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香时光】三老板(小说)
场面尴尬极了。满桌子的菜还没吃到一半,热菜还缭绕的香气,美酒还有几瓶直立在桌子上,等待着人们去喝,此时此刻谁还有心思去吃喝,大家都离开桌子躲在一旁抽烟。军发和保现两个人把三老板连推带拽硬把他弄走,三老板己是身不由己,不过嘴可没消停,边走边骂,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走到一家小卖部门口,三老板便坐下来又想起发财的母亲刚才数落自己,禁不住又老骚货老不要脸的骂开了。发财的母亲是学忠的亲姑姑,三老板这样骂,学忠心里可不是滋味。学忠严厉地对三老板说,闭上你的嘴,你要再骂我就不客气了。三老板说我又没骂你,碍你啥蛋疼了!
学忠一听话不对味,飞起一脚把三老板踢翻,三老板倒地的时候看见墙边有几个半块砖,他随手抓起半块砖向学忠砸来。学忠躲内不及,砖头正好砸在肩膀上,学忠咬着牙把拳头攥得咯嘣响,像山豹一样窜上去,两只拳头雨点般地砸在三老板的脸上。学忠年轻力壮,三老板毕竟上些年纪,根本不是学忠的对手,学忠这一套连环拳打得三老板只有招架之功,无有还手之力。
军发保现和另外几个人连拉带拽总算把学忠拉开,三老板已经被折腾得精疲力竭,斜躺在墙上站不起来了,右额头被拳击得往下淌血,血流进眼里,眼珠都发红。
发财一家正在生闷气,听见外面吵闹声,正准备出去看情况,忽见军发跑进来说,学忠和三老板又打起来了。发财想出去,父亲和母亲几乎是异口同声,别管他,打死他拉倒!
发财踌蹰一下,听见吵闹声越来越大,便向外边走去。他发现三老板仍斜靠在墙上,左半边脸淌着血,甚是吓人,一脸痛苦的表情。学忠立在旁边仍握着拳头,一副气愤难消的劲头。发财有些为难,一头是亲三叔,另一头是亲表弟,他不知该怎样办?他掏出香烟吸了一大半又狠狠摔在地上,用脚尖摁灭,然后对学忠说,你把他打死算啦!我给他发丧!
学忠阴沉着脸,谁也不看说,他骂我大姑,我不打他打谁?发财没言语,把三老板从地上拉起来,三老板这才勉强扶墙站起来,他又用左手掌在脸上抹了一下,鲜血染红半边脸。发财说,你看把他打成啥样了?你打两下出口气就行,你想把他打死呀!
学忠此刻不知说啥好了。三老板骂学忠的姑姑是该挨打,但打的不是时候。学忠里外不是人,有些左右为难起来。学忠赌气地说,往后我再也不管您家的闲事了!说罢,扭头悻悻地走了。
发财问三老板要不要去医院?三老板用手拍了一下腿,然后颤巍巍地走了几步说,不碍事,只是皮肉疼没伤着骨头。
发财一听三老板没大碍,便又把他训斥了一顿,说,你看看你自己,快五十岁的人了,今天挨顿揍明天挨顿打,丢不丢人?因为你我把表弟也得罪了。你以后爱干啥就干啥去?我再缺人也不用你,你出啥事别来找我……
三老板眯着鼓眼睛说,这怨我吗?啥事都怨我,我干脆死了算啦……
十九
三老板在家休息了几天,待身体复元后无事可做便又开始干起老本行拉客挣钱。这次可真伤了三老板的心,亲的近的不是打就是揍,自己是钻进风箱的老鼠两头受气,在他们眼里自己还不如一个淘气的孩子,三老板能不生气吗?每次开车路过发财门口是目不斜视,气昂昂地开过去,有时碰见一起干活的也当成陌路人。
有一次,军发看见三老板开车过来便开玩笑说,干儿子,眼角的伤还没好呀?三老板车都没停,随口骂了一句,去你妈的!
不久前的一天,三老板在车站附近转悠,发现一位中年妇女蹲在路牙上哭泣,身边有位八九岁的小姑娘也陪着掉泪。三老板出于好奇便上前询问,那妇女便抬起头说,俺妮的爹领着别人的媳妇跑了,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弄跑了。我去找他勉强把女儿要回来,现在儿子上高中也要钱,大哥,你说我往后的日子咋过呀!
三老板便问她家住哪里?女人说出在人民西路某条巷子里。三老板一听便知道离自己住的很近,便说我送你回家。女人说,大哥,我身上没钱,等到家再给你。三老板说免费送你,不收钱。女人擦了擦眼泪,拎着一个破皮包和女儿一起上了车。
女人的家在一条胡同的最里边,如果按直线距离与三老板相差也就不到三百米,可都分居在两条胡同内,难怪三老板从没见过她。
她的家是三间平房,样式陈旧,没贴瓷砖,外墙只粉了一层水泥,有的地方己经脱落露出红砖来。走廊的角落处有一个煤炉,两边墙上被煤烟薰黑了一大片。院子里堆满了废铁、啤酒瓶、纸箱板、塑料布和其它杂七杂八的东西。
屋子里除了一大一小两张床、一张写字台和做饭用的炊具以外,还是一堆一堆的小件废品。桌子上放着一台老式彩电和一些学生用的作业本。正中央放一张破旧的方型饭桌,上面的饭菜和碗筷散放着。
三老板问,你们是收废品的?女人回答,嗯,干了十多年了。三老板恭维地说,一本万利,发财啦!女人说,前几年生意好时也赚点钱,今年不行,你看那一堆纸箱原先给四毛钱一斤都没卖,等着涨价钱,现在一斤还不到三毛钱。就这么一直压着,看以后价格咋样?
女人从抽屉里拿出十块钱,三老板推脱几次不要。女人说,大哥你拉客也不容易。三老板表现出少有的慷慨与大方,没事,没事,你孤儿寡母的也不容易,看着很可怜!三老板看着外面一堆堆的废品,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问道,那你这生意咋办?女人唉叹一声说,俺家那“老龟孙”手里有俩儿钱,竟领着“相好”的跑了,你说你一个收废品的有啥开头,要是大老板吧手里有个几千万,养女人还行。那女人也瞎眼,跟着他一个收破烂的,整天身上跟“泥鳖”一样……
女人一脸的迷茫。女人说以前收废品都是老公算帐,自己没上几年学,脑子又笨,帐总算错。不是看错称就是多找人家钱,你说这小本生意敢这么折腾吗?
三老板当时不知处于何种心理竟说,没事的,有空我来帮你。最后又问了人家叫玉容,还跟人家要了电话号码。
以后,有事没事三老板都要到她那里去,帮她整理废品,有时用车拉上她去吃顿饭;有时还给她买件衣服。时间长了,三老板才发现玉容不知是人太老实还是脑子不够用,有啥说啥,不该说的也往外捅。
当然在和她交往期间,两人就睡在一起,有时在三老板屋里;有时在玉容家,但这只能是孩子上学不在家时。三老板和她作爱时,精神抖擞勇猛无比,把床板摇晃得“咯哧咯哧”响,心想反正不是自己的媳妇,放开大胆去干,干一次赚一次。
有一次不知是兴致所至还是忘了关灯,两人在明晃晃的灯光下疯狂作爱,引来附近几个好事之徒隔窗偷窥,几个人像苍蝇碰见臭鱼拚命挣抢位置,生怕错过机会,眼睛睁得像铜铃,目不转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赤裸裸的两人,有人拍照有人录像。几天以后房东严肃地对三老板说,以后再这样就滚蛋,我这房子不是“窑子铺”。三老板从此以后便有所收敛,不再明目张胆肆无忌惮了!
军发保现和其他几个人听说三老板找个媳妇,都来看稀奇。但见玉容中等个头,身体稍胖,圆胖的脸上明光发亮,一双不大的眼睛透着愚钝的目光。
军发问玉容,三老板对你咋样?玉容说,他这个人活道,经常来帮我干活。军发又问,你俩在一块睡觉没有?他现在还行不行?说完捂着嘴偷笑。玉容没有半点羞怯地说,早都睡在一起了,你想俺老公领着人家的女人跑了,剩下我一个人能不想吗?咱这实在人说实话,不想是瞎话,三老板这人不错,体贴人,心疼人。跟他睡觉真舒服,比俺老公强多了!那天晚上他喝了六瓶啤酒,趴在我身上半小时不下来,可把我压坏了……
几个人面面相觑捂着嘴偷笑,当着几个人的面竟把三老板羞得脸红彤彤的,对着玉容说,不知丢人,别瞎胡说了!
保现对玉容说,三老板跟你睡觉给钱不给?玉容说,咋不给呀!有时给三百,给时给两百,还有时不给,还其实也不是图钱,俺是看三老板人还不错……
三老板脸上有些挂不住,笑着转身走出屋外。
军发夸奖玉容说,你看着年轻呀,四十多了看着跟三十多一样。玉容有些生气,嗔怒道,谁说我四十多了,我才三十九。俺妈五十一,她属狗我属猪……
保现和军发相视一笑,掐指一算,母女年龄相差十二岁,这不是瞎胡扯嘛,再说属相跟岁数是驴唇不对马嘴。军发说,缺把火,半生货,是个大傻逼……
三老板刚开始还想与玉容结婚,后来看她不憨不傻,一会清楚一会糊涂地就放弃了。三老板所以没有彻底拒绝他,把她当成玩偶罢了。不管她好与坏,憨和傻,只要她是个女人就行,只要能帮助自已解决生理上的需求就行。还是那句老话,羶不羶反正是块羊肉,这就足够了。
玉容可不这么想,老公领着别人跑,把她甩在家里,她从此失去了靠山。现在遇上三老板成了她精神上的寄托,她依靠他离不开他,整天粘着他。三老板有些厌烦,想摆脱她,但又有点舍不得。
有一次,王八来找三老板唠嗑,三老板对王八说,你又该交桃花运了。王八听后咧嘴笑了笑说,你可别说了,上次你说交桃花运啥球事没干成,白白扔掉几十块钱。人家说那句话,大闺女死轿里,鸡巴毛都没见。还差点要挨顿打!王八笨嘴拙舌却也能甩句洋文。三老板也跟着笑起来,笑过之后立马变得很严肃很认真的样子,然后一本正经地说,这回是真的,保证你能见到人,你不信拉倒,你要真不愿意我就给别人说去。
三老板拿起大架子来,王八有些软了,便问道真的吗?三老板说,绝对真的,我能骗你,谁叫咱俩是老表呢!王八又笑道,又该让我请客了,唉,老表骗老表,骗死就拉倒!王八这话一出口,把三老板惹笑了,两只眼睛眯成一条缝,牙龇得跟脚趾甲盖一样(本地方言土语),咧开厚嘴唇说道,你看看,你看看,说话又见外了不是。常言说得好,成不成是两三瓶,成事不成事先上小白棍(香烟),哪有让媒人白跑腿的,那人家胜坐家里歇着,你说是不是老表。王八胖肚子一起一伏吭哧吭哧直喘粗气,嘴里嘟嘟哝哝含糊不清地说,噢,对,对!
既然觉得有道理,就执行吧!王八问咋请客?三老板说随你便,看着办吧!王八到超市买回二斤猪排骨,路过熟食店又买了一个“手撕鸭”和一些素菜,又到旁边小卖部拎了两瓶“张弓大粬”。
三老板看到美味佳肴和好酒,口水流了出来,眉开眼笑地大吃大喝起来,反正自已不出钱,所以吃得很开心。三老板边啃排骨边喝酒,嘴还不停地说,老表,你请客真不亏,这可比找小姐强多了,赖好是个正派人,没病。到时候给你生个一男半女的,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多好!
不管三老板的话是真是假,反正王八听着心里很舒服,嘴上说,你快去给我说去呀,别让飞了。三老板拍一下胸脯说,放心吧,跟小鸟一样己经被我栓住了……
二十
按照三老板的安排,王八和玉容在一家饭店相聚。三老板并没有告诉玉容真相,玉容还被蒙在鼓里懵懵懂懂的,三老板当然也作陪。
三老板指着王八对玉容说,这是我表弟,今年四十三岁。王八心里知道咋回事,便对玉容笑笑,并不答话,还有点害羞。三老板说,俺表弟人可老实了。玉容看看王八说,有点像。三老板又介绍说,俺表弟可是“大粗腰”。玉容听后又仔细把王八打量一遍,说,够胖的。三老板一听玉容误解了,忙解释道,不是说他腰粗,而是说他腰包里有钱,他可节省了,不舍得吃不舍得花的,家里存了十多万块钱哩!三老板怕玉容不相信,便又朝王八挤眉弄眼地说,是吧,表弟,我没瞎说吧。
这些细节问题两人事先没商量,王八不知该如何回答?自己的家㡳自己知道,王八整个家底充其量不足三万块,见三老板夸大这么多不由自主地笑起来。王八的笑声极感染人,是“滴滴”的笑有点像女人,很滑稽。笑过之后不作正面回答,只是从鼻孔里“嗯,嗯”道。
饭店门面不算大,属中等。饭菜挺实惠,盘碟都堆得满满的,味道也蛮好。有鸡腿鸭脖,有蟹有虾,有爆炒羊肉和松花蛋,还有酱牛肉,再兼几盘黄瓜蒜苔,可谓荤素皆有,红绿搭配,色味香俱全。三老板是白酒啤酒统吃,王八酒量不如三老板,今天只喝半杯白酒和两瓶啤酒。玉容不喝酒只吃菜,间或看表兄表弟二人喝酒。
三个人酒足饭饱之后,服务员一结帐吓了王八一跳,三百二十元。王八吐了吐舌头,三老板瞪了一眼说,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三个人回到三老板住处,三老板让王八先出去,然后问玉容,你看我表弟人咋样?玉容不加思索地说,人挺老实,就是个“死鳖”,窝囊货!三老板有些不高兴地说,你说的太难听,他这人不爱说话,不过人挺实在,踏实能干,你跟了他不会受罪……
玉容一听,愕然了,她有点不相信,忙追问一句,你刚才说什么?三老板看着玉容脸上现出怒色,立马改口,皮笑肉不笑地说,没说什么,没说什么?开开玩笑!此时玉容才幌然大悟,破口大骂起来,你三秃子王八蛋,把我玩足玩够了,想把我甩了。还把我甩给你表弟,啊一呸,你俩个是黄鼠狼撵兔子,要跑儿没跑,要样儿没样儿,歪腿蹩脚的啥熊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