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见。”
　　 “丫头，你不能不见。见见面怕啥，不同意你过后告诉我们。礼节上也别掘人家的面子。”小波一想爸爸说的也对。就说：
　　 “那好吧。见就见，反正我不同意！”
　　 不一会黄操拿着四盒礼来了。老头急忙把小波叫了出来。然后说：你们俩唠吧，我和你妈不参与，说完走了。
　　 屋里就剩下他俩。不管黄操唠啥，小波就是不吱声。黄超一看也没啥意思，不一会就告辞了。等老两口从外边回来，两人没了。等晚上妈妈问小波谈得咋样，小波还是那句话：
　　 “除了高峰，别人我谁也不嫁。”再问，人家走了。
　　 12
　　 第二天，李生只好去问黄操：
　　 “你们俩昨天谈得咋样？”
　　 “咋样？我也不知道。她也不吱声啊。”
　　 “她说同意还是不同意？”
　　 “我不说了吗，她一句话也没说。”黄操显出无可奈何的样子。李云问黄操：“那你哪？”
　　 “我是一百个乐意，不知她乐不乐意呀？”
　　 “我女儿我知道，她不是相不中你，是她有一个心上人，是一个富农子弟，还是农村的，我和她妈坚决不同意！我们俩相中你了，要不我咋主动问你呢。”
　　 “噢，”老爷子这几句话，把黄操乐够呛。连忙说：
　　 “大爷，您说我该咋做？我听您的。”
　　 “你放心，我一定让小波嫁给你。慢慢来，嘴急吃不了热豆腐。你学着会来点事，主动感化她。那边那个男的我一定给她卡主。最后她只好嫁给你。”
　　 “谢谢您！大爷，我一定照您的指示办。”听了李云的这番话，乐得黄操嘴都合不上了，不住地点头哈腰。
　　 从这以后，黄操三天两头就往小波家跑，每次去都不空手，换着样的买礼物，赶上活就帮着干，对小波也彬彬有理。老两口也喜欢他，有时还留他在家吃饭，拿他就像自己的儿子一样。小波还是老样子，你们二老喜欢你们的，我不冷不热，不卑不亢。她心里还是想着高峰，背地里他给高峰去了好几封信，都没见回信。她心里七上八下，不知是咋回事。突然有一天，父亲回来告诉她：
　　 “这会你不用惦念高峰了，这小子蹲大狱了。”
　　 “什么？您说什么？”
　　 “高峰蹲大狱了，现行反革命，被判十五年。不信哪？你自己看吧。”说完把一张公安简报扔给了小波。小波捡起简报，一眼就看到了大标题，她急忙走进自己屋，把简报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她几乎要昏了过去。这是真的，简报写的清清楚楚，真是高峰，而且还有照片。这是咋回事呀！我心中的恋人不完了么？她眼前发黑，天旋地转，趴在床上一顿大哭。她不想活了，她找一条绳子拴在门梁上，套在自己的脖子上……外边的父母听到小波在哭，心想，哭吧，这回你就不能再嫁给他了吧。可是听了一会，不哭了，没动静了。父亲猛然意思到不好，她能不能想不开寻短见哪，父亲急忙把门踹开，一下子和女儿撞个满怀。一看，女儿正吊在门梁上，她一下子把女儿抱住。幸好，女儿刚吊上还没断气，他急忙把女儿放到床上，又喊、又捋，又掐人中，这时母亲也跑过来了。两位老人捂着了老半天，女儿才缓过来，母亲抱着女儿一边哭一边说：
　　 “女儿呀，你咋这么糊涂啊，咋这么狠心哪，咱不能一条道跑到黑呀。你死了妈也不活了，我也跟你去。妈不能离开你呀！这回妈不管你了，你乐意嫁谁就嫁谁。你要想再寻短见，妈也跟你去！”
　　 现在的李小波，虽然没死了，可她的心已经死了。她对人生已经不抱任何希望，对爱情更是彻底绝望。她想来想去，为了父母，她还要苟且活下去，不能让父母再为自己操心。
　　 一切又恢复了平静。可小波的心，没有平静，高峰被判了十五年，十五年的大狱，我能等吗？我可以等他十五年，二十年也行，可我的父母咋办？他们即使同意我等，那得承受多大的精神压力？我这么做是不是太自私了，我不能不替父母考虑，反正自己的心也死了，就依着父母嫁给黄操吧。
　　 一天晚上，女儿来到二老房间，郑重地对两位老人说：
　　 “爸妈，女儿以前不懂事，惹二老生气了。我现在也想开了，您们既然同意让我嫁给黄操，那就嫁给他吧，女儿同意。”两位老人一听，当时乐的一起上来把女儿搂住，母亲拉着女儿的手说：
　　 “小波呀，你终于想明白了。妈马上就给你筹备婚礼，让你风风光光的结婚，我明天就告诉黄操让他筹备婚事。”父亲也接着说：
　　 “我明天告诉他，必须得给我女儿买四大件，缺一不可。”二位老人哪里知道，女儿的话是流着血说出来的。
　　 “ 爸妈，我既然答应了这门婚事，你们也得答应我一件事。”女儿说。
　　 “啥事，尽管说，我们答应你。”母亲说。
　　 “我想上监狱去看看高峰。”
　　 “这……，”母亲瞅瞅父亲，没回答。
　　 “你们放心，我答应嫁给黄超绝不反悔。我只是想把我的决定告诉高峰，请他原谅，让他知道我嫁人了。”
　　 两位老人一听，觉得也有道理，就说：“好吧，我们答应你。”
　　 在莲江口农场监狱的接待室里，李小波见到了高峰。
　　 高峰被剃个大光头，身穿灰色的劳改服，面目比以前消瘦多了，但他的眼睛还是炯炯有神，有着永不服输的光泽。当他看到小波的时候，表情很不自然，好像在说：我对不起你呀！我让你失望了。小波一见到自己最爱的人，眼泪唰唰地掉了下来。来的道上想好的话，一下子全都堵住了，一句也说不出来了。倒是高峰先开了口：“你还好吗？”
　　 “峰哥，你这是咋回事呀！他们为什么把你打成反革命啊？”
　　 “不知是谁把一本，《红旗》杂志塞在我的褥子底下，《红旗》杂志封面有毛主席的像。就把我打成了现行反革命了。我估计准是韩凤仪干的。咱们是有嘴也说不清啊。”
　　 “这不是栽赃陷害吗！我们上诉不行吗？”小波气愤地说。
　　 “现在文化大革命刚刚结束，上哪说理去，再说我的出身还不好，没人替咱说话。”
　　 “那咋整啊，就干受窝囊气？”
　　 “我就是这个命了，阶级成分就像紧箍咒一样，把我给套住了，一辈子也别想翻身。小波，你的家庭出身好，可别傻了。你千万别再想我了，找一个好小伙嫁了吧。这一段你给了我那么多的幸福，我已经很满足了！我会永远记住你的，我俩今世无缘，来世再做夫妻吧。”此时的小波，已经泪如雨下，泣不成声。老半天才说一句：
　　 “ 我想等你出来。”
　　 “你别傻了，十五年，那是多长时间那，你等得起吗？你的父母咋办？再说我在狱里还说不上他们怎么折腾我，死活都不一定。你要爱我，就听我的话，要好好活下去，这是我最希望看到的。”短短的十分钟接见，小波只顾哭了，还没说上一段完整的话，就到点了。狱警强行把高峰带走。高峰一边走，一面回头喊： “小波，你一定要听我的话，不要等我！”
　　 这时，小波已经哭成了泪人，一句话也没说出来。在监狱长长的走廊里，高峰的喊声还在断断续续的传来，李小波已经哭昏在接待室的地上……
　　 13
　　 黄操得知李小波同意的消息后，非常高兴，急忙和家人筹备婚礼。那个年月物质极端匮乏，可是由于他是供销社的职工，所以买东西还是比较方便。不到半个月，结婚物品就都筹备齐了。小波的父母高兴，谢天谢地，女儿的婚姻大事总算一块石头落地了。虽然看样子小波有点不太高兴，可也没太反对。二老想：“感情慢慢培养呗，时间长了就好了。”小波的心里痛苦极了，因为她的心，始终在想着高峰，高峰的影子，无时不在她的眼前晃动。虽说她心里不高兴，可这毕竟是结婚大喜的日子，所以小波还是在勉强维持结婚的喜庆场面，眼泪自己在往肚子里咽。
　　 李小波和黄超的婚事就是在这样畸形的状态下组合在了一起。
　　 这样的婚姻，从一开始就没有感情基础，所以婚后很不和谐，更谈不上浪漫和激情。现在的李小波，由于她的心里多次遭受的刺激，再加上对高峰的思念和忧虑，已经形成了焦虑抑郁症，一天对啥都不感兴趣，少言寡语，呆板木讷，几乎像个木头人。高峰一开始由于对小波爱恋已久，再加上新婚燕尔，还对李小波很感兴趣，可是时间一长，他就对李小波越来越有看法，后来逐渐就产生了想法，再后来就有了反感。他觉得李小波心里还爱着高峰，她的心里根本没有他。这种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婚姻他无法接受。所以他就去外边寻欢作乐，把李小波晒在家里，有时还和她吵架。黄操在外边的风韵之事，李小波逐渐也知道了，但她不管，就当不知道。因为她根本不爱他，她从来也没把他俩的关系当做夫妻，她的心里只有一个人，那就是高峰。
　　 一次黄操去市里办事，正好碰到了韩凤仪，当年他俩都在供销系统当过会计，早年在市里会计进修时，两个人就认识。今天见面非常高兴，两个人热烈握手喊着对方的名字，抱在一起。拥抱寒暄过后，俩人进了一家饭店要了几个小菜，喝了起来。两人从分别后唠起，打听各自的情况，最后唠到了俩人的家庭，韩凤仪问：
　　 “你结婚咋没告诉我呢，媳妇那的，长的咋样？”
　　 “咳！别提了，姑娘长得倒挺好，我也非常喜欢她，可是她不和我一个心哪，心里装着她的心上人呀！”
　　 “她和你结婚之前有过恋爱史呀？那咋没成呢？”
　　 “那小子家庭成分不好，她的父母坚决不同意，她父母相中我了，硬让她嫁给我了。”
　　 “赶上我了，我的媳妇一开始没相中我，相中我们那的高峰了，硬让我给翘来了。”
　　 “ 你说什么？你的媳妇相中你那高峰了？”
　　 “是呀，高峰那小子长得是漂亮，可也是家庭成分不好，最后让我给整笆篱子里去了，判了十五年。”
　　 “我媳妇的心中恋人也是高峰，他俩是不是一个人啊？”
　　 “你媳妇名子叫啥呀？”
　　 “李小波呀。”
　　 “啊！李小波？那俩个高峰就是一个人。”
　　 “喜欢高峰的姑娘不嫁给你了吗？我媳妇是李小波呀？”
　　 “就是他，一个高峰。她和高峰已经结婚了。”于是韩凤仪把高峰和李小波的结婚的事向黄超说了一遍。黄操一听，顿时气得脸煞白，骂道：
　　 “这个婊子，还有这么一段丑恶历史，我回去绝不饶她！”韩凤仪一向是阴险毒辣好挑事的人，忙加钢说：
　　 “回去恨恨地收拾她，然后踹掉，这样的女人就是丧门星。”
　　 “放心吧，我真得谢谢你，今天不碰到你，我哪知道啊，这顿饭我请了。”
　　 从市里回来，黄超就整天琢磨：我说小波一天天无精打采，心事重重，原来她结过婚，她的心里始终是她的丈夫高峰啊。她一天天对我那个德行，一点夫妻感情都没有，貌合神离，这样的女人哪是我的媳妇，纯粹就是一个丧门星，我一看见她气就不打一处来。我必须找个机会好好收拾收拾她，然后踹掉。
　　 一天他在一个朋友家喝完酒回到家，借着酒劲，耍起了酒疯。一进屋就喊：
　　 “老婆，我要喝酒，快给我炒两菜。”小波一看她已经喝得五马天堂，就说：
　　 “你都喝醉了，别喝了。要喝，明天再喝。”
　　 “不喝也行，马上上床陪我睡觉。”
　　 “ 要睡你自己睡，你一股酒气我不陪你。”
　　 “你不陪我你陪谁？”说着上来就把小波拽过来，恁在了床上，伸手就扒小波的衣服。小波一看，这是自己的丈夫吗？这不是流氓吗！气得回身发抖，上去就是一口。这一口咬在了黄超的胳膊上，疼的他急忙松了手，小波乘势跑下床。黄超一看说：
　　 “你个臭婊子，你敢咬我。”二翻上来把小波恁在床上，左右开弓一顿嘴巴，顿时把小波的嘴角打出了血。开口骂道：
　　 “你个骚老娘们，我问你，是不是和高峰结过婚了？你那玩意是不是让人家拽过无数次后才嫁给我的？你心里是不是还想着你那个臭男人？”
　　 小波被打得鼻口流血，她一句话也没说。心里在流血，脑袋在嗡嗡直响。黄超劈叉怕擦把小波打了一顿还不解气，又祖宗三代的骂了一顿。心想：“娶这么个娘们，真是倒八辈子霉了。”他一看，小波也不吱声，就是哭。气得他拿起被和枕头去客厅睡觉去了。李小波一看他走了，自己躺在床上，蒙着大被就是一个劲的哭，哭的死去活来，也没有人管，她想想自己的命，咋这么苦。自己心爱的人不能在一起，父母给找的这个丈夫又这样对待自己，自己还有活路吗？她想着，哭着，满肚子的心里话跟谁说？她满脑子像酱子乱七八糟，也不知道啥时候她迷迷糊糊好像是睡了，忽然觉得高峰站在她的面前，她上前抱住他嚎啕大哭:
　　 “峰哥,你不管我了！峰哥，你不管我了！”尖锐的喊叫声把客厅里正在睡觉的黄超惊醒，急忙走进里屋一看，只见李小波两眼发直，双手抱着一个枕头，头发蓬乱，乱七八糟，这是咋回事？黄蜂走上前去问道：
　　 “李小波，臭娘们，你咋的了？你咋的了，你他妈的睡觉还喊高峰，你疯了？”
　　 李小波真的疯了，由于长时间压抑，思虑过重，造成了精神分裂，他精神失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