婚的大闺女生的，现在常有这样的事。孩子怪可怜的，抱回去养着，长大了也可以和我做个伴。”
　　 “我看看。”老二凑到孩子面前看了看，心里突然有了个主意，“吴三，把孩子给我，咱们的恩怨一笔勾销怎么样？”
　　 “这……这不好吧？我捡到后已经养了三个多月了，有感情了。”吴三面露难色。
　　 “你还知道感情？秀兰爹娘养了她二十年，还不是说没就没了，我想把孩子送去让秀兰娘养着弥补一下。”
　　 “这……只是……”
　　 “废话少说，就这样定了。”
　　 这孩子就是后来的秀清。老二万万没想到，这孩子是被吴三偷来要卖的，后来吴三进了监狱，他只好把秀清抱回来，送给了秀清的亲生父母。
　　 秀清的父亲是开发商，见老二还算厚道，就留下他在身边打工。老板出事后，老二见当年的秀清也就是现在孤苦伶仃的张强可怜，就收为义子，供他上学，将他养大成人。
　　
　　 十四
　　 “娘。”老二流着泪说：“秀兰的死与我有直接关系，也是我终生不娶，伺候你老人家的原因，她的骨灰盒是我半夜里挖出来埋到了另外地方，你放心，将来有一天我会去永远地陪伴她，咱一家人去那里团聚，享天伦之乐。”
　　 “孩子，你和秀兰的事我早琢磨过，但没想到会是这样。我会给秀兰捎话，让她等着你。”
　　 秀兰娘拉着老二的手，眼里滴下两滴泪，笑容凝固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