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黄牛不由仰天长叹：“这城里人咋这样没良好呀！”老黄牛愤愤不平，说：“这太不公平了，你给他家看车护院五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呀，你吃三顿饭值几个钱呀？”
　　 流浪狗长叹一声：“城里人把钱扣的比乡下人还紧呢，你当城里人钱好挣。”说到这里，流浪狗不由问：“哎，说了半天，你不好好呆在山里，跑到这里干嘛？山里空气好，山青水秀，环境优美，何苦跑到这大城市经受汽车尾气污染的侵袭？”
　　 老黄牛这才把牠想到城里挣钱的想法说了一下，特别说到牠想到旅游景点让人骑一次一个小时给一百一十八块钱的事。
　　 流浪狗冷笑了几声：“没有那么傻的城里人，你甭信！你别看城里的钱确实多，真正不好挣，我建议你还是回你山里多好呀。”
　　 老黄牛心里琢磨着，短短一天呀，竟然经了解这么多事呀，确实把老黄牛的心绪都搞乱了。牠建议我回去？难道我就这样空手回去吗？要是回到山坡伙伴们会耻笑我呀！可是不回去，在这城里找不到挣钱的工作，这样下去自己不就成了流浪牛了？想到这里，心里好凄凉呀。
　　 老黄牛无精打采走着，眼前出现一个广场，广场的中间是铺着黑色大理石的地面，周围是一圈体育活动的东西，中间是一个男女组成的一个方队，队前是一个美女做着舞蹈的动作。牠旁边放着一个长方形的音箱，音箱放着迪斯科舞曲，那咚咚响的音乐和狂欢的方队，震得老黄牛耳朵好象要聋了。牠刚想逃离这块地方，眼前不远出现了翠绿的草地。呵呵，牠高兴了，飞奔到草地里。这里的草，不像山坡的草，一点杂草没有，齐刷刷。老黄牛觉得好笑，城里人就是闲的无聊，没事了把草剪得整整齐齐。草地很松软而且潮湿，一个个黑褐色牛蹄坑，在草地上显得特别显眼。老黄牛急忙一嘴接一嘴啃着青草。不一会儿，肚子就圆鼓鼓的。
　　 “嗨，那来的老牛进了绿化带，破坏城市绿化你们还不给我把这个东西抓住送到屠宰场去。”
　　 随着震耳的吼声，一个黑胖小伙子，指挥三个彪形大汉向老黄牛这边飞跑。老黄牛大吃一惊。沿着来时的路，撒开四蹄得得得得逃出绿化带，幸好老黄牛四条腿飞快，总算把后边的那四个两条腿的人甩得远远的。牠寻思自己沿着马路跑不是个办法，一定要叫他们看不见自己最好。前面出现一个小巷，一头钻进小巷子，还是拼命地跑。
　　 老黄牛跑了一个多小时，出现了一片菜地，都是绿色的芹菜、包菜，路边一条清滢的细流汩汩地流入菜地。嗨，这水呀，象牠吃草的山顶上流下来的水。
　　 这时，老黄牛才感觉身上湿漉漉的，口干舌燥，一头伸向水渠，咕咚喝起来，直到一个老头走到牠跟前，也没有发觉。
　　 老头拍了老黄牛的屁股，哦：“这是从厕所流出来的水，你敢喝？”
　　 什么，厕所流出来的水？老头肯定是哄我，厕所水能这样清？牠大眼瞟了老头一眼，哞地叫了一声说：“厕所那有这么清的水呀，你哄人！”
　　 老头拍了拍牠的头，笑着说：“厕所里的水流到这里的过程中，不能溶解的东西却在流的过程沉淀了，所以水变清了，可是那些水里依然含有大量的害细菌，甚至病毒，以及肉眼看不见的氮元素等有机化学成份却依然在水里呢！”
　　 经过老头这么一说，老黄牛确实感觉肚子隐隐作痛。过了一会儿，呀！肚子怎么疼的难受，还轱辘响呢，牠想拉稀，还没有等牠再想，肛门就打开了，稀哩哗啦给老头溅了一身。妈呀，自己惹事了！
　　 老黄牛撒腿又向前跑去了。
　　
　　 五
　　 老黄牛拼命地跑着，汗水把牛毛紧紧地沾在身上。前面出现了一个黄瓦红院墙的园子，老远就可以看到大门上赫然闪着红光的大字：城市运动公园。牠从门口看到里边，竟然有一个男孩骑在马背上晃攸晃攸着。老黄牛可高兴了！这正是自己要找的地方呀。             
　　 这时，肚子里咕辘 一阵，牠的屁股就像失控的闸门，稀里哗啦的稀便，顺着屁股留到大腿，又从大腿流到地上。背后传来一个粗旷的惊呼声：“快抓住前面这头犍牛，牠给路上拉了多大一摊呀，把人能丑死！”接着又听到一个中年女人的破锣声也喊：“城管，快快把这头老野牛抓住呀！”
　　 老黄牛知道自己又惹下事了，拼命甩开四蹄顺着院墙跑起来，直到听不到后面喊声了，这才回过头发现再没有人撵自己了，就放慢脚步缓缓地走着，眼前又出现一个大门，大门上还是闪着红光的六个大字：城市运动公园。呀，这个公园好大啊！
　　 老黄牛想啊，城市好，人多，热闹，可是管你的人太多了。在老家的山坡上，小路上，田间地头，谁管我老黄牛撒尿拉屎呀！可在这里却没有那样随便了。想着，向里望去，一匹看来口龄不小的枣红马背上有一个短胡子的小伙子，一手拉着疆绳环，一手挥舞着皮鞭抽打着马的屁股。枣红马象一团火似的转一圈又一圈，可那个坏家伙还是不停地打着枣红马的屁股，好像存心要把牠累死呀。嗨，人类都在喊要关爱生命，可是这个短胡子的小伙子行径，却这样无视生命，该死！老黄牛心里狠狠地诅咒着。
　　 公园里，楼台亭阁，金黄色圆顶，翘檐对称，绿色瓦，深红墙，在葱笼的树丛中显得特别好看。人工湖，轻舟悠悠游荡。呀，还有一大片用铁丝网围了起来的浅绿色草地，竟然还有吃草的山羊，马驹，几个游人分别身着武士古装骑在红色、白色、黑色的马背上，悠然地走着。
　　 在入口处，大门敞开着。这时候呀，老黄牛从看到小胡子小伙子打马的不愉快中出来了，看到这些马，想起那个男童爸说过的话，骑马一个小时一百一十八块钱的事多美呀！虽然我老黄牛没有马那样灵巧飞快，骑一个小时，一百块钱该没有问题吧？十个小时计算，就是一千块，这个账牠会算的呀。一千再乘个三十天，一月挣三万块钱呢，再来一年十二个月，三万乘十二就是三十六万块钱，一年三十六万，十年就是三百六十万呀！凭我老牛的身体状况，活十年应该没问题。
　　 老黄牛还想呀，当牠敬爱的主人看到这三百六十万块钱，就再也不用辛苦搞什么“农家乐”了，也不用辛苦种地了！老黄牛想着，哞地高兴地大叫声，吓得两个保安大惊失色，异口同声喊：
　　 “快，快抓住这头野牛!”
　　 忽啦，真有十几个穿保安服的年轻人扑过来，老黄牛急了，嚎叫一声，一头向离牠最近的保安冲去，吓得这个保安屁滚尿流逃走了，其他保安也望风而逃。牠哼了一声，看看这些看着牠的保安和游人，又昂起头，显摆着自己头上那一对足以致人命的犄角，耀武扬威地进了公园，沿着铁丝网溜达。
　　 铁丝网栏里边的马驹呀，羊呀，看到网栏外面竟然有一个稀客老黄牛光临了，觉得挺稀罕哦！一只褐色的普尔山羊咩咩叫来好几个山羊，接着那只枣红马也来了，后面跟了一只毛驴呢，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
　　 “咩咩咩，真稀奇，那来这个脏兮兮的老键牛！”
　　 “啊噢，啊噢！”声叫个不停，这是毛驴的声音。
　　 “咴咴”打着响鼻的枣红马身上的汗水真往下淌，牠用头拔开羊群和马驹，挤到毛驴前边。牠和老黄牛只跟着一道铁丝网，“咴咴”两后，算是招呼了老黄牛：“牛哥，你跑到这个大城市干嘛？”
　　 老黄牛认出来这就是那个驼着短黑胡子小伙子飞跑的马呀！牠本能地想起来，人骑马一个小时一百一十八块钱的事，就急忙问：“红马兄弟！”
　　 枣红马笑了，说：“牛哥，对不起，我不是公马，我是一只生过三个马驹的母马呀！我和你口龄大概差不多吧？”
　　 老黄牛哞地叫了一声，说：“对不起，我没有看到你的后面呀。”片刻，又急不可耐地问：“你是不是一个小时就挣一百一十八块钱呀！”
　　 枣红马咴咴了两声摇了摇头：“那有这样好的事呀？城里挣钱比乡下和山里人挣钱方便，可城里人把钱扣的比农村人还紧，人家骑我一个小时，一百块钱，老板给我才十五块钱。就这十五块钱来得够辛苦的，你看我的屁股。”
　　  枣红马转过，屁股转到老黄牛这边。牠才看清枣红马后腿档中那只干瘪的奶包，屁股上一道道皮鞭抽过留下指头粗的梁，身子不时还微微发抖呢。老黄牛扬起头哞地大叫一声，说：“大妹子，你受苦了，我都不忍心看了！”
　　  枣红马垂下头，泪水夺眶而出，半天才小心翼翼地问：“牛哥呀，你呆在山里多好呀，跑到这大城市干嘛？人家城里人压根儿就瞧不起你。”
　　 老黄牛这才把一匹马在城里被人骑一个小时一百一十八块钱的事说出来。
　　 枣红马又摇了摇头，连着咴咴了几声，说：“牛哥呀，大城市并不像，你想象的那样好啊，象刚才在我身上骑的那个短胡子小伙，为了寻求刺激，拼命地用皮鞭抽打我的屁股，还嫌我跑的慢。本来想前蹄腾空摔死他，可是转念，他死了老板赔命价不说，我也甭想活了。我的三个孩子还小呀，还要我照顾呀。所以就忍着，好死不如赖活着。可这懒活着，活受罪，到那年才是个头啊？”
　　 老黄牛刚想安慰牠几句，枣红马大声说：“牛哥哥呀，你们那多好呀，有山有水，空气清新，那像这大城市，雾霾以来，街道车都限号行驶，哪像山里自由自在生活着。依我看，你还是早早回山里吧。”
　　 这时整个公园响起了“叮当当”的铃声，枣红马，羊群，还有那头驴一哄而散。
　　 太阳偏西了。暮色愈来愈浓。游人一拨又一拔从出口处涌出来。老黄牛心里明白，这是公园闭园了。牠拖着疲惫身子，一步一步离开了公园。马路两边的灯亮了，照得地面如同白昼。老黄牛无精打彩地走着，可怜的枣红马屁股上一道道伤痕，还有那干瘪的乳房却在牠脑海晃来荡去。枣红马的嘱咐声在耳畔久久回荡。
　　 “牛哥呀，大妹子给你说实话，你快回你们山里吧，那儿的空气好，自由自在，再不要到这花花世界的大城市里来了！”
　　 也许是老黄牛心情不好吧，也许是喝了城里的污水拉稀的原因吧，只觉四腿发软，全身冒汗。牠向来的路上走去，走着、走着，头不由得往下垂，两个前蹄一拌，差一点来个啃地皮。唉，可怜老黄牛几乎精疲力尽了。眼前远离公路的是一片空旷的场地，从尘土覆盖的一堆又一堆 建筑垃圾来看，这是一个才拆迁的城中村废墟。幸好，空地上长着荒草，一条黑色皮管汩汩流着水。
　　 牠觉得又饥又渴，四肢似乎无力支撑着牠这庞大的身躯，就势躺在荒草上，啃着草，然后喝着皮管的水。
　　
　　 六
　　 老黄牛从城里逃回来了！整个山村都震动了。牛呀，羊啊，这些伙伴都一齐把老黄牛围在主人家门前老松树前。咩咩咩欢叫，还有哞哞的喊声，是常在山上吃草的羊朋牛友们。树影底下，老黄牛毛色零乱，沾满灰尘的后腿拉稀留下的痕疤疤散发着嗅人的气味，大红牛看着老黄牛这副脏兮兮的样子，垂着头卧在地上，就拖长声音哞地长叫一声：
　　 “黄侄呀，当初你要去城里，我就给你说过，城里不是咱山里人和牛羊去的地方呀！可你就是不听，你看你现在这副样子，我就断定你这些日子进城受了苦，受罪了。”
　　 “老黄牛伯伯，你可回来了！”
　　 老黄牛抬起半闭的牛眼，循声望去，黑白相交毛色的奶牛犊，一蹦一跳，来到老黄牛跟前，惊讶地哞地叫了一声，说：
　　 “黄牛伯伯，这些天不见你，你看你的毛色不再像黄缎子那样光亮好看，还有，你这双眼睛变得失神无光，你看你的后腿档里档外，全是拉稀干的疤疤痂痂呀，臭死……”
　　 大红牛生气了，哞地叫一声，生气地：“你这小崽子，你不说话，你黄牛伯不会把你当哑巴吧？”
　　 奶牛犊吐了一下舌头退去了。
　　 这时，主人来了，他先是一愣，然后说了声“黄黄呀，好几天没有见你，你……你……你怎……”啜泣声中止了说话声。
　　 霎时，哞哞的牛叫，咩咩咩的羊叫声，响彻一片。老黄牛抬起头，后腿刚厥起，却扑通一声又瘫在地上了。唉，自从喝了城里菜地里的脏水，拉肚子没有止呀，牠太虚弱了！
　　 主人见状，抱着牠的头，竟然嚎啕大哭着说：“我的黄黄牛，我知道你是感恩于我呀，你要去城里挣大钱，报答我一家人，我知道啊!可是外面的世界，固然风情万种，新鲜好看，却也不知道有多少险恶呀？”
　　 老黄牛抬起眼皮，一泓泪水。主人越说越激动：
　　 “我好说歹说，不让你去，你就是不听，硬要去城里闯大世界。你看你，你成了这样，胯骨暴起多高，肚子成了深坑，你知恩图报，你比两条腿的有些人还强百倍呀!老黄牛，在你生下四天，你第一次来到山坡吃草，你妈妈死的情景吧？是多么刻骨铭心啊，你虽然是个畜生，可是你在我的心目中就像我的儿女一样，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活呀?”
　　  老黄牛妈妈死的那天早上，应该是老黄牛一生的第一记忆吧：
　　 那天早上，太阳爬上门前这棵老松树上，才会摇摇晃晃走路的老黄牛，脐带还没有掉呢。阳光不热不冷，老黄牛妈妈第一次把儿子带到山上。老黄牛妈妈一嘴又一嘴 啃着草。才生下四天的老黄牛卧在一个厚厚的草甸子上，好舒服。渐渐地，闭着眼睛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满山的牛羊叫声和人们的吵杂声，把老黄牛从梦里惊醒。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主人哭着抱起牠，两个小伙子扶着主人，一步一步向山下走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主人哭的这么伤心?老黄牛纳闷，幼声幼气的哞哞了几声，主人走着还是哭喊着：
　　 “我的扁担角呀，你生娃刚四天，你竟然走了哇！”呜呜呜的哭声把两个小伙伴感动得掉眼泪，异口同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