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舞·暖】红色的雪(情感小说)
“我们是杏黄村的,离这里是蛮远的呢,那就麻烦师傅加急洗吧,多少钱,我们一起给。”小鹿笑着对小老吴说。
“杏黄村?你叫什么名字?”小老吴一边开票一边警惕地问。
“你写小鹿吧。”百灵温柔地说。
“小鹿,小鹿,是杏黄村鹿言家的小鹿吗?”菊素挑起门帘,摸索着从后屋走出来。
“鹿言是我爹,你是……”小鹿惊讶地问。菊素摸索着靠近小鹿,两只粗糙的手在小鹿的脸上摸着,在小鹿的身上摸着,从上到下地摸着。
“哦,这是我家婆娘,我们原来在杏黄村住过,和你爹打过交道的。这位姑娘是……”小老吴急忙走过去,搀扶着一头白发双眼实瞎的菊素。
“哦,她叫百灵,是我快过门的媳妇儿。”
“百灵,是香芹家的百灵?”菊素忽然浑身颤抖起来,小老吴也惊讶得合不拢嘴。
“香芹是我娘,你认识我娘?”百灵走过来搀扶菊素。
“谁撮合你们的亲事?是银锁吧。”菊素淡淡地问。
“是我爹,您怎么知道。”百灵有些吃惊。
“孩子,这亲事不能成,你们是两姐弟。”菊素抓住小鹿的手说。
“什么,你说什么?你在乱说话,你知道吗?”小鹿惊得倒吸一口冷气。
“我是你娘,小鹿。”菊素平静地说。“我奶奶说我娘早死了,你怎么可能是我娘?”小鹿挣脱菊素的手。
“来,孩子,坐下,听我慢慢把十八年前后的事情讲给你们听。”百灵和小鹿像被菊素摄了魂魄,听话地走到后屋,小老吴顺手把店门关了。
后半晌的时候,小老吴把哭红了眼的百灵和小鹿送上汽车,往回走的时候,他思摸这件事该如何善后,他知道,银锁不会罢休。
十四
二十二年前,菊素生下小鹿,月子里,鹿言的娘看着小小的鹿儿,左看右看不像鹿言,心头火冒,按着菊素的头在床帮上一顿猛磕,边磕边骂:“死婆娘,你就不能守妇道吗?你为什么要给我们鹿家生个别人的孽种呢?”
菊素当时就疼得昏死过去,醒来后发现自己眼前一团黑,便摸索着问:“鹿言,你在哪里?我在哪里?为什么不点灯?”
鹿言瓮声瓮气地说:“你在医院里。”医生走过来,摸着她的手说:“你头上的伤伤到了你的视神经,以后你都看不到东西了。”菊素听了医生的话,怔了一下,没哭没闹,过了一会,反倒呵呵笑了。
那晚,小老吴从医院把菊素偷出来,他们连夜悄悄离开杏黄村,在县城隐名埋姓开了个照相馆,日子过得倒也平静。只是菊素会经常一个人坐着发呆,一边发呆一边板着指头算日子,想必是算她小鹿的年龄。
菊素知道香芹和银锁的事,不是打听来的,是银锁一次酒醉后把菊素当成了香芹,扯着菊素的手哭着诉苦,说自己爱着香芹,可香芹却背叛了他,让别人睡出个大肚子来,说自己不会承认香芹肚子里的孩子是他鹿言的。
事有凑巧,麦黄时节,菊素和香芹在赶集的路上相遇。两个人同路走着,唠着一些家长里短的话,说着天阴天晴,说着田里的庄稼,家里的牲口。香芹对菊素是有敌意的,渐渐的,她发现菊素是温和的善良的,便放下戒心,问起她和鹿言的生活。香芹的问话,让菊素红了眼圈,并说出鹿言酒后的那番话来,两个苦命的女人,越说越近,便推心置腹地说起各自的生活,香芹承认了百灵是她和鹿言的女儿。村口分手,香芹哭着说自己是短命的,因为,阴险的银锁是不会放过她们娘儿俩的,希望菊素有机会多照顾一下百灵,不管怎样是鹿言的血肉,菊素流着泪点头答应了。
小老吴回到照相馆,对菊素说:“菊素,明天我回一趟杏黄村,银锁是不会放过两个孩子的。”
“吴哥,一起吧,你不能撇下我,你知道我离不开你的。”
“行,那,明天我们一起回去。”
进入腊月,天寒地冻。乡村公共汽车在风雪中慢慢爬行着。菊素和小老吴重回杏黄村,两人各怀心事。一路上,看着路两边山坡上结了冰凌的树枝,两人的心里更是感慨万分。天快黑的时候,汽车颠簸着停在杏黄村口,小老吴牵着菊素摸到了鹿言的家门口。
小鹿不愧在部队呆过,他从县城回到家里,没有采取极端的行动,一个人思考着如何处理这种情仇恩怨的丢人事。他不知道造成这悲剧的到底是乡村的愚昧还是爹和银锁那扭曲的人性,他在担心,如果处理不好,自己的爹和银锁会有一场大的冲突。这冲突是压抑了二十二年的仇恨,这冲突闹不好会出现家族的械斗,他想,实在不行,天亮去请当镇支书的二伯出面调解。正这么想着,大门响了,他以为是爹从外面回来,也就没当回事。
“小鹿,我是吴伯伯,我和你娘回来了。”小老吴拍门。听到是小老吴的声音,小鹿急忙跑到院子里,打开院门。
“呜啊,呜啊,打鬼啊,打鬼啊……”西偏房传来小鹿奶奶的疯叫。接着,是咣咣拍打床帮的声音。
“这是我奶奶,我奶奶疯了好几年,不认人的,除了不打我,有时候连我爹也打。”小鹿苦笑着说。
“这是报应。”小老吴冷冷地说。菊素拉了拉小老吴的手,示意这是小鹿的奶奶。小鹿没说话,把自己的娘和小老吴让进屋。
“鹿儿,你去把你爹叫回来吧,就说你娘回来了,顺便把银锁也叫来,这件事不要惊动外人,悄悄解决好了,免得外人说闲话。”小老吴沉声对小鹿说。
小鹿答应一声,走了出去。
十五
天蒙蒙亮,贯穿杏黄村的街道上,传来疯婆子凄厉的叫声。“呜啊,呜啊,打鬼啊,打鬼啊……”
鹿家院子里,凝固着厚厚的红色的雪。鹿言死了,脖子里被割了一刀,气管裸露在外面,整个头颅浸泡在血窝里,两只眼睛瞪得吓人。大门口躺着银锁,手里的一把锋利的镰刀,他的胸口敞着两个血窟窿。银锁的旁边趴着菊素,后背插着一把尖锐的木棍,那是鹿言平时用的拐杖。
有血迹拖痕往村外延伸,人们顺着血迹一路寻着,在河岸上发现了小老吴的尸体。他的一条大腿根部有两条翻开皮肉的深沟,一看就知道这是利器割裂了大动脉,他的血该是流光了,他的脸煞白煞白。
雪停了,风住了。杏黄村的老少爷们发现一桩怪事:百灵,家宝和小鹿不见了,村里村外的旮旯墙角找遍,也不见他们的踪影,这三个孩子从此消失得无踪无影。
感谢萧萧带来的文字盛宴,祝创作愉快!精彩多多!
故事是有影的,逻辑是熟悉的。
“小吴”是个侠客。真实的故事里应该是没有的,有,也不会是文中那样利落的。
结局悲惨,但不悲剧,因为逻辑是不变的。四溅的鲜血,带走了人的躯干,洗刷了人的灵魂。苍山似海,残阳如血,是一个结束,也是一个新的期待的开始。
拨开云雾纷扰,作者直面现实,解析困厄,终是保持了人的基本的尊严与属性。
良心的文化,人性的保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