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岸】春妮姑娘(小说) ——西乡旧事二
十
门边有一个影子,“张小二!”张老爷以为是跟班张小二,喊了一声,没有回答,“哪个”?
黑影子不见了,“扑通!”跳水的声音,池塘的水面激起了浪。张老爷起来一看院子里喵喵的听到有两声猫叫,月亮己经在西厢房屋顶,正照着大白猫的身子。
“小二,小二,张小二——”喊不应张小二,院子外面却传来狗叫声,急促的脚步声,不好,有贼,前院的人醒了,两个护院打响了锵锵锵的锣鼓声……
家丁乡下人全部起来了,所有的灯也全部点燃,张地主搂着衣服趁乱回到大太太的房间,不忘带上那垫屁股的毛巾。
大太太其实已经晓得了张地主的鬼把式,这几个晚上虽然说同一铺床,但是从他反反复复起床撒尿就知道了,心里惦记着后院的小妾呢,忍了两个晚上,表面听话乖巧,内心是不满,借酒发泄,不然两坛子怎舍得酒喝得差不多了,第三晚上硬是没有忍着,一泡尿屙到了后院,唉,只怪自己肚子不争气,若是鬼妾婆子生了个崽,张家女主人的位置要改名了啰……
大太太看了张老爷拿回来的白毛巾上的污血,没有讲话,上前拧着他的牙朵:“你,你,你叫我讲你嘛子好呢?难道煮熟的鸭子还会飞不成?”
“痛,痛,老婆,”张老爷摸着耳朵,嚅嚅地说,“是个雏儿呢。”
院子外面吵得厉害,喊喊打打,加之锣鼓锵锵锵,好比正月十五洪罗庙街上唱大戏,“在塘里,在塘里……拿竹嵩子,拿渔网来……”
养兵千日用于一朝,几个护院平时里没有表现的机会,吃呕气饭,今天晚上有这么一点动静,巴不得事情搞大,免得老板讲一年拿几块元大头,还不一只有狗……
张地主喊了一声张小二,吓得门外的力牯子扑通一声跳了水,扑通声更吓了猫一跳,跳上屋顶,院子里外的看门狗也蛮灵敏,汪汪汪不停,正打算巡检一下准备眯上一会儿的护院一下警觉起来,塘里露出来的人影,喊呀,打呀,锣鼓呀……热闹起来……
塘里暗桩密,潜也不是,游也不是,岸上的竹篙子在乱捕,连鱼网都撒了开来,人经不得吓,脚有点不听话了……
“老爷,老爷,捉到了,捉到了!”满脸媚笑的张小二跑到正厅来报告,“是王老头的细崽力牯子!”
张老爷摸着被拧红的耳朵嘘了一口气,原来是担心传说中的排楼冲土匪死灰复燃,是力牯子,“带上来,我倒要问一问,他深更半夜不睡觉,上门来有嘛好事?”
张老爷一肚子气摸着耳朵想发脾气,正好力牯子闯上枪口,伴老婆伴久了,许多事情都有点象他老婆,上前拧着力牯子的耳朵,使劲一转,“你,你,你要我怎么说你好呢?”
觉得不解恨,朝力牯子下身就是一脚,踹得王大力一屁股坐地上,各拽着一只胳膊的两个护院也倒退了两步,
“你讲,你半夜三更来做做嘛货(什么)?”
“老爷,我冒做嘛货,我只是在塘里偷偷摸摸摸几只田螺。”
“摸你脑壳,嘛摸到后院子里来了?”
“冒,我只是在塘边歇一下,听到你屋后院杀猪咯样有人在喊老爷救命,怕老爷被人谋杀呢,老爷你误会了啰……”
讲到后院杀猪咯样嚎叫,讲得张老爷心里蛮舒服,不错,老子六十多,搞起女人来也是英雄一个,不输列祖列宗……
“给我打!”接着又是一脚,两个护院看着老板发了话,也不顾平时里交情,“噼里啪啦”一顿耳光加拳头。
十一
力牯子一只手护着头,一只手摸着鸡鸡。刚才狗日的张不死踹的那一脚差点要了命,幸亏是大裤裆,裤裆踢破但冒伤到老弟。护院打的都是空心掌,响声大,不伤人,好比衙门内打人的空心板一样,但是嘴巴脸上也全是血。
张老爷看到血更来了劲,前面开了个苞,弄得满身是血,现在又捉到咯兔崽子,死抵顽抗不交待,一时没有了主意。
张小二附过来,“老爷,你新婚大喜的日子,反正也没有着嘛东西,先关他一晚上吧?”
不提新婚还好点,提到新婚就有气,“打,给我往死里打!”
看来老板真的是生气了,两个护院拿出点真功夫来,咔嚓一声,一只脚断了,痛得力牯子顾不得那么多,直骂娘:“张老鬼,你死绝兜(断子绝孙)鬼,我又冒偷你屋里甲嘛货,你咯样对我,你死绝兜鬼……”
本来就是没有生儿养女,你骂些别的倒还可以,骂到人家断子绝孙,那可就过火了,骂得张地主上前就是两脚,大太太也起来了:“小穷鬼,嘴巴咯臭,给老娘打!”
两个护院觉得过了头,已经打断了一条腿,再打人就废了,于心不忍,小子嘴巴平时蛮甜,今天晚上嘛咯不开窍……接着又是一顿打,晕过去了。
张小二用手按住力牯子的人中,没有醒,“老爷,死了……”
“不可能,咯甲狗日咯咯不经打,倒桶冷水来…”
一桶冷水一倒,人又醒了,接着骂:“你甲狗日咯,你无成八事(没事找事)咯样打我,我做鬼都不放过你……”
“拉到柴房,绑起来,喊他爹来领人。”张老爷有点心虚了,咯几年闹农会,不比以往,打死长工也有麻烦。
“老爷,早点放他走算了,要是闹出人命报了官也不好得。”张小二担心闹出人命来,“好歹王老鬼两公婆人老实,何况又没有丢嘛东西。”
“怕嘛咯?几半夜三更摸到我屋里来,我就是打死了都有理。”张地主心里虽虚,但嘴巴依然硬。“好了好了,喊他爹来领人。”
王老头两公婆从被窝里喊起来,稀里糊涂还以为张地主嘛好事,张小二告诉他们,“你屋里细崽惹祸了,被捉到喊你们切(去)领人。”
老婆子吓晕了一屁股坐地上,王老头顾不了咯多,跟着张小二的火把,一路踉踉跄跄又看不清路:“咯甲死牙(爹),我晓得咯甲死牙,摸田螺摸他甲骨头…”走上前朝力牯子踹一脚,“我喊你摸你甲骨头摸你甲肉,三更半夜不困眼闭(睡觉),你甲死牙咯不听话咯不争气……”又是一脚。
几十年的长工了,一家子人平时里都老实本分,从来没有干过非份之事,张老爷熊氏看到王老头如此教训儿子,也就挥挥手:“算了算了,你领回切,好好管教,若有下次,那就莫怪我不客气了。”
王老头背起儿子一步一步往回走,张地主大声对张小二说,“今年他屋牙崽(父子)工钱扣一半。”
张小二不敢接话:“老爷,老爷……”觉得过份了。
后院子里,春妮在血泊中傻哭,昨天晚上说走不走,现在想走也走不了,一走,不打自招,不光自己爹娘,力牯子的爹娘跟着遭罪,不能因为自己的儿女私情要了几家子人的性命,唉,认命?希望寄托在他哥哥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