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点】113号宿舍(小说)
走了一会我对那一个女孩问道:“我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李海兵也开口说道:“我也没问。”
她本来在默默地跟着我俩,听我俩一问便一下红破了脸细声回答说:“我叫刘细月。”
李海兵一听便打趣道:“留得细月不怕夜,你爸爸是不是怕天黑?”
“不是啦,我出生的时候正是月初的夜晚,月亮很细。”她娇声地小声说道。
二
前方就到十字路口,右边是我来的路,此时路上行人匆匆,很多都是赶着回家过的人,大部分都是一个牛仔包。路两边的工厂都闲了下来,静静地沉思着。左边的路是想去的路,那前方就是深圳市区。前方路的对面是一条没有多长的路,那一排大排档就在那一条路的两边,此时也经失去了往常的热闹,但店家还是早早地将桌子摆好在店门前。
在等红灯的时候,我们默默地看着眼前。只要是路两边的路灯已经挂上了红灯笼,异乡的红灯笼在过年的灰雾里红得发暗。远远地跟着它们看去,不知道终点的路不知它们挂了多远。
过了公路,我将他俩带到我常吃饭的地方。给老板说了一声他俩要包餐,四十岁左右满脸风霜的大叔点了点头,从厨房桌下的盒子里拿出两张饭卡,让他俩写上自己的名字便算办好了。大叔顺便在上面划了今晚的,便让我们点菜。
吃完饭回来的路上,他俩明显的很轻松。过了十字路口后李海兵问道:“大叔不怕我们吃了不给钱吗?”
我想了一想说:“他不是每一个人都办,他看人办的。而且他好像也是吃过苦的人,不计较这些。他是好人,好人不会因为那么几个不守信的人,而不去帮助更多需要帮助的人。”
“你们都是好人,认识你们真好。唔……”刘细月却忽然哽咽着说了一句便低声哭了起来。
我俩一怔,李海兵赶紧问道:“你怎么了?”
她不出声,一直哽咽着,一下把我俩吓得手足无措。我也赶紧问道上:“是怎么了吗?想家了吗?”
她摇了摇头,站在路边不走了。我俩站在一旁不知怎么安慰她,便只能静静地看着她。一会她哽咽小了然后没了,很不好意思地低声说道:“我想起我前两个月了。”
李海兵听后便问道:“你被人欺负了?”
“嗯。”灯光下她脸色灰暗地回道。
“过程复杂吗?”我看她忧郁的表情问道上。
我刚问完李海兵又接着问道:“或者能说吗?对你的人生影响大不大?”
“我只是钱被抢走完了。”她一听知道我们误解了,赶紧说出结果。
李海兵一听,嘘一口气说道:“钱吗,没了还可以赚,只要人没事就好。”
“可是我没钱,流浪了两个月,要不是遇到你,我不知我会怎样。”她满怀感激地对李海兵说道。
我想了一上好奇心上来了问道上:“你是怎么被抢的?”
她脸色却又暗了下来回答说:“我从广州坐大巴车下来,坐错车了。那大巴车是黑车,车到了一个偏僻的地方就有几个坏人站起来要我们加钱,不加就赶下车。我身上只剩下一百多块钱全被他们抢去了,后来又开了一会就说到了,把我们全部赶下车。我就只好沿路往深圳走,我姐说好在车站等我的,我一直走不到而且也不知道路,就在这路上走来走去一个多月了,饿了就捡东西吃,只到那天,呜……”话未说完她却一下大哭起来。
李海兵赶紧对着她说:“你别哭呀,别人还以为我俩欺负你,快别哭了,不是一切都过去了吗?”
我也在一旁说道:“别哭了,现在有我们,你不会再吃苦了啊,莫哭了,等翻年有钱了再去找你姐姐,或者明天就给你爸爸妈妈写一封信,报下平安。也给你姐写一封信,让她来看你好不好?”
她这才点了点头“嗯”了一声。我又说:“我们走吧,回去早点休息,明天找一个地方逛逛去。”
他俩便往前走去,宿舍的大门在走过一个弯后出现在我们眼前,灯光明亮而热烈。看时间还早我俩便邀请她一起去宿舍里坐一会,毕竟两个大老爷们聊不出什么,何况还有刚才那一些人。
距离宿舍门还剩三十米远,便听到宿舍里的吵闹声。
推门进去,倒也没有见到有醉鬼,只是酒味有些浓。刘细月一进门鼻子便耸了一下,能看得出她明显的不适。但她依然走了过来到了李海兵的床边。李海兵让她坐下,自己也坐在床的另一头。
她很紧张地坐了下来,低下头避开看向她的五个男人与一个女人的目光。这五个男人此时正各自端着杯子拿着筷,却没有看着他们中间放在一个煤油炉上的锅。那一个女人正坐在李海兵的邻床上,这时也放下手里织着毛衣眼睛仔细审视着刘细月。看着他们肆无忌惮的眼神,我冲李海兵说道:“要不你来我这下铺坐吧,这个师傅没来。”
李海兵摇摇头回答道:“没关系,我俩坐这又不挤。”
他们听到我俩的对话,从刘细月的美艳里清醒了过来,便都讪笑一下却也不尴尬,纷纷地又将筷子伸向锅里。
刘细月的脸却红了,刚才倒没想到太多现在才反应过来,一个女孩坐在男同事的床上,她感到了别扭。我俩一时也想不到好的话题,便沉默了。而吃饭的几个人话却越来越多,也越来越狂。听着这些吵闹的声音,我转身拿起一本书往刘细月递了过去,她摇摇头眼却看着地面。就这样扭扭捏捏坐了一会,李海兵也不知该与她说什么,感觉他俩都坐得都很尴尬。李海兵总时不时地看她一下,想说点什么又不知怎么开口。一会后她默默地站在了起来,低着头对地面说了一句:“我回去了。”然后也不管我们会不会挽留,人已经几步消失在宿舍门口。
李海兵冲我耸了耸肩,微微一笑便往床上倒去。几个喝酒的人声音更大了,也许传得更远了吧。通过听他们的话,我区分出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女子是电镀师傅的侄媳妇,二十五岁左右。脸圆身体有点胖,不高。一个二十九的年轻男子是电镀师傅的妻弟,一米七左右,身体比较壮。另两男人是电镀师傅妻弟老婆的哥哥。他们都把电镀师傅的妻弟叫小三。小三此时喝得正高兴,回头给坐床上的女人说道:“小花,大家在外面都要有一个安慰对吧,这没什么的。”
他的俩个妻兄听了他的话点了点头,其中一个说道:“出门在外有个照应,挺好的。”
女人一下子显得很尴尬,停下手里的活看着电镀师傅。电镀师傅这时伸手便端起一杯酒对他们三人说道:“来,喝。”说完一扬头将杯里的酒喝清了。
三人一看,也赶紧将杯里的酒给喝了。然后三人又满上,电镀师傅便对小三说道:“小三,你今年不回家,爸不说你?”
“说啥,我去年回家了的。”那个叫小三的头一扬满不在乎地回答道。
那一个女人便小声说道:“去年回今年就不回了呀?”
小三“嘿嘿”一笑说:“话不是这样说,主要是今年回家也是回老婆家。没意思不想去,就让她一个人回去了。”
电镀师傅眉头一皱问道:“这样好吗?小云不说你?”
小三依然不在乎地说道:“不会的,那地方那么穷,打麻将才打五毛的,去哪里干什么,她不会说的。”
“你去不去是你的情分,与那里穷不穷有什么关系?”电镀师傅又问道。
小三将锅里捞出来的菜抖了抖放进嘴里,嚼了嚼后回答道:“她爸砍一早上的柴,用摩托拉去十多里的县城卖才五元钱,我前年帮做了五天,累死还没钱,我才不想去,我在深圳这里上一天班都不止那几块钱。她是那个穷乡僻壤的,她不好意思说我。”
那一个女人这时在旁边插了一句:“我们那还不是一样。”
小三摇摇头说:“我说的是深圳,我们不是在深圳吗?”
那个女人依然地摇摇头说:“我们又不是这里的人,我们只是来打工的。”
“可是我们在这里生活呀。”小三依然不甘地说。
电镀师傅摇摇头说:“我们不是在这里生活,这样能叫生活吗?比你岳父不如,他还有摩托车,有出行的自由!”
听着他们的说话,我却不知在哪个节点睡去了。
早上早早的醒来,外面的天空从窗口看去,还在发青。宿舍里依然还留有一些酒精的味道。还有一些轻微的响动从电镀师傅的床上传出来。
正想下床去上厕所,电镀师傅的床帘却拉开了。一个女人的头露了出来,是电镀师傅的侄媳妇。我赶紧闭上眼装睡,头侧朝内。一阵轻轻的脚步声,一阵轻轻开门的声音,一阵轻轻关门的声音……
又坚持了几分钟,双手一展装着才睡醒的样了,头侧过来便从床上坐了起来,然后下床往厕所走去。
洗了脸出来,时间还太早外面没有几个人。便往大门走去,今天是大年初一,工业区里能见到一些稀释得比较淡的年味。
这个地方的冬天并不冷,穿着两件衣服在走了一段路后,感到了一丝从身体里传出来的暖意。阳光还未从地平线上冒出来,但天际却有一线鱼肚白。
没有目的地走着,心中或许有那光明的概念吧,走的方向是那泛鱼胆白的地平线。
路上人渐渐多了起来,然后走一段后又少了去。这时我已经走过了一条街,前方路开始变得狭窄,远方也没了房屋,那再远处是海吧!可惜前面不远处路就没有了。想想应该是走的人少或没有,我也没有去走一条路出来的豪情,便转身往回走去。想想回到宿舍,他们应该都起来了。
十字路口后二百米就是宿舍的门口,却在过路口的地方,看见了刘细月。
“这么早?”我看着她后便微笑着问道。
她眼神应该是空洞的,眼睛看着我来的方向,我感觉到了她眼睛的直视,她却没看到我的到来。她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赶紧“嗯”了一声,脸却红了。一时手足无措不知说什么,急得转过身去。我这是时才看见她的前面站着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看上去大约二十七八岁、一米六的样子。头发非常凌乱,脸黑而瘦,眼眶深陷无神。衣服也破破烂烂,膝盖处有两个大洞,从那洞处可以看到很薄的秋裤。她看我在打量她,很为难地笑了一笑。
我不由疑惑地看向刘细月,她这时已经转过头来,眼明显有些慌乱地说:“帮帮她行吗?”
我不由一愣说:“你们认识?”
“嗯。”她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我们是一辆车上被抢的,来这里之前,我们在一起。后来我们分开去找老乡,她也没找着!”
“我们是在这里分开,要是谁找着了就又回这里来。我没找着,就想回来看看她找着了没。你是细月的哥哥?”她见我与细月打招呼,便很不好意思地问道。
我摇摇头说:“我们是同事,你现在情况怎么样,要不也先进我们厂吧?”
细月看着我问道:“过年放假也招人?”
“不招。”我摇了摇头:“她可以进宿舍先住着,上班后再进厂上班。”
“能进去吗?”刘细月高兴地问道。
“你们跟我来吧。”说完往前走去,她俩便跟在后面,我也没有回头看她们的表情。
到了宿舍的大门边,我对保安大叔说道:“我妹妹来看我,想进里面去坐一会。”他疑惑地看着那个女人,我赶紧又对他说,“她被偷了,幸好找到了我。”
他一下子就站直了身子说:“妈的,那些王八蛋。你们进去吧,等会换上工衣借个厂牌,莫让别的保安员知道。”
我点了点头,很感激地说道:“谢谢你,我们遇到好人了。”他一挥手说:“快进去吧。”
我们仨往里面走去,明显感觉到了她俩的兴奋。走到了她宿舍楼下,我转身对她俩说道:“刘细月,你带她先去洗澡,你有没有衣服,没有我去想一下办法?”
刘细月怔了一下:“我就这一套衣服,厂服要上满半个月上班才发。”
我笑笑说:“我去借吧,一会我拿过来。秋衣秋裤我去买,不过只能买不好的。”
她俩不说话,那个女人我看她应该是流泪了,话憋在了喉咙里。我转身往街上走去,口袋里的钱还有打底的几十几块,年初二就上班,也不需要花什么。
买一套衣服不需要多少钱,经过与小摊贩的一场短兵相接,十五元的一套女式秋衣秋裤到手,顺便还五元钱买了一套内衣裤,反正不知道尺寸,均码棉纱的。
走回宿舍区,想了一会便往宿舍隔壁走去。
113号宿舍有个与我一起上班的小个男同事,他来了几年了,应该有多余的工作服。去到里面,这个宿舍人多,除了回家过年的,还有四五个人在里面睡觉。小个子正在床上看书,见我进去很意外,问道:“有事?”
因为平是时上班是在一块,这段时间也还聊得来,便点了点头,也不虚伪说:“想与你借套厂服或借三十元钱。”
他一愣,明显感觉有些不可思议,毕竟才认识这么久。想了一下问:“有什么急事吗?”
我点了点头:“有个妹来了,没钱。”
他忽然笑了起来,说:“老子相信你才有鬼,肯定又是捡了个流浪的妹仔。好多人都说你们捡了个叫花妹。”说着伸手往枕头摸去,然后从下面拿出一个钱包,递了三十元过来又说:“冲你们敢捡妹子,我借。他妈!我以前象叫花子一样落难。怎么就没遇到捡我的人呢?”
我伸手接过钱,也不矫情:“发工资还你,而且你猜对了。我帮她买衣服。”
他一听,一下就坐起来问:“真的呀,我也要去。等等我。”说完下床便穿鞋,其余的人看着我俩,像看什么异类。我也不多说了,转身出了他们宿舍。
走进我自己的宿舍,李海兵已经在床上坐着了,那个电镀师傅还睡得香。我对李海兵说道:“刚才有人来找刘细月,我帮她的那个朋友买了套衣服。”然后扬了扬手提着的塑料袋。他看我一眼,然后下床,也不多问,往外走去。
他在前面走着,来到刘细月宿舍楼下。刘细月正靠在三楼她的宿舍门前,见我们过去赶紧下来。
我将手里的衣服递给她说:“先拿上去,工衣没有,等会你下来我拿三十块钱给你,你自己去帮她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