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那群奇诡的屠杀的美(小说)
好好想想,再好好想想,还有嘛重要的人和事吗?我眼睛仍盯着那一箱钞票,心里却在追问自己。是的,我还想到了被我叉过的鱼和剥过皮的鼠,也想到了那一匹母狐……但我的眼前却仿佛又在重叠着鱼尾摇摆时优美的动感和灌入柴灰后鼠的憨态,以及母狐撒尿时的傲慢……哦,它们不是全都被火葬了吗?那可是一种最隆重的葬礼呀!这时,我不禁想起了一个叫桑克的诗人写过的一段话:“当弥留之际,我也许真正明白,我的所为仅出于人类的退却,我用毕生的呼吸表现那群奇诡的屠杀的美。”其实如此表述也许并不准确,但我找不到更合适的语言。
对了,我也想到了梅子,不过立马又把这念头掐断了:毕竟是寅不对卯嘛!
我当真是个毫牵挂的人吗?不——我还有诗歌和远方!
待我认为该想的都想过后,我向省委后勤处提交了辞工报告,我的那位老乡处长早已经到龄平安退休养老了,就没有必要去打扰他了。我又去了一趟五一路百货商店,挑了一套还算像样的西服和一双皮鞋,但我没有挑领带,一是我还不会打领带,二是觉得那东西太累赘,跟吊颈鬼一样的,还买了一个20寸的拉杆箱。然后才回到了桐荫里我租居的家中,与房主结清了房租,又把自己反锁进了房里,把钞票一叠一叠搬进行旅箱,再盖上了衣服和几本有我诗作的杂志……我也想过把钱存进银行只带一张存折或一张卡,但我并没有如此做,一叠一叠的崭新票子,全都连着号码的,这不等于是去投案自守吗?一切都收拾停当,我又把房子也打扫了一遍,然后才大模大样打的士去了河西长途汽车站,我当然已经想好了要去哪里,先去大上海呗!然后再视情况而定。我把到了上海入住的酒店也想好了,当然不能入住五星级,那样会与我的气质不符,这点自知之名还是有的,再说过份的奢侈我也不习惯,那就去浦东香港路一家三星级快捷连锁酒店吧,这是我听同在省委做勤杂工的老王吹牛说起过的,他说他带老婆去旅游,住的是香港路的酒店,看的是黄浦江的游轮和东方明珠塔。他最后悄悄跟我说,那是一家三星级快捷连锁酒店,你怕我一个清扫垃圾的还真有钱花呀!所以我就无意记住了。但我只能搭长途大巴去,乘高铁和乘飞机要过安检。哈哈,我想得周到吧!
然而,钱多了又真的是个坏东西,是个祸害!我上车后本想像当年搂那剥去了皮的狐尸般将拉杆箱搂在怀里,可是会影响了左右的乘客呀,再说那样做会更打眼,我只得把拉杆放在行旅架上,幸好只有20寸,不然哪放得下?但是接着问题又来了,我总感觉那些一叠压一叠的钞票在拉杆箱里挤得做鬼叫,更令人不安的是似乎总有两束如电光一样的目光盯着我看,像是能穿透我的五脏六腑……并且那目光仿佛与我随影同行,就连在酒店里住下了,进电梯盯着我,去餐厅也盯着我,就连上床睡觉也盯着我,且一连数日天天如此,真盯得我心惊肉跳啊!
后来……后来我猛一回头,竟然发现原来是个美少妇在始终跟随着我,我当时就想,该不是从屈原《楚辞》里走出的美艳山鬼吧?我停下,她也停下,这不禁让我想起了那一匹对着我拉尿的傲慢的母狐,我是真的脑羞成怒了,正好旁边有一个水池,我一个箭步过去就将她提了起来,把她的头往池水里按……然而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映在水中的却是一副青面獠牙、丑陋不堪的恶魔嘴脸,但更令我感到奇怪的是,如此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居然无人阻止,无人发声……
这时,一个乞丐模样的人向我走来,到了跟前又怦然一声双膝朝我跪下,口中连声说,先生,您行行好吧,行行好吧!菩萨会保佑您多子多福的……我被这突如其来的乞讨声着实地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一退,后脑勺就一头撞到了身后的那一棵老梧桐树上,呃哟,我不是明明醒着吗?心想,人一旦坠入这梦与醒的纠缠,原来比死更难受啊!也就是在这一刻,我才毅然做出决定,我一要努力把自己的一生中曾经杀戮和伤害过的所有生命的各个细节,全都一一地描绘出来。
诗和远方,我们暂且别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