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咋办？我的家没了，你走了，女儿也走了，我咋办？”冯小会突然间像个孩子一样，没了男子汉的威风，低着头坐在黄敏芬身边，好像在哭。“你还挺依赖我的？你不是有个红颜知己吗？去找她吧。”说完后黄敏芬的心酸酸的。“我们只是在微信上聊两句，她在浙江，天南地北的，那不也是让你气的吗？一摇摇到的，有一个月没联系了。”冯小会有一次被黄敏芬拒绝后，一气之下回到沙场，躺在冰凉的炕上，听着两边工人的呼噜声，闻着他们身上的旱烟味，怎么也睡不着，拿起了手机，连上流量数据线，打开了摇一摇，真的摇来了一个女人的头象。
　　 于是他们成了网友，有事没事就会上网聊上几句，这事居然让黄敏芬知道了，她更加怀疑老公出轨，每一次看见冯小会，她的心里就烦，所以也没心情和他过夫妻生活，她不知道这个女人竟是老公摇来的，还离那么远，今天才知道，不由得吃了一惊。“浙江的，你的手可真长，伸那么远。”正气得想哭的黄敏芬不由得破啼为笑。“这下你开心了吧，知道我外面根本没有别的女人，别走了，你要在意这个女的，我这就把她删了。”冯小会也是故意让黄敏芬知道自己外面有个女人经常和自己联系，他想让黄敏芬有种危机感，却没想到这更让黄敏芬起了反感和对自己更加的冷淡了，这时的他真的后悔又后怕了。“删不删是你的事，出不出去是我的事，我不管你怎样反对，明天我是走定了的，行李，衣服都打包了。”
　　 “你铁了心的要出去，那……多长时间能回来一次？有假吗？我想你了咋办？地址给我，我有空去找你。”冯小会边说边脱了衣服上了床，钻进了黄敏芬的被窝。“秀芝说了，一个月放两天假，地址在秀芝那，你去干啥？你是吃奶的孩子呀，还扔不下了呢。”黄敏芬的声音也变温柔了许多，她用手抚摸着老公的头发，忽然发现冯小会的头发里有许多的白头发，她的心有些微妙的感觉，是酸痛。“老公，你辛苦了，为了我能过上好日子，你没白天带黑夜的在外面，风吹日晒的，可我有时还不知足，爱发脾气，真的对不起。”黄敏芬心里默默地在想，嘴里没说出来，她是从来不会用语言表达出来自己温柔的那一面的。
　　 “老婆，如果外面太累，一定回来，咱家真的不需要你出去挣钱，别累了一身病，不值。”冯小会真的太不想让黄敏芬出去。“知道了，这还没走呢，就这样，好了，睡吧，都几点了，明天得早起呢。”黄敏芬困得呵欠连天的眼泪满了双眼。
　　 “不，我今晚不想睡，我想做个吃奶的孩子……”说话间冯小会几把脱下黄敏芬的睡衣，搂住了她依然还是很纤细的腰，灼热的嘴唇吻在了她白皙脖子上，慢慢往下滑去……
　　
　　 第二天，李秀芝和黄敏芬下了火车，黄敏芬拉着行李箱东瞧西望的看。“秀芝，这大城市车多人多的，闹轰轰的，可不如咱农村消停。”“嗯呢呗，可没招，咱农村人还都得往这来，不就为了挣两臭钱吗？”说着话的李秀芝叫住了一辆出租车。“师傅，上这个饭店要多少钱。”她把写地址的纸条递给司机看，在几次的讨价还价后，她俩上了这辆出租车。“大姐，你真能砍价，车上都有计价器的。”上车后开车的小青年对坐在前座的李秀芝说。“计价器也不准，我练出来的，常跑外面知道一些。”李秀芝心想，能讲下一块是一块，我们离家舍业的太不容易了。
　　 车终于停在了饭店门口，“嫂子，你们来的还挺快，一会我和老板娘说说，下午你们就开工，算一天的。”娟子接到李秀芝的电话，在饭店门口把她俩领进了屋，“这位也叫嫂子吧，来，我先送你们上宿舍，把行李放好，再去见老板娘。”娟子也有三十出头了，由于长年在外打工，见多识广的说话办事都很强，在哪个饭店都是个小领班的。“嫂子，你站前台，前台虽说轻快，挣的还多几百，不过也不容易，得记住客人点了什么菜，在哪桌吃，得用笔记下来传给后厨，还得会来事，争取留住每一位进来的客人。”“娟，让敏芬去前台吧，她人长得好，文化高，电脑什么的都会用，字写的也好，在家没吃过多少苦，我撤台，干惯了这脏累的活，会干。”李秀芝把比较轻闲挣得多的活让给了黄敏芬，其实头几天娟子是让她替她在前台的，就招一个撤台的，李秀芝怕黄敏芬干不了近二十几桌的活，自己决定干撤台。
　　 “秀芝，谢谢你，我也能干了撤台的活，慢慢啥都能干，娟给你找的好活，你自己干吧，我能干，出来就是锻炼的吗。”进了宿舍黄敏芬边往床上放着被边对帮她整理行李箱的李秀芝说。“说啥呢，出门在外，咱就是亲姐妹，相互照应，你没干过这些活，就这样了，听我的。”李秀芝真城地对满眼感激的黄敏芬说。
　　 “你看你俩，前台的活也不轻巧，如果有空的话，前台有空也可以帮忙去撤台的，相互照顾吧。”娟子笑着看着她俩。“是吗？我还以为站前台的服务员就是在门前站着的，说先生小姐欢迎光临的呢，还得用笔记，我啥也不懂，嘿嘿嘿……”黄敏芬捂着嘴呵呵呵呵地笑着说。
　　
　　 “大壮，你说你家的娘们，她出去就出去呗，为啥给我家敏芬也整走了，我家也不缺她挣的那俩钱。”冯小会晚上从沙场回来，没直接回家，把车停在了高大壮家门前。“别说那没用的了，人都走了，说这干啥？来喝一个暖暖咱这冰冷的心吧。”高大壮对桌子对面的冯小会边说边举起了啤酒瓶子。“行，干一个，赶明每天我都上这来，咱哥俩喝上两瓶。酒菜我自备，来，走一个。”冯小会把手里的瓶子和高大壮的碰了一下，咕咚咚咚的喝了大半瓶。“我说你俩就不能一口口喝，要不我再煎两鸡蛋去。”高大壮的老妈老爸和孙子铁柱在东屋住，她听见他俩还在喝，现起来的。：不用，四娘，你躺着去吧，我俩马上完事，说两句话，我就走。”冯小会对站在门口眼睛迷瞪的高大壮老妈说，高大壮的老爸哥五个，他排行老四。
　　 “少喝点，酒大伤身，唉。”说完话，老太太打了个唉声回东屋去了。
　　 “会儿，要不你在这住得了，回家也没啥搂了，呵呵呵呵……”高大壮有点喝高了，他平时从不喝酒，在工地干高层装修。今天见冯小会来，又买酒又买鸡爪子、花生米，还买了好几瓶鱼罐头的，有点兴奋，因冯小会在全屯子甚至全乡都是有名的人，开沙场，又养了好几台翻斗车，手里没有百万也有个八九十万，年青青的就发了财，是村里人口里的能人，平时根本没时间见几回面，自己几乎常年在外打工，养家糊口的，虽然一个村子住，很少见面更别说喝酒了。
　　 “不了，我得回去了，老婆不在家，那也是我的家，我得回去烧口火去，让房子天天冒烟，有点生气儿。”冯小会说着下了地，一个趔趄。“小会，车别开走了，我送你走吧。”高大壮栽栽愣愣地下了地，也直咔前。“沒事，这点酒对我啥事不当，你快歇着吧。”冯小会说话间出了门，这时候秋天快过了，小冷风一吹，他的酒醒了一半，脑袋也清醒了，打开车门，对站在屋门口的大壮挥了挥手，上了车。麻利地倒出了高大壮家的院子，向自己家的方向开去。
　　
　　 “翠云姐，你吃完饭了，那你们等我一会，我收拾一下就去。”赵小凤接到李广富媳妇儿姜翠云的电话，忙把饭桌子捡下去，把一双碗筷刷了刷放在了灶台里，又赶紧拿起拖布擦了擦地，又把陈喜林早上换下的祙子，洗了出来，这才进屋打开墙壁柜，取出来扭秧歌的服装，头饰，扇子还有一条长长的丝绸腰带，又回身来到床边，换下刚刚穿的那身衣裤，把秧歌服穿上，来到了梳妆台前，又打扮了一番，才匆匆忙忙地向张海强家的卖店走去。秋收完了，陈喜林天天出车走的早，一般早饭不在家吃，只有晚上回来吃一顿，平时就她自己一个人吃饭，女儿谷雨上中学了，在街里住宿，她和陈喜林结婚早，二十一就结婚了，今年女儿十五岁了上初中二年级。
　　 闲着没事没出去打工的妇女们又开始扭秧歌了，是姜翠云组织起来的，赵小凤其实是不爱扭的，陈喜林天天磨唧让她去，说她身体不好，一干活胳膊腿都疼，是缺少锻炼，没办法赵小凤只好也扭了几天，别说真的不错，秋收时累得胳膊不敢往上举，这几天居然敢抬起来老高了，赵小凤高兴地天天晚上去扭一两个小时。
　　 今天张海强结婚，他特意雇大伙去他家门前扭几个小时，给大伙四百块钱的赏钱，还留大伙吃饭，不管写不写礼帐，凡是扭秧歌的随便吃，接到姜翠云的电话，赵小凤这才急急忙忙地走了，但再忙也得拿礼份子钱，她又往兜里放了一百块钱，等她到了张海强的小卖部门口，已是满场子的人了，音响放得顺风十里地都能听见。有随礼的，有帮支鞭炮架子的，有帮忙支大棚的，有秧歌队的人穿得又是红又是绿的，男女老少，好不热闹。
　　 “小凤，你咋才来，快，入场了，就等你了。”抹得满脸粉底霜的姜翠云上前一把拉住赵小凤，进了秧歌队。
　　
　　 “啥？张海强结婚了，那王桂荣这下想回也回不去了吧，该，再让她穷得瑟，有福不享，自找罪受，我告诉你，大壮子，你给我老实点，不许上前屯。”一晃离家半个月了，李秀芝晚上接到了高大壮的电话，告诉她张海强结婚了，娶了个又年青模样还不错的女人，老夫少妻的，结婚那天可热闹了，还花钱把村里的秧歌队请了去为他演出。“真的，张海强结婚了？你家大壮啥事都和你说，我家那死鬼就知道天天磨唧我回家，啥也不和我说，别说，从我离开家半个月，他天天不是打电话，就是发微信的，我有一天往朋友圈发一张半夜了咱们还没下班的视频，他还在下面留了言，说，老婆辛苦了，还发了个拥抱的小人像。这缺德玩意，他这也不忙了，呵呵呵呵……“黄敏芬这些日子是，工作忙点累点却充实多了，没事时和姐妹们说说笑笑的，让她忘了一些对女儿的思念，晚上和李秀芝两个人说说心里话，感觉真挺好的，她俩一个小屋，上下铺。
　　 “小会，可能是真想你了，你那天和我说过，他外边的女人是个浙江的网友，那他俩根本不可能到过一起的。“李秀芝趴着把头伸向下面的黄敏芬，她在上铺，她怕黄敏芬从上面掉下来。”那你说，他咋近两个月了，也不和我那个了呢，以前三五天一次，最晚的不超过一个礼拜，我来事儿时他都不放过的，为啥现在这么久。”黄敏芬还是在怀疑老公有外遇。“别瞎说了，我和大壮要出去干活，都三四个月能到一起，男人如果活多，压力大，心情不好，年龄也有关系，都会影响到他的……激情的，呵呵呵呵我猜的，是让你气没了那股脉了吧。”李秀芝笑得眼里都是泪花。“那玩意也能气没了？也许是真的，和女人的奶水一样，我妈曾经说过，奶孩子的女人不能生气，一生气奶水会气没了的，男人也一样，怕生气的，是，一定是，呵呵呵呵……”黄敏芬脸上笑得不行了，心里忽然酸酸的，有点想老公冯小会了，真的想。
　　 “好了，睡吧，明天还要站一天呢，再干半个月，就能回趟家了，到时不知我家大壮去没去南方，别说，不怕你笑话，还真有点想他了。”李秀芝把身子翻了过来，平躺在床上，灯光下她的眼睛里有一种留恋的光，她也许正在回忆和老公在一起的那些缠绵的夜晚。
　　 “秀芝，说啥呢，我咋能笑话你呢，都是女人，都是过来人，唉，我也有点想家了，还有他。”黄敏芬一下子用被蒙住了头，泪水夺眶而出。她有时真的有些后悔，自己太任性了，当初老公那么求她，她偏要出来，是白天活多，一忙活时间就过去了，也没有闲空让你去想啥，可这一到晚上，漫漫的长夜，有时会和李秀芝唠到困得眼皮直打架，不聊了，以为能睡着，可是耳边听着秀芝的酣睡声，自己怎么也睡不着，心空空的，想清秋，想得抓心抓肝的难受，怕她天冷了，着凉，听弟弟来电话说，见她偷偷地哭了好几次，问她是不是想妈妈了，她说不是，是怕妈妈和爸爸离婚。听完弟弟的话，她哭得也是半宿半宿地不睡觉，她还想从前和老公冯小会的甜蜜的爱情，从谈恋爱到结婚的一件件事，都在每天晚上睡觉前出现，她有时甚至在想，如果冯小会再来电话让她回去，她真的就拎着行李箱回去。
　　 可一到亮天，看见为生活忙碌的这些离家的女人，有的都五十多岁了还在这里打工洗碗，还有的站在大街上扫大街，她就又一次放弃了回去的念头，别人能干的活，我也能干，别人能离开家和孩子老公的，我为什么不能，我一定会坚持住的，一定能的，也许什么都有个过渡期，黄敏芬的过渡期也在渐渐地过去了，她正在慢慢适应。
　　 过了不久，这间黑黑的寂静的小屋里传来了两个女人细弱的酣睡声。
　　
　　 “大壮，你还要出去干活呀？敏芬说，她和秀芝这个月底能放两天假，你和王磊定得哪天走？别秀芝回来扑了个空。”冯小会的沙场停船了，天太冷了，工人都回家了，只留下个打更的，没事了的他几乎天天白天长到了张海强家，打麻将，压二十个点的大坑玩，中午也不回家吃饭，就在卖店买着吃，有时候沙场来车买沙子，打更的会给他打电话，他有时会放下麻将开车去，有时正玩得兴头上，会让打更的把钱收了，自己有空去取，打更的是冯小会的亲舅舅。他自己在家真的太没意思了，本来从不上卖店的他，天天在这消磨时光，偶而开车去街里看看女儿，他不敢总去看，一看见女儿，他就想哭，觉得女儿像个没妈的孩子那样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