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菂抱回来，我们都看她亲。夏之刚更是，每天晚上抱着毛菂看电视，还在地上走来走去哄她，直到她睡了。每天早上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孩子的奶瓶消毒。他用手机拍了许多毛菂的大头照，常和他的朋友们玄耀，说毛菂如何可爱，如何灵气。
　　 不巧的是，抱回来一个月，我意外地发现自己怀孕了。害喜特厉害。喝点水就吐，二十多天不能吃饭。我有位女友，叫林碧碧。我们是大学时代的同学，住同一宿舍上、下床，一直处得很好。她有先天性心脏病不能生育。当初看到我抱了个女儿回来，羡慕得要死，常过来带毛菂，什么东西都舍得给她买，三百多元的洋娃娃就买来了，毛菂还不会玩的时候。
　　 后来，我怀孕了，碧碧每天缠我，要我把毛菂送她做女儿。夏之刚舍不得，我也犹豫。碧碧说，想想我这辈子都不能生小孩，多可怜。婚姻要怎么维持？你们看看，小孩的眼睛，额头，嘴巴都更像我。抱出去说我生的，谁都不会怀疑。
　　 碧碧大眼睛薄眼皮额头光洁，真的很像毛菂的生母。我恻隐之心一起和夏之刚费了半天口舌，左说右说说碧碧不是外人，他才不情感地答应。
　　 你没见，当时碧碧高兴得都快疯了……买婴儿床，衣物，被子，玩具，没用两天装出一个宫殿式的婴儿房，过来接毛菂。那天，毛菂两个月又八天，冲碧碧笑，握她伸过来的手，把碧碧高兴得直流泪……大姐，我这么做，你不会怪我吧？
　　 噢，这样的……伍爱苗六神无主，说，我……这不是给……孩子织了衣服……想看看她生活得好就放心了。
　　 这是大姐织的？手真巧。江玫抖开洋绿色带帽风衣，赞叹道：等我给碧碧。
　　 她住得远吗？我既然过来了。还是想见孩子一面。
　　 原来不远。和这儿隔条街。只是半年前，她随她丈夫去了新疆。碧碧的丈夫是军官，组织上派他去那边工作，得三年才能回来。
　　 这，这样呵。听到没指望了，伍爱苗的泪由不得落下来……
　　 大姐，对不起。该和您说一声的。江玫递过一叠纸巾，表情有点不自在，还有点空洞。
　　 其实就是突然间，没想到。只要孩子生活得好……就好……好一阵，伍爱苗缓过劲儿来，抱歉着自己的失态。她心想：这如何能怪江玫呢？是她自己先遗弃了自己的骨肉。
　　 理智上想通了，情感上是另一回事。想到毛菂“忽溜溜”看着这个世界的眼睛，微凉地抓紧大人手指的小手……伍爱苗又痛又心酸。原来，母爱是一种永远不会随时间淡泊的情愫，特别是你的孩子不在眼前的时候，牵挂更烈！！说不出是什么的凄楚哀哀地弥漫在伍爱苗的心湖中，浑身上下像被抽了什么似的难受。难过。难挨！！！
　　 半年后，今今、现现双双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高中。伍爱苗从银行和邮局取出了家里的大半积蓄又要上路了。这回，她要去新疆见见自己的孩子，要亲眼看看她生活得怎样？如果那个叫碧碧的待女儿有差池，她就抱回自己的娃娃。丈夫刘之开从心里赞成妻子的决定，听到孩子转送了人，这个几乎没流过泪的男子，眼角悄悄地湿润了……
　　 毛菂，毛菂，想到这个昵称，和那双“忽溜溜”转着的眼睛，伍爱苗像被上了某种魔咒，一颗心七上八下不知如何安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