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兄弟，听我说。侯三刀、袁武通已死，大小头领都已毙命。”田玉成慢慢收起枪，顾闯手里紧攥着几根钢钉，目不转睛的盯着众人。
　　 “实不相瞒，我就是田玉成，前些天，血溅大旗镇的田黑子，刀劈‘福禄寿’三个恶霸，杀了张家三十三口的就是我。”
　　 土匪们一听，来了精神，别看这些人山中为匪，田玉成的大名早有耳闻，都敬重田玉成是个英雄，“你说你是田玉成，有何为证？”
　　 “证据？……有，田玉成大旗镇强压地头蛇，拍卖得祖宅你们应该知道吧？”田玉成伸手摸出房契，“谁识字，上前来看看，这是我家祖宅大旗镇东街田宅的房契。”
　　 “我来。”一个四十岁左右秀才模样的汉子，走出人群“进山当土匪以前，我在大旗镇教过几年私塾，让我看看。”
　　 汉子拿过房契，仔细察看，“各位，这字这纸这官印绝对真的。”说完转身跪倒，“田大爷，我敬重您是个英雄，为大旗镇杀了‘福禄寿’三个恶霸，请受我一拜。”
　　 田玉成急忙上前搀扶，“大哥，看年纪我得叫您大哥，快请起，请起。”
　　 众土匪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我说，大伙儿别傻站着了，跟谁干不是干啊，我跟田爷干了。”高个汉子一甩手，“咣当”把刀仍在地上。快走几步到田玉成面前，跪倒施礼。
　　 “这位兄弟，礼太重了，快请起。”田玉成急忙搀扶。
　　 “跟田爷了，就跟田爷干。”众人也清楚，跟着田玉成干还有口饭吃，要说个“不”字，就是田玉成不说话，边上那两位爷也要下死手。
　　 “各位兄弟，我田玉成受宠若惊啊。既然大家信我，‘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以后在这小金山咱们同刚共苦，共进退。”田玉成从地上拾起一把砍刀，伸出右手，握住刀刃，顺势一抹，“今天歃血为誓，我田玉成如有半句虚言，他日对不起兄弟们，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众人见此情形，心中无不佩服，传言田黑子够狠够义气，今日看来，一点不假。
　　 “田大爷，田大爷。”说话间众人纷纷跪倒施礼。
　　 “兄弟们，快起来。我知道大家都是苦人出身，当土匪也是没有办法。既然大家跟着我干，我先立个规矩。”田玉成上前纷纷拉起大家，“从今以后，咱小金山寨一没有什么爷，二不准跪拜。只有大哥，行作揖鞠躬礼，明白吗？”
　　 “明白，田大哥！明白。”
　　 “今天大部分人都在，友才、顾闯你们也过来。”李友才、顾闯挤到人前，“这是我两位出生入死的好兄弟。脸上有胎记的这位是我二弟李友才，诨名‘活阎王’，身材瘦小的这位是我三弟顾闯，诨名‘闪电手’。”
　　 “李二哥，顾三哥。”众人鞠躬施礼。
　　 “谢谢各位，谢谢。”两个人嘴上说谢谢，眼睛不停地打转，环视着四周，毕竟这是一群土匪，鱼龙混杂。
　　 “静一静，各位还要辛苦，死的人无论是谁都入土为安。待淘沙出金之日，我请大家喝酒，壮大咱小金山寨的声势。”等田玉成说完，妮子急忙掉着眼泪上前给田玉成包扎，三兄弟聚在台阶下。
　　 “二弟，你带着咱们的人，连夜接管寨门。守住山门，小金山寨就没问题。三弟，你四处转转，探听消息，明天找几个可靠的人，去西金庄接小凤和二庄子。”
　　 夜深了，大旗镇三街十八巷都恢复了平静，大红灯笼错落有致的排列着，远看像一张红红的大网，编织者新年的新生活。
　　 “家兴业旺”四人围在桌前，喝着闷酒。
　　 “各位兄弟，咱们张家遭此大难，事已至此，咱们兄弟要团结。”张家浩站起身，摸着大肚子，举起酒杯，“来，喝一杯。”
　　 “喝喝，干杯，干杯。”几个人附和着。
　　 “三位哥哥。”张旺明放下酒杯，站起身，“西街张府咱们要重建，花多少钱也要重建。”
　　 “对，四弟说得对。”张兴胜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这把火看似烧得是我们张家的宅子，其实是烧得我们张家这些年在大旗镇的威名，必须重建。”
　　 “原址原样重建，西街张府必须在。”张业文瞪着三角眼，“大旗镇永远是我们张家的。来，喝酒。”
　　 几个人聊得正在兴头上，张老歪从外边跑进来，后面还在跟着个左手提剑、宽衣长衫的老者，“几位爷，这人要找‘黑红双鹰’，我就带他来见你们。”
　　 张业文借着灯光，仔细打晾着来人，步履轻盈、泰若自然、双眼明亮、透着杀气，“您是？”张业文一反常态的起身拱手施礼。
　　 “我是沧州吉通镖局总镖师骆振东，‘黑红双鹰’是我徒弟。”老者也不客气，坐下来，自己倒了一杯酒，边喝边吃，“黑鹰刘仕成已死，红鹰颜宝珍现在何处？”
　　 张业文听到这里，心里暗喜，帮忙杀田玉成的人，自己送上门来了，“大侠，颜师傅被我兄弟张云龙接去‘玉山苍龙寨’养伤了。”
　　 “好好，都凑在一起了。张家少爷，安排个住处吧。”
　　 “是，是。老歪，把骆大侠安排到西院，上一桌酒菜。”
　　 送走老者，众人心里一阵欢喜，连喝几杯酒，“杀田玉成又多一个好帮手。”张业文起身给大家斟酒，“各位，这么多人想杀田玉成，姓田的肯定跑不了，警察四处悬赏缉拿他，玉山苍龙寨的人四处寻他行踪，再加上咱们维持会和这位高人要为徒弟报仇，不出几日，田玉成这狗东西必死无疑。”
　　 六
　　 下雪不冷，化雪极寒。小金山寨经过一场血雨腥风恢复了平静，一切井然有序。田玉成晨起练了一套拳脚功夫。坐在条凳上喝茶。想想前些天过着突转急下的日子，这段时间能安安生生的过日子，就知足了。
　　 吃过早饭，妮子一边挎枪一边说，“玉成哥，明天就是‘二月二，龙抬头’了，咱们山寨也庆祝一下吧。”说完飞身上马。
　　 “好，我安排，你练功夫要小心啊。”看着妮子远去的背影，田玉成十分高兴，“孟二妮居然已经能骑马打枪了，还有田小凤，两个丫头在顾闯的严教下，拳脚功夫、飞镖暗器、长枪短枪都进步神速。”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田大哥，喜讯啊，喜讯！”
　　 田玉成回头一看，正是‘金把头’刘三元。
　　 “三元兄弟，是不是后山金洞出金了？”田玉成起身倒了一杯茶。
　　 “田大哥，你看。”刘三元从怀中掏出一个红色小包裹，边说边打开，指甲盖大小的金块，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夺目的光，“那日本人故意说错了方向，洞打了很深，也没见东西。后来调整方向挖，三天就出金了。”
　　 “成色不错。”田玉成拿过来笑逐颜开，掂掂分量，“辛苦你们了。小金山这名字果然不虚啊。你告诉兄弟们，有金大家分，明天中午肉菜、酒管够。”
　　 “明白，田大哥。那日本人怎么处置？”
　　 “日本人？绝非善类，不在自己家好好呆着，跑咱这里找黄金，杀了，扔后山喂狼。”
　　 “大哥英明，我这就去办。”刘三元飞身上马而去。
　　 出了正月，天气转暖。阳光照在后背暖烘烘地，田玉成握着小金块，在院子里踱着步子，“有了金子，小金山寨就能改善大伙儿的生活，不用总是下山打劫乡绅地主，扰得村寨不宁；还能购买枪支弹药，壮大声势。”想到这里，田玉成不自觉的笑出声来，明天必须请大伙儿好好喝顿酒。
　　 “二月二，龙抬头”，天气格外的好。道边的柳树已经开始泛绿，着急一点的枝条吐出了嫩芽。时近中午，院子里大摆酒席，坐满了人，肉香酒香交织在一起传出很远。
　　 “安静一下，静一静，请田大哥讲几句。”
　　 “兄弟们，今天是‘二月二，龙抬头’的好日子。经过这段时间大伙儿的努力，咱们小金山寨可谓蒸蒸日上。小到上茅房有地方了，大到划分小队管理，练武强身，都焕然一新。”田玉成端起酒碗，“谢谢各位，来，先干为敬。”
　　 “干，干。”众人纷纷起身，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不多说了，来日方长，兄弟们放开了喝。”
　　 “谢谢大哥，谢大哥。”人们边喊边喝。
　　 “田大哥，我代表二哥敬你一碗。”顾闯晃着脑袋，起身敬酒。
　　 “三弟你辛苦，又巡山又带徒弟；你二哥守寨门，日夜不歇。我谢谢你们！”田玉成端起酒碗，一饮而尽，“我们兄弟能有今天，全凭义气和团结。”
　　 “田大哥，我敬您和妮子姐一碗。”田小凤端起酒碗，“小凤从心眼儿里感谢大哥和嫂子，谢谢你们。干！”
　　 “好好，小凤、妮子，你们练得很辛苦，小小年纪，枪法如神，替你高兴。”田玉成端起两碗酒，“我最佩服巾帼英雄，来我喝两个。”
　　 大伙儿推杯换盏，正喝的兴起，突然“咚”一巨声。院内顿时静下来，都明白，这是寨门情况紧急发的暗号。
　　 “兄弟们，有人攻山。”田玉成掏出枪，“抓紧各就其位，酒肉都给大伙留着，顾闯咱们去寨门。”众人放下碗筷，纷纷抄刀就走，骑马的、步行的，快速散开。
　　 寨门前，远处黑压压一片人。李友才左臂浸红了鲜血。
　　 “二弟受伤了。妮子快给友才止血。”田玉成双手持枪，向外观察。寨门前的路不宽，不足两丈。挤着很长的队伍，扛枪的、拿刀的，还夹杂着穿制服的警察，“张家浩、张业文一伙儿攻山寻仇来了。”
　　 “顾闯，招呼各小队的弟兄，把枪都集中到寨门。对方来势汹汹，奔我们兄弟而来，我看有两百多人，这是要灭了我们小金山寨。”
　　 “小金山寨的人听着，我们玉山苍龙寨，今天来拜山，先文后武，识相的把田玉成一伙交出来，要不然踏平山寨。”
　　 “田大哥，这人我认识，以前在张家见过。”田小凤倚着垛口仔细观察，“他是‘玉山苍龙寨’三寨主张云龙，张禄友的干儿子。”
　　 “呵呵，苍龙寨的土匪，维持会的人，还有县警察局的人，这阵势可不小啊。”田玉成看看左右，“你们害怕不？敢不敢和这帮人较量较量？”
　　 “敢，有田大哥在，我们见人杀人，见鬼诛鬼，人再多攻我们小金山也没用。”李友才指指左右山坡上几个大桶，“大哥早有安排，若有人强攻山寨，咱就学那古人‘诸葛亮’，放火烧。”
　　 “田大哥，我们都听你的。这些天，兄弟们都就看出来了，你讲义气真重兄弟，是干大事的人，我们以命相报。”
　　 “好，兄弟们。咱们以少敌多。但是，天时、地利、人和我们都占了。”田玉成挥挥枪，“各位一会多加小心，对方枪多人多。”
　　 “小金山的人都听着，只要交出田玉成投靠我们苍龙寨，赏大洋50块。给你们一袋……”还没等他说完，田小凤拿起长枪，瞄准喊话的大个，“嘭”枪响人倒，当场毙命。
　　 “攻山！”顿时密集的枪声响起。
　　 “嗖、嗖”子弹从耳边飞过，门楼上火星四射。田玉成挥手示意，众人压低身子。借着掩护，苍龙寨的土匪，向前推进，边走边朝寨门猛烈射击。
　　 田玉成透过观察孔，看见张家浩、张业文，赵兴财都在队伍后边督战。
　　 “这群狗东西，妮子你看，后边那个穿制服的尖脑袋瘦高个，就是县警察局的赵兴财。”
　　 孟二妮端起长枪，瞄准射击，“嘭”打飞了赵兴财的帽子，他立即卧倒，再也不敢站起来。”
　　 顾闯带着十几个人奔上门楼，“大哥，枪弹到了。”
　　 “打！”田玉成抬枪射击，众人开始还击，居高临下，门前山路又窄，对面一阵鬼哭狼嚎，倒下一片，直后退。
　　 门楼上不时有人倒下，田玉成紧皱眉头，力拼不是上策，毕竟敌众我寡，“兄弟们，注意躲着，放冷枪”。孟二妮、田小凤左一枪右一枪打个不停，枪响人倒，“这不是两个女娃子，分明是两个煞星啊。”
　　 “二弟，没法子，硬拼咱人少枪少，火烧吧。”
　　 “明白大哥。”李友才叫过几个人，低声说，“几位兄弟，听轰天雷响，砍断拦绳，放油桶，快去准备。”
　　 “明白，明白。”几个人沿着小道，爬到左右山坡。
　　 张业文见门楼没了动静，心里窃喜，到底是人多势众。杀了田玉成报仇是小事，夺了小金山寨占了金洞是大事。想到这里，扯着嗓子喊，“兄弟们，攻进山寨杀了田玉成者，赏大洋500块。”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借着枪弹的掩护，苍龙寨的土匪嚎叫着往前冲，很快攻到寨门前四五丈远。
　　 李友才点燃轰天雷，“哧……咚”听到号令，众人砍断绳索，五个大油桶瞬间从山坡滚落，砸在地上，连挂带碾倒了一片人，呼呼往外冒油。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孟二妮、田小凤“啪啪啪”连开几枪，点燃了油桶。
　　 寨门前立即燃起熊熊大火，烧得众人哭爹喊娘，纷纷后退。
　　 后队变前队想往后撤，已经来不急了，油桶一路碾一路烧过去，死伤大半。张家浩、张云龙、赵兴财等人丢下几十具尸体落荒而逃。
　　 这把熊熊大火，烧退了进攻，保住了小金山寨。众人在门楼高兴地上大呼“过瘾”。空气中弥漫着焦糊的臭味，左一具右一具的焦尸躺满了寨门前的山路，没死透的龇牙咧嘴的呻吟着苟延残喘。
　　 “唉！各为其主，听天由命吧。”田玉成站在门楼静静地看了一会，“妮子、小凤，帮兄弟们包扎止血，告诉大家，晚上继续喝酒。”
　　 田玉成、李友才、顾闯站在门楼上抽着烟袋，打退张家浩、张云龙、赵兴财等人的进攻，心里说不出是高兴还是忧虑。阳光照在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看着“二月二，龙抬头”的好天气，小金山寨还是偏于一隅，而玉山才是这一带的中心，山高、沟深、林密、路窄，野兔、狍子、豺狼横行。田玉成远望玉山坚定的捶捶胸膛，心中升腾起更大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