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云山拿着王局长签收的电报说：“这是昨天收到的电报：“坤城分局：据查，活跃在福建、广东一带的文物走私集团‘WY’公司近期己串入我市，进行非法活动，望你局注意动向。由于我县地处川南重镇，历史上出过不少名人雅士，又有不少文物古庙，前段时间破获的那个盗掘古墓的团伙，证明文物贩卖和走私现象已很猖狂。另一个重要情况是，我县已发现几起吸毒案件。虽没查出毒源，但有人贩毒是肯定的。初步掌握的情况表明，苏绍华和这两种情况都有关，古仕春可能知道一些内情，据邻居反映夫妻近来常吵架、打架，两人的矛盾很深，正是这样，所以才会写检举信、报告等。我们要注意保护古仕春，等她病情好转后便进一步调查。现在，郭威把今天调查得情况向大家通报一下。”
　　 郭威一边翻看着记录本，一边说：“根据到各旅馆、宾馆、茶馆调查：最近属闽、粤两地来的人员有七人，这七人都是来过本县几次的搞业务联系的，这伙人经常出入茶馆、舞厅。据反映，他们接触的多是女性，而这些女性中就有古仕春。另外，我们找了几个县城里资格最老、生意面广的收荒匠和古董商了解情况，得到的情况是近来古董、金银玉玩价格猛涨。但是，这些东西均属国家文物级别不限制的东西，如玉手镯、玉佩、玉饰等，还有清末明初的铜钱、陶瓷。更深一步的情况有待进一步调查。”
　　 侦察员何平说：“昨天我调查时听人说今晚在海之梦舞厅有个老广要和二拐子做笔生意，据说成交额很大。这个外号叫二拐子的是个专跑乡场山区的收荒匠，这人历史复杂，常常神秘兮兮的。原来他曾贩卖过不少古董文物，因证据不足所以没动过他。”
　　 何平汇报完后王局长宣布说：“经局党组研究决定，以这次电传为契机，加强对文物走私和贩卖毒品的打击和侦破。因此我宣布，从即日起成立以上官云山为组长的专案组。今天到会的就是专案组成员，专案组由我直接负责，具体行动由上官云山安排。”上官云山接着说：“郭威和何平同志继续进行调查，同时请治安科派人加强对古仕春的监护。我和刘刚今晚到“梦之海”舞厅监视老广和二拐子的交易，我调回县里都一年多了，这回也下海开开洋荤！”说完他笑了起来。
　　 到会的人听也忍不住笑了。
　　 黄昏时的梦之海舞厅，由软管霓虹灯组成“梦之海”三个字在舞厅顶搂上有节奏地闪烁着，它的下面是一排五米宽的满天星节日小彩灯，为这夜幕下的县城一隅增添了不少浪漫色彩。
　　 舞厅里音乐声缠绵悠扬，舞池里那对对舞伴在这时跳得如痴如醉。
　　 上官云山搂着打扮得焕然一新的妻子也进入“最佳状态”。
　　 上官云山在跳舞时也没忘记注意这周围的人，看见男土们个个都是西装革履、风度潇洒，女士们则珠光宝气、艳丽翩翩，他注意到没有见那个老广了，趁曲终时找到刘刚，得知二拐子一直没出现在舞厅，他心里猛地一沉，“从不收拾打扮整天和破烂打交道的二拐子怎么会来这里呢？！”想到这里，便和刘刚溜出了舞厅。
　　 他们来到二拐子的家附近时，负击监视的治安科的同志告诉上官云山，那老广已进二拐子家一会儿了，由于没有指示，所以没采取行动。上官云山和刘刚及治安科的人悄悄地靠近了二拐子的家。
　　 二拐子的家是间平房，由于多年失修，已很旧了。
　　 屋内二拐子左手捧着个没有耳朵的茶缸，口里叼着支纸烟，不时吸一口后，隔会儿才吐出烟来，右手玩滚着两个大号不锈钢弹子，发出嘎嘎的响声。他盘坐在床上，偏着头半睁半闭地看着坐桌边的老广。老广口里也叼着支烟，很久才吸一口并马上吐出烟来，他弓着个虾米腰，俯身盯着桌上，每拿起一样东西就凑在桌上吊着电灯下面仔细辨认着。
　　 老广先看的是一串玉石纽扣，这玉扣有小葡萄那么大，颜色白中带绿，每颗下面的扣把（即穿线孔）大小均匀，是晚清民初民间有钱人流行的丝绸缎衫上的饰扣。色彩近翡翠，共有二十八颗。
　　 另外几块是玉饰，共是廿一块。每块比大拇指稍大些，色译呈米色。厚有银毫那么厚，在四个相等的地方有小眼。每块玉饰上雕有佛祖、罗汉等像，是晚清年间有钱人家的老太婆或幼儿用来缝在帽子上的装饰品。
　　 还有两块玉佩。一块玉佩雕刻的是双蝶竞翅，另外块玉佩上是夏蛙闹莲。细看那双蝶竞翅，双蝶的身躯处利用玉石最厚处雕琢而成，而它的蝶翅却用的是最薄之处琢磨而成。在灯光下即显示出翡翠玉之特色，蝶翅脉胳清晰、栩栩如生。那夏娃闹莲更有特色，那浅绿色莲叶旁是一朵含苞欲放的莲花，形态逼真。更妙的是那青蛙，色呈墨绿，俯卧在莲叶之上。只见它四肢蹲起仰头朝天张着大口，仿佛正在与同伴赛歌。真是维妙维肖、栩栩如生！看来这两件玉佩在这些玉器中不但玉质属上品，就是雕琢也巧夺天工构思绝妙，属工艺中的上乘之作！
　　 最后他拿起两串铜钱，一共二十枚，在灯下看了看便不屑地放下，摸出烟抽起来。
　　 二拐子嘲笑似地沙哑着嗓子说：“咋个？你为这是一班的铜钱？你仔细看看，这二十个铜钱小方孔的上下左右四个字里每个左边的字不一样，如果把这二十个字连起来，就是一首五言诗。据说这是当年为了跟康熙皇祝寿，由江南钱庄铸的。你先掂掂它的重量，再看看它的颜色。一般铜钱年久生铜锈颜色呈绿色，而我这诗钱则是略呈暗黑色。说穿了是和有黄金，按含金行话说七黄八紫九赤，你擦亮了看看，是紫色，也就是八成金！这些不要说你不懂，就是我也是请教了我们县的文物权威苏云青老先生才知道的。不行，找内行教教你！”二拐子的二郎腿翘得更高了。
　　 老广半信半疑地看了看二拐子，估计他不是信口雌黄，便又拿起铜钱仔细地看。他见除了铜钱背后的满文不认识以外，正面的汉字果然如二拐子说的一样。再擦看色泽，掂掂重量，确实不同一般。他沉思了一会儿，便对二拐子说：“好！这批贷我全要！你开个价吧！”说完放下铜钱面向二拐子坐下。
　　 二拐子得意地干笑了几声，摸出第三支烟来接上后才说：“少了这个数就螃蟹夹豌豆——连滚带爬！”说着伸出右手掌扬了扬。
　　 老广冷笑了几声，站起做要走的样子说：“看来你是不诚心交易，我最多出这个数！”说着也伸出了两根手指。
　　 二拐子气得把只烧了半截的纸烟往地上一甩，恶声恶气他说：“你干脆打花脸去抢人！跟你说，就那串铜钱就管那个数！算了，我让一串（一千）！再让的是乌龟！”
　　 老广瞧不起地做了个怪象，做出真的要走的样子，他往门口走了两步才回过头说：“我再添一串！不然我就走了！”
　　 二拐子把牙一咬，骂道：“鬼跟你撵起来啦？好！算交个朋友，拿钱来！”
　　 老广略一思忖，想到凭那两决玉佩拿到沿海最低也不会低于三千元，便从身上摸三叠十元现钞，甩给二拐子，然后把桌上那堆东西几下装进衣裳，便打开门准备离去。
　　 正当老广把门开了一条缝，只见有条人影一闪，已扑进屋里，他见势不妙，扭动身驱往外一窜，只感到脚下被什么东西一绊，已收不住势头，一下便摔出丈多，倒在地上竟昏过去了。屋内二拐子正专注地在数钱，听见声音不对，正想抬头看个究竟，只见一个明晃的东西在眼前一晃，双手已被铐住了。
　　 上官云山等人把二拐子和那个老广押回局里准备连夜突审，郭威交给他一份电报，原来，省市有关单位化验证明，从苏绍华身上提取的样液果然证明苏绍华吸毒已有几个月了。
　　 正在这时，县医院负责看护古仕春的同志打来电话：“今下午我见古仕春睡得正香，便去了一趟厕所，谁知古仕春却趁这个空档溜了……”
　　 上官云山一听，气得差点摔烂电话听筒，古仕春为什么会溜呢？莫非……
　　
　　 四、堪回首，古仕春泪洒船石湖
　　
　　 “什么？就这么赤裸着身子弄我去挂牌游街？放开我！快放开我！”她又羞又气，竭尽全力地挣扎，但是，她还是赤条条地被人五花大绑起来，同时还把那方古砚吊在她脖子上。她想忍住泪水不往外流，但极度的悲愤、莫大的羞辱、难忍的委屈，使泪水像泉水一样涌了出来。她以死相讲，又踢又咬，甚至用头拼力地去撞。她不管不顾地往外冲，尽管她赤裸着身子，尽管她双手被紧紧地捆着，脖子上还吊着那方沉重的古砚，她终于冲出了人群，冲出了喧嚣的城市，直奔那白塔山上高达二十多米的白塔。她想蹬上白塔的顶层，从那塔窗往外跳，以死来洗刷自己的清白。
　　 人们在她后面追赶着，慌乱地呼喊着，也不知从那里来的力量，她先是一步紧一步地跑，后来竟把那往前猛跑的惯性，变成了一股腾飞的动力，就像电影中的特技镜头里的女主角一样，一下就飞到了白塔的最顶层那原是窗口现在却成了道门的地方停住了。这时她才发现刚才腾飞时是古砚把自己的身躯托了起来的。
　　 她本想喘口气，想法去掉捆在自己身上的绳索。但是，后面的人赶来了，那些人一边爬塔一边叫骂，声音震得白塔内那旋转阶梯的空间嗡嗡直响。她面前的白云飘过来了，遮住了远处的坤城。后退，等待她的是侮辱、折磨；前进，她得到的是解脱、升华。她闭上眼睛，依托着古砚往前一跳，融化在那一片白云之中……
　　 奇怪那捆绑着她的绳子自动脱落了，而那古砚又托着她自由地舒展着双手，扑向了那碧蓝的天空……
　　 “古姐！古姐！你醒醒！你醒醒！”一阵亲切而又陌生的声音，把她的梦景化为乌有。她想睁睛看看是怎么回事，但眼睛里那苦涩的泪水却刺激着眼珠使她下意识地伸手想拭去，恰在这时，有人替她拭干了泪水，她终于睁开了眼睛，经过一番由模糊到清晰的转变过程，她终于看清了自己是躺在病床上。看见那惊喜而又亲切的护士，她脑海里迅速地闪现出那可怕的一幕，她清醒了。”古姐，你在昏睡中又喊叫，又踢被，真把我吓得不知咋办才好了！其实，你中毒并不很严重，主要是精神压力太大了。古姐，苏绍华……你一定接要节哀顺变哟！”
　　 “什么？苏绍华，他……”古仕春感到自己心脏猛地一沉。护士也许刚才是兴奋之余忘悼了医生的嘱咐，无意间说出了苏绍华的死讯，现在古仕春这么一问，她才想到自己漏了嘴，本想就此刹住，但她看见古仕春那急切的口吻和惊呆的眼神，只好点了点头。
　　 古仕春经过一短暂的沉默，从心灵深处发出一声解脱后的长吁，随即又莫名地放声痛哭起来，这下使那护士惊慌起来，她认为自己闯了祸，想退出去又怕被医生知道要挨训，便只好像哄小孩一样地坐在床边一手拉着古仕春的手，一边轻轻地拍着古仕春的背，口里反复地说着那句话：“古姐，不要哭了……”护士走出病房向在门外监护这病房的那位大姐说明情况，那位大姐便走进病房，正想在一旁的折叠椅坐下时，古仕春抬头看见了她。古仕春认识这大姐是自己单位上搞治保的女干事，一种不安的念头闪现在自己脑子里，“我被监控起来了？！”她停止了哭泣。
　　 也许是古仕春那陌生的眼光使这位大姐有点尴尬，她札貌地向古仕春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突然，一个新的念头在古仕春脑子里闪现了出来，一个新的打算在她脑子里形成了。她见病床边床头柜上放着有银耳冰糖罐头，便坐了起来，拿过一瓶请那位看护她的大姐帮她打开了盖子，强行地灌了两口，因为她知道要实现自己的计划，必须尽快恢复体力，否则只好躺在这里，慢慢地恢复。至于下一步，就不是自己能左右的了。
　　 这两天执行监护古仕春的两个大姐开始对“监护”这两个字有了更进一步的理解，枯燥无味地守在这里既不便与被监护者谈话又不能让其他人与被监护者接触。更叫人难受的是，这医院总有股难闻的味道，使人头晕、恶心，反正，监护病人这差事真不是这两个喜欢整天东奔西跑、办事风风火火的大姐干的，所以，才两天时间，他们开始不耐烦起来。
　　 今天午休时，医院内静俏俏的，监护的大姐见古仕春睡得很香，禁不住也打起瞌睡来了。
　　 古仕春这两天胃口极好，她除了每天上午输液外，其余时间里不定时地吃那些别人送来的罐头、蜂乳等。说也奇怪，才两天时间，她上厕所去时竟不感到体虚头晕了，脚也有力了，精神也好多了。
　　 现在她见监护的大姐已睡着了，便故意翻身弄得病床嚓嚓地响，见她没反映，便悄悄地下床，把那个装着自己衣服的提包拿着溜出了病房。
　　 物资回收公司副经理李亚军这天刚躺下午睡一会儿便被客厅里的电话铃声吵醒了。他本想不理，可是那铃声却顽固地，停一会又响而且越响越清脆，他只好起来接。
　　 当他听到电话里传来古仕春的声音时，不耐烦的情绪使他神经一下绷紧了。苏绍华、古仕春夫妇双双中毒住院的消息他是在出事的当天下午就知道了的。当时他心里斗争就很激烈，他几次打下去医院探望的念头，强迫自己像没事人一样上班办公，现在突然接到了古仕春的电话，说不清楚是高兴还是紧张，只问了一句“你没事吧？”便找不着话说了。其实电话内容很简单，古仕春请他把她放在他那里的存折拿去取两干元马上到老地方见。说完就挂了电话，但李亚军却愣住了。他犹豫起来，怕自己拿着古仕春的存折去取钱被银行的人认出来，其后果将不堪设想。但是平时果断的李亚军毕竟不是办事呆板的，他马上端只凳子来到厅堂中，从墙上拿挂着他夫妻结婚五周年的纪念照像框背后拿出一个纸包，原来这纸里包着五干元现金，他穿上衣服下楼骑上铃木型摩托车直奔他常和古仕春幽会的地点——成北郊外竹林湾大榕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