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他天天来到高大壮家混吃喝，不过他每次来都是会在卖店拿来一丝兜一丝兜的好吃的，有下酒的，也有给铁柱买的小吃。
　　 “我还没决定，啥时候去？真他妈的不想走了，你说，这样的日子啥时候是个头，两口子成了露水的夫妻了，有时想得半宿半宿的看那三级片，越看越睡不着，快半辈子了，就结婚那年，没分开过。这十来年了，加起来在一起的日子没有一年，白活，唉，来喝酒。”高大壮举起了一碗酒一扬脖下去了。“叫你这么一说，我家娘们这次回来，我宁可给她下跪也不让她走了。是的眼看咱都扔下三十奔四十的人了，不能长期分着，不行，我把她腿打折了，在家养着，也不能让她跑野了，别到时候管不住。”酒壮怂人胆，喝得满脸通红的冯小会说了一句大话。“哈哈哈……你可別扯了，还打折腿，还挺能装的呢，谁不知你就是个妻管严，我也是。其实我觉得男人怕老婆不丟人，咱那叫爱，男人有几个打不过女人的，因她是咱老婆不稀的和她们一般见识，不过吧，这话又说回来了，这女人真的也不易，就拿我家秀芝来说，她太要强了，家里干完了，就忙出去挣，不就想把咱的日子过好，为过日子吗？她难道不想在家猫冬享福吗？照她这样顾家，怕她咋了，丟人吗？你说，小会是不不丟人？”高大壮的舌头有点直了，回不过弯了。
　　 “不丟人？怕老婆的男人我当定了哈哈哈……”“丟人！我看你俩最丟人了，俩个大老爷们成天晚上喝大酒，离了女人你们快成酒鬼了。”没等冯小会笑完，高大壮的老妈进了西屋，身后跟着困得眼皮直打架的铁柱。
　　 “爸，我想妈了，妈啥时候回来，人家别的同学开家长会，都是爸妈去，我每次不是爷爷就是奶奶，同学们都笑我，是个没爸妈的孩子，等妈再回来，不让她走了。”十岁的铁柱边哭边抹着眼泪。“你这孩子，今年都十岁了，你不大点就在爷爷奶奶身边，咋？越大越不懂事了？这还咧咧上了，是不是少揍了？熊孩子。”正心烦的高大壮竟冲着铁柱一顿喊，那架势还要去打他。“你才是熊货样呢，你敢打铁柱一下试试，我不打死你，我大孙子大了，知道疼他奶奶了，这两天我腰疼得强做口饭，铁柱白天就说过，不让他妈再出去挣钱了，留在家里照顾爷爷奶奶，还说，奶奶老了，头发都没黑的了，我大孙子懂事。唉，我没白疼他。”大壮妈边说边把铁柱拉到自己怀里，低下头用衣口头给铁柱擦脸上的泪。
　　 “妈，你腰疼，你咋不知声，儿子对不起，爸错怪你了，好，爸听你的，一会爸就给你妈打电话，告诉她干到月底，回来再哪也不让她去了，在家照顾爷爷奶奶还有铁柱，爸出去给铁柱挣钱，铁柱要好好学习，将来上大学住高楼爷爷奶奶和你享福去。”
　　
　　 “啥？妈腰疼，做不了饭了，那咋整，要不上医院看看，拍个片子吧。行，我听你的，干到月底就不干了。“李秀芝接到老公的电话，心情很沉重，婆婆这么多年了，比亲妈还疼她，不论她在不在家，有没有活，早饭婆婆都会早早起来做好，从铁柱舍奶，就在婆婆的东屋住，家抱柴火，从不用秀芝去柴草垛抱一栶，婆婆会让公公用小独轮车推回来，放在院子里的草棚子里，有时大壮会犯混和她吵，婆婆每次都会护着她，生怕她吃亏，直到把大壮气跑了后，婆婆会劝她，女人要学会温柔，在男人气头上别顶风上，那样会吃亏的，等男人气消了后，再和他讲道理。李秀芝真的高兴自己有这么个好婆婆，今天听见婆婆可能有病了，她的心里真的又疼又急。
　　 “秀芝，铁柱奶病了？那你就别干了，现在的人非常脆，我在家那会儿，沒事天天上网看新闻，三四十岁的人，说没就没了，脑梗，心梗的特多，大娘是腰疼，那可能是家活多累的，不能是啥大病，别太担心了。“黄敏芬心里也有些担心，不禁又惦念起女儿清秋了，她可能快放寒假了，家里冷了，窗户的塑料布不知冯小会扣了没有，五天前打电话，他说这两天风大不好扣，得等没风天找几个人扣上，还说街里的楼价下调了，他给送沙子的工地，可能不能够给上钱，用楼房抵债，他想要一套两室一厅的楼，到时找点差价，自己花不多少钱，就连装修十几万也足够了，又说，还是楼里暖和，冬天不用烧煤烧炕墙子的，干净，如果爱回来种小菜，夏天可以回农村住，老房子不卖。黄敏芬没有反对，让他自己照量着办吧，她也想过，农村环境是好，空气也清新，冬天太冷了，孩子大人的受罪，女儿渐渐大了，中学上完上高中的，必须得在街里念，有个楼方便不少，自己不想也不可能一直在外打工，还得回去给女儿做饭，更舍不下对冯小会的那份感情，今天听李秀芝月底回家去照顾婆婆，黄敏芬也做了个决定，回家安安份份地过日子去。
　　
　　 “宝田，一晃冬雪都二十四了，这女孩子不比男孩，二十四五了就得结婚嫁人了，唉！她还有过病，这可咋整，这闺女还就不着急找，是不是还惦记李广富家的小满子呢，人家能要她么？这闺女死犟一根筋，像你们那枝子根。”躺在炕上的张立荣心里着急，眼看这又要过年了，还有不到三月，闺女就又涨一岁了，她真愁得慌。“哪二十四了，这不还没过年呢吗？这一天天的，不够你唉声叹气的了，不用你老愁，闺女能有病？还像我家的根咋了，像我家的根还好了呢，可别像你家的虎根，当了王八不算还白白地养了野种十来年。”坐在炕头看电视的刘宝田没好气地对老婆张立荣说。“你说啥呢？你敢再说一句。”张立荣一下子从被窝里坐起来，把脚伸出来，狠狠地将刘宝田踹到了褥子下面的炕上。“这娘们，说急眼一时。”刘宝田又把身子挪到了被上。“说，为啥说咱姑娘有病是我愁的，我愿意让她长病呀，差点没吓死我，我才缓过来这几年，又让强子的事急一下，从小身边长大的侄子竟是外人的，打人怕打脸，骂人怕揭短，刘宝田，你给我记住了，从今往后，你要再敢说我兄弟的坏话，看我不撕烂你的臭嘴，我让你知道，我家的根也有不好惹的。”张立荣说完嗷嗷大哭起来。“行了，怨我行了吧，都是我的错，我自己打自己。”说着刘宝田伸手真的抽了自己两个嘴巴子，心想，真是自找挨骂，本来老婆这些日子由于张海强结婚了，忘了那些伤心又丟脸的事，自己真是欠揍又提了起来。“不行，今晚你别在炕头睡了，就你这样的炕稍那伙的，去，起来。”张立荣起身把自己的被抱了起来。“行，炕头炕稍都一样，你说了算。”刘宝田心说，不让我上西屋睡就行，西屋冷得能冻掉肉。
　　
　　 “小满，你快放寒假了吧，你毕业打算往哪去，有没有单位去学校签约？”躺在员工宿舍里的刘冬雪，正在和李小满上网聊天。他俩从小学到高中一直是同班同学，刘冬雪曾在高中被同学们称为校花，她长得皮肤又白又嫩的，大眼睛又黑又亮，1米70的个子，修长的身材，像个模特，根本不像是从农村出来的女孩，学习也很优秀。李小满也是，几年下来从一个又黑又干巴的小小子，一下子变了另一个人，成了又高又帅的大男孩了，在高中还是班上的骨干，班级出版块都是由他负责，他从小就喜欢和刘冬雪两一起上下学，随着年龄的增长，身体的变化，他更爱看变得越来越漂亮的刘冬雪了。
　　 可是就在上高三不久，刘冬雪竟得了一场大病，差点没了命，后来父母为了给她治病，几乎花尽了所有的积蓄，还好她上学买了病保和农村新农合保险，到北京的大医院才救回了她的命。由于治病近一年的奔波，她的学业彻底告终了，病好后的刘冬雪为了帮补父母，一年后她便上省城的一家个体的小企业求了一份职，挣得虽然不多，但包住，供中午饭，早上她喝杯牛奶吃几块蛋糕用不了多少钱，晚上回宿自己做一口吃的也就过去了，一个月下来净剩二干多点，她平时除了吃饭，买点生活用品，几乎不乱花一分钱，都会月月把钱打在她给妈妈办的一张银行卞里。
　　 一晃李小满快大学毕业了，他们一直有联系，没断了来往，但谁也没主动说过喜欢彼此的话，小满每个寒暑假都会去省城和刘冬雪见上几次面，有时在冬雪下班后，两人漫步在公园里，有时小满也会在假期在冬雪工作的附近找一份活干，送外卖，端盘子的服务生等等一些临时的工作，这样他们晚上或遇到休假时就可以天天见面了。
　　 “有去招聘的，太远了都是去广西，或四川的，我不会去那么远的，我想回家乡干一番事业，冬雪，你支持我吗？”李小满的这个想法早在他的脑子里了，他在北京上学的这几年，让他看到了人生的不易，靠得的是打拼和斗志才能与时代接轨，但你如果没有能力立足站稳脚跟，解决温饱都会成为问题，于其看别人的脸色给人打工，不如自己创一片天地，自己给自己干。有了这个想法的李小满决定先瞒着父母，毕业后尽量回自己的县城先找一份工作，在考虑自己想干什么，他不想浪费掉自己在大学里学到的那些知识，他是北京农科院毕业的。
　　 “小满，你能回家乡发展我当然高兴了，可你爸妈能同意吗？花多少钱才把你供出小山村，怎么能让你再回农村创业，在农村创业，到啥时候都是和土坷垃打交道，你可想好了。”刘冬雪没想到李小满竟有这个想法，她又开心又替他担心，怕他的父母反对。
　　 “其实我当初报这所学院，就有这个想法，那时你缀学了，病了我吓坏了，都不想念了，我怕见不到你了，后来听我爸妈说你的病能治，但得去大医院，书是不能念了。我就决定了考农科院，毕业后回家乡工作，我怕别的科系把咱俩的距离拉断。冬雪，我这么多年心里一直有你，放不下你，等我好么？等我毕业了，有了一番成就了，有能力不让你吃苦受累的，嫁给我好吗？我爱你！”李小满第一次用微信写出了藏在心底不说刘冬雪也知道的那三个字。他觉得自己毕业了，是个大人了，可以对自己喜欢的女孩说了。
　　 “谢谢你，小满，你不说我也知道，我也喜欢你，可你爸妈不会同意的，我的病虽然好了，但那是阴影，知根知底的人家谁敢娶我？你家是独子，我可能将来做妈妈的权力都没有。”刘冬雪哭了，她的心痛得不行，她是那么的盼望嫁人，穿上那白白的婚纱，走在红红的地毯上，身边挽着她的那个人，就是她从小就喜欢的李小满，这是她十五岁时就有的梦，八年了，她的梦随着她的病变淡了，但她还是天天的盼，盼她的小满真的能娶她。
　　
　　 “雪，放假了？这闺女长得真水灵。”“嗯呢，越长越好看，花一样。”李秀芝和黄敏芬双双上了通往自家屯的小客，正好和放了月假的刘冬雪碰上了。“是的婶，我放月假了，回来看看爸妈。婶，你们这是干啥去了，还拿着行李箱的。”边往车上帮着抬箱子的刘冬雪边问。“我俩打工去了，这不也才回来。”李秀芝边上车找座边说。“噢，婶真能干，冯婶也出去打工了？你家叔那么能干，你还出去干啥？”刘冬雪早听妈妈说过李秀芝常年在外打工，沒想过冯小会的媳妇儿也能出去打工。“我也想出去看看，哪都没去过。”黄敏芬也找到了空闲的座坐上了。“黄敏芬，真的是你，老同学，你居然出去打工了，上次聚会，听李小燕说你老公开沙场发财了，怎么你还出去打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在靠后排的座位上。“谁？”黄敏芬回过头一看，“许大朋，你咋坐我们村的这趟车，你这是上哪？”许大朋是黄敏芬高中的同学，李秀芝是她初中的同学，李秀芝只念到中学毕业，黄敏芬是大学只差六分没考上，当时家穷没让她复习，如果再复习一年，她肯定能考上的。“噢，我去一趟李家店，办点事，一打听就是坐这趟车，你真出去打工去了，你说你，这么多次同学聚会，通知你多少回了，为啥不来参加？”许大朋上高中时曾经追求过黄敏芬，给她写过情诗，当时把黄敏芬吓得差点不念了，后来她学习成绩好，进了快班，就很少和许大朋见面了，但这个许大朋直到如今，娶妻生子了，对黄敏芬还是念念不忘，也许这就是初恋。
　　 “噢，我不喜欢那种场面，在家呆久了，不爱热闹了。”黄敏芬的脸有些红，她大概也想起了许大朋当年写的那几句情诗吧。“出来走走，和人多交流，心也会变宽，同学之间多联系，真的挺好的，回忆一下过去，谈谈眼前和未来也很不错的。”车走了慢慢地驶出了街里，说完话的许大朋眼睛始终盯着黄敏芬的后背。
　　 “我到站了，老同学，不忙时到家来坐。”下来车的黄敏芬跟在李秀芝身后，回身冲坐在车上的许大朋说。李家店离黄敏芬住的小村子还有近五里路。“好的，有空会去的。”许大朋从玻璃往外看，眼睛里有一种婉惜和不舍。
　　 “婶，我帮你拿两样，咱顺路。”刘冬雪从黄敏芬手里接过两个丝兜。“谢谢，冬雪。”“敏芬，明个有空来坐会，雪，拜拜。”李秀芝回家的路和黄敏芬的是个叉谷道。“拜拜，婶子。”刘冬雪冲李秀芝挥了挥手。“嗯呢，秀芝我明天去看看铁柱奶去。”黄敏芬心里感激这一个月来秀芝对她的照顾，她决定趁铁柱奶有病了这个机会，给她买点啥再扔俩钱，也不枉秀芝照顾自己一回。
　　
　　 “回来了，快进屋，冷不？”李秀芝的婆婆见秀芝进了院，忙接过她手里的一个小拎包，秀芝没带行李，只拿了几件换洗的内衣。“妈，您的腰好点了没？明天我领您上县医院拍个片好好检查检查。”李秀芝发现婆婆老了，腰弯了很多，头上的头发也又变白了不少，脸上也又多了几道皱纹，她的心忽的一阵酸痛，看到了今天的婆婆仿佛就看到了末来的自己，人都是会有老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