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作家】浮城(小说)
庆典开始了,如兰放眼望去,整个宴会大厅大约有二百余人,有二十桌的样子。整个大厅里洋溢着喜庆的气氛。有些员工带着自家小孩子来了,小孩子迫不及待的开始吃桌子上已经摆好的凉菜了。
首先,是由郝总讲话。郝总简单的回顾了大东石化二十年的发展史,以及各界对大东的支持。如兰听到,今天的宴会还有一些市、区的领导参加。讲话的最后,郝总突然话锋一转,讲到:“诚信的社会,需要诚信的企业。我们拥有高素质的职工队伍。记得前几天,燕鲁石化的业务处吴经理,来我们公司洽谈业务,不小心把身份证忘在了我们公司。我们行政办的一名员工发现后,及时归还。吴经理对我们的员工大加赞赏,说,有如此品德的员工,公司前途无量啊,和我们合作放心。大家相聚在一起,真的挺不容易的,让我们精诚团结,为了公司更加美好的明天而奋斗!宴会现在开始,大家边吃边欣赏节目!”郝经理话音刚落,雷鸣般的掌声就响了起来。
如兰感觉自己的脸颊热热的,刚才郝总提到的那个行政办员工就是自己。如兰感觉,邻桌的肖峰,艳丽的主持人刘静,向她瞟了好几眼。
在刘静的报幕声中,《红红的日子》唱来了整个宴会大厅里,一片艳红。演出徐徐拉开帷幕。白色带来海风舒爽,红色的扇子把《红梅赞》中的红梅在俏丽的枝头绽放。江南的烟雨,穿越岁月的过往。三月烟花,俊俏的佳人神采飞扬。掌声此起彼伏。蓦地,马思聪的《思乡曲》悠扬地荡漾了大厅的每个角落,如兰的诗朗诵登场了。只见如兰换了一套白色的衣裙,如同轻柔的云朵飘到了演出现场。轻启朱唇,如兰深情地朗诵道:“一轮明月高悬/勾起心底无限思念/游子张望的姿势虔诚/胜似朝圣者的仪态/眺望北方北国上空同样的圆月/祈盼普照家乡的那一片辉光/可否将我一腔热情满目/湿润的泪光捎回……”渐渐地,随着婉转的曲声,如兰深情的朗诵,宴会大厅变得异常安静,大家似乎陶醉在了这曲与声完美融合的意境中,直到如兰朗诵完毕,仍是一片安静。片刻之后,如同大海之上,卷过一阵突如其来的龙卷风,鼓掌声、喝彩声响彻了整个大厅。
两位小朋友的拉丁舞上场了,随着拉丁节奏的跳跃,两位小朋友很专业的跳着,优雅而不失诙谐。突然,一位身着西装的年轻男子,歪里歪斜地冲到了场地中间,打断了舞姿的继续。他一只胳膊搂着一个小朋友,大声嚷着:“……跳得真好,真好。叔叔……叔叔真的喜欢……”显然是喝多了。“好的话,赶紧给钱。赶紧给钱。”有人大声起着哄。年轻男子受到了鼓舞,扯开西服扣子,从内兜里掏出两摞百元大钞,塞进小孩的手里。掌声、喊叫声四起,男子抱起两个小朋友,各亲了一口。
“这是郝总的大公子,人称郝大少。听说,刘静是他的马子……”旁边有人拍拍如兰,轻声道。如兰不禁皱了皱眉头。
山城的雨,说来就来。如兰站在酒店的出入口处,望着天空里被风扭曲而下的雨幕,似乎有些发起呆来。唉,离住处还要公交车大约半小时的车程,这里离公交站还得走十几分钟,这雨下的,早上明明是青天白日。一辆奥迪轿车,突破雨幕,卷起泥水,“嘎”地一声,停在台阶前。肖峰从车里钻了出来,撑起了一把雨伞,快步走到如兰身边,白净的脸上写满了关切。
“刚才下电梯的时候,就看见你没有带雨伞。我开车送你回家吧。”肖峰收起雨伞,站在如兰身边。如兰发现,肖峰肩背的衣服上,有雨潲的留下的湿润的痕迹。
如兰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张学友的《吻别》弥漫了整个车里,车窗外的雨还是不停息地下着,雨刮刮清了前行的道路,侧旁的车窗上,雨却流下了沟壑纵横的浅痕,车外的一切迷茫而苍远。“你今天的诗朗诵,真的不错,文艺范十足。”肖峰打破了沉默。
“我以前上学的时候,就特别喜欢。”如兰谦虚地回答。
“郝总真的挺器重你的,今天在庆典讲话里,还表扬了你。”肖峰说道。
“换到谁,都会那样做的。我只是碰巧撞到了。”
“这周末,有个音乐会,可以约你一起去看吗?”肖峰一边把着方向盘,一边郑重地说。
如兰没有吭声。
傍晚,当如兰洗完澡,披着浴衣从卫生间刚刚走出来的时候。放在客厅茶几上的手机“当”的响了一下,拿起来一看,是肖峰发过来的微信信息。“如兰,吃过晚饭了吗?周末,可以约你去看音乐会吗?”看着这条信息,如兰的眼前浮现出刚到公司时,第一眼看到的肖峰的样子,高高的个头,斯文的脸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说话慢条斯理。还有,刚才看到她没拿雨伞,关切的目光……
“好的!”如兰回了微信。
肖峰和如兰恋爱了,这个消息也似乎是平静地水面荡起了涟漪。当肖峰和如兰成双入对的出入单位时,背后难免投来羡慕、嫉妒的目光。连郝总有时候也和如兰开玩笑,“什么时候吃你和肖峰的喜糖啊!我要做证婚人的。”而后,爽朗地笑了起来。
四月的时节,草长莺飞,休年假的肖峰和如兰,双双去了南方的水乡——乌镇。
如兰和肖峰是傍晚抵达乌镇的。夕阳静静地照在长长的青石路上,高高的房檐上挂着的古旧路灯透着幽幽的光,清净而且安详。放眼望去,小巷蜿蜒,水阁玉立。最多的便是桥了,桥身斑驳,流水淙淙,似乎在诉说着这段桥的历史。乌镇,就像它的名字一样,质朴而又不失传统。如同一位头戴簪花的素装少女,身着裙钗,款步向你走来,散发着悠远的魅力。
“太美了!”如兰惊叹着。然后,拉着肖峰的手,跑到了一座桥上。如兰美眸轻闭,伸开双臂,转了一个圈,鼻子深深地呼吸着,似乎在贪婪地感受着历史深处飘荡而来的气息。如兰睁开眼睛,扭过头来,仔细地看着肖峰的脸,“你愿意和我一起,在这样的地方,厮守终老吗?”
“我——愿意。”肖峰笑着说,刮了一下如兰的俏鼻。如兰在肖峰的脸上轻吻了一下。
晚餐十分的丰盛,有乌镇特有的“酱鸭”、“粽香扎肉”、“古镇煨喜蛋”,两人吃得津津有味。
夜深了,如兰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刚才的情景一直浮现在眼前,在民宿开房间时,她也看出来了肖峰的迟疑。毕竟交往半年多了。但是,骨子里,如兰还是难以接受未婚同居,传统的根基在心中还是很牢固的。隐隐的,如兰也有一些怅惘,哪个少女不怀春?听着窗外的流水声,如兰的心乱了。
“笃!笃!”有人在敲门。
“谁啊?”如兰问着。下了床,披上衣服,如兰打开了房门。只见肖峰身穿睡衣,直直地站在门口,面色通红。看到如兰,肖峰扑了上来,紧紧地抱住了如兰。
“这么晚了,到我房间干嘛?”
“我——我——我想你……”肖峰猛地吻上了如兰的嘴唇,长久的,不容挣脱的。肖峰找到了如兰的舌尖,轻轻地拼命地吮了起来。如兰“嗷,嗷”的呻唤了几声,浑身瘫软了,开始回吻着肖峰。意乱情迷中,如兰指指肖峰身后的房门。
“啪”的一声,房门被关上了。肖峰横抱起了如兰,向着床边走去。涓涓的溪流终于汇集成了滔滔大河,汹涌着,惊涛骇浪……
七
刘静走出会议室,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颓然地坐在椅子上面。四周望望,同事们也陆续走出会议室,走到各自岗位上去。时值春末夏初,窗外晴空万里,刘静的心情却怎么也好不起来。
“刚才在会议室,郝总宣布了将李如兰调到业务部的决定,终于可以不在我眼前晃悠了。看她和肖峰从乌镇回来以后,两个人在我眼前秀的。他妈的,这个郝大少,把我当什么啦。占了我以后,也不打电话,也不发微信了,听说去新马泰旅游了,还带了几个小妹妹……”一股酸水从刘静的胃里泛了上来。
“如兰,你高升了啊!在业务部好好干。”刘静冲刚刚走过来的如兰笑着打着招呼。
“刘姐,什么高升啊。这调到业务部门,我的压力才大呢。”如兰说。
“有压力,才有动力。”刘静似乎是鼓励着如兰。
“如兰这个小妮子,可能失宠了吧。在行政办多好啊,工作清闲,工资不少拿。业务部,底薪加业务提成,辛苦着呢。这妮子刚来的时候,我听说是郝总初恋的远房外甥女。可是……前几天,我却私下听说,她只是郝总那个初恋,那个叫霍什么的……家里的小保姆……她被调到业务部,是不是和这也有关呢?”刘静面对着桌子上的电脑,心思在飞快地转动。
“亏得帅哥肖峰,还对她一往情深。要他知道如兰的身份那时候只是个小保姆,他会怎么想。”刘静白皙的面庞上浮现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
如兰在业务部门报到上班了,第一单业务,就和一位女同事连同经理,直飞祖国的大西北——新疆。“我们新疆好地方啊,天山南北好牧场,戈壁沙漠变良田,积雪融化灌农庄……”一首《咱们新疆好地方》唱出了祖国新疆的大好河山,人们的幸福生活。但是,如兰他们与对方的业务谈判却屡屡陷入“僵局”。
“主要还是在价格上,咱们和对方无法达成一致,对方给出的单位吨数的价格,无法达到我们预期的利润……”业务经理赵英在宾馆房间里用手机和郝总汇报着。
“能不能从侧面加以突破呢?这个价格是我们的底线价格了,不能再让了。”郝总在电话里,语气显得有些焦躁。
“最多每吨价格再让十元,赶紧把合同签了吧。签不了,回来,你这个业务经理就别当了。”郝总突然大声地命令起来,然后,挂断了电话。
业务经理赵英叹了一口气,坐在了椅子上,脸上很不自然。如兰在一旁,说道:“赵姐,今天下午我们和对方谈判完了。我从它们的外联办门口经过,偶尔听到里面员工在闲聊,我清楚地听见说他们的邓总,也就是和我们谈判的那个经理,母亲因为开胆结石手术,正在市中心医院住院呢!”
赵英眼前一亮,一拍大腿站了起来。对如兰说道:“咱两个马上去市中心医院一趟,是这,街对面有个超市,去买些上档次的营养品,不要怕花钱。留好发票,公司报销。买好后,在超市门口等我,咱们一起坐出租过去……”如兰听到这里,赶紧也站起身来,拉开房门,向电梯间跑去……
第二日,在办公室里,邓总一反常态地谈起了和大中石化的郝总的交情来。大中的业务经理赵英、如兰、另外一名业务员,静静地听着。
“说来,我和你们郝总也是十年的交情了。那个时候,我也是这个公司的业务员,每次去大中谈业务,我和你们郝总都谈得很投机。郝总的酒量还真不错呢。你们知道吗?郝总还有一副好嗓子呢,在KTV里,一曲红歌,把我们都带到了那个激情燃烧的年代。”说着,邓总捋捋假发,拉开抽屉,拿出来几份合同。接着说:“你们的合同,我签过字了,一会儿行办的人拿走,董事长签字,然后盖公章。价格就按你们的来吧,唉!现在市场难做,你们也不易啊!我们和大中也要长期合作,不是吗?不能因这个事情伤了和气。”
已经是华灯初上了,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依然汹涌地增长着。如兰的脚步越发的轻快。拿起了手机,很快拨通了肖峰的电话。如兰想,“都五天没见了,他一定想我了,我要告诉他,我明早的飞机。”一阵凄美的电视剧的主题歌响过,竟然没有接。如兰奇怪地端详着电话,又再一次拨通。终于,那边响起了肖峰的声音,“如兰,有什么事情?”。
“我——明天早上的飞机回,你有时间,来机场接我吧。”如兰隐隐约约地听到肖峰的身边有隐隐约约地音乐声,似乎是外国的一首名曲。
“我在咖啡厅和几个朋友聊天呢!明天啊?我尽量吧。”说完,肖峰挂断了电话。
他这是怎么了,这小子欠揍了。怎么还没等说些情话,就挂断了。看我回去收拾你。如兰心里有些老大的不痛快。
一条花草铺满的小径出现在如兰面前,啊,好美。如兰轻飘飘地走着,一只小巧的蝴蝶,闪着蓝色的翅膀,从眼前一闪而过。如兰抬头望望天空,天空如同是蓝墨水染过一样,星儿们闪着白色的、蓝色的、黄色的光芒。远处,星空下是什么?极目远眺,是漾着波光的湖,如兰向湖边跑去,看见湖边的躺椅上,坐着一个人。那不是肖峰吗?如兰喊着“肖峰,肖峰!”快跑到肖峰身边时,肖峰突然扭转过头来,在冲着如兰笑。猛地,肖峰两手放在了额头上,只见他用手撕开了额头,身体开始慢慢膨胀,一股邪恶的生命力在突破肖峰身体的束缚。肖峰的脸皮褪去了,一只狼头伸了出来,舌头伸出狼嘴外,滴答着鲜血。肖峰从躺椅上站了起来,衣服瞬间变成了碎片,胳膊上,腿上,密密麻麻的皮毛在生长。肖峰发出“嗷,嗷!”的低吼着,向如兰一步步走来,每走一步,大地在震颤……
如兰惊恐地大叫了起来。
“如兰,如兰,快醒醒。”朦胧中,如兰听到了赵英的呼唤声。睁开了眼睛。
“赵英姐,不好意思啊,我刚才做噩梦了。”如兰从床上坐了起来,擦着脸上的冷汗。想起来明天就要飞回山城,如兰既高兴,又有几点莫名其妙的怅惘。
如兰做业务的水平越来越娴熟了,开始带着业务员甚至是独立开展业务了。如兰在谈业务的过程中,学会了如何倾听“潜台词”,如何从侧面入手,如何抓住问题的要害,去促成一笔生意的完成。如兰作为一个美丽的女人,也学会了在形形色色的人物中,去周旋,去含蓄地巧妙利用各种关系,而不至于自己踏进一滩“泥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