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致一棵会思想的树(小说)
白岩和叶兰更觉得信心倍增,庆幸自己赶上了一个好时代,更庆幸跟上了一个好老师和好老板。尤其是叶兰,脸上涨着红霞,眼里漾着秋波,心中含着柔情……她悄悄地进了办公格,打开了工作记事本,咬着笔头又开始书写少女的心声了:
这是1999年的深秋。正如我们年轻而又睿智的李总在《南江作家》第二期的卷首语中所言:“迈向新世纪征程的金秋十月,遍地黄金。收获着的农人却是清醒的,唯有心存对土地与上苍的感激,而并没有被眼前的好景陶醉。收获毕竟短暂,耕耘与播种的艰辛及意想不到的困难,正在未来的时日里等待着我们。”然而这样的一个秋天,却是我人生中最具梦幻的多彩季节。李总常喜欢把自己比喻成一棵从乡野间移栽进城里的树,那么如我这样一个刚从校园走向社会的怀春少女呢,不就是正在寻找着适合自己生长土壤的一颗饱满的种子么?我其实是多么地希望李总在率领着大家耕耘南江文化沃土与播种文学激情的同时,不小心把我也当成种子一并播下,要真是那样的话,我就终于有一天能够萌出芽来了,扎下根来了,长出干来了,抽出枝来了,并且舒展开或鹅黄或深绿的一树叶片来了。
叶兰停下了手中的笔,心却仍然在狂跳不已,她仿佛感觉到自己也当真成长为一棵年轻的树,肩并肩与她的李总站在一起,一起承受风雨,一起享受着阳光。
少女的心中春情荡漾,少女的脸上红霞朵朵……
九
做一棵树是快乐的,有风为它翻动叶子,有鸟儿借它的枝柯落脚和栖身,而英雄却总是天生的孤独,即便是英雄盖世如曹孟德也不得不在树下旁慨叹:绕树三匝,无枝可依。此时的李想就正在倾诉心曲,而且也是向一棵树在倾诉心曲。
但事情往往也会有例外,他自己也不知道刚才在与曹书记和简明副主席理论时的胆气到底是从何而来,自己那么急于向同学们表白的一厢情愿的想法的灵感到底来自何方。仿佛是鬼使神差一般,他居然从作协刚一下楼就打了一辆的士往省委统战部的家里赶去,并且直接就来到了自家的阳台上。妻子菊儿已经到作协给同学们送午饭去了,他却一点也不觉得饥饿,于是正好独自一人静静地在那一棵硕大的梧桐树撑开的树冠下向它倾诉起心曲来。他是在向它掏心着窝子:我知道自己曾经是一名体制内的宠儿,尤其是从省委党刊执行主编的角色转变成一个文学内刊,甚至是一个民营小老板角色的种种不容易。这当然不只是一种简单的转变,随之而来的是自己将失去强大的社会背景,失去太多的政治资源。为什么叫政治经济学?照我个人的理解那就是先有政治,而后才有经济,或者干脆说是先有了政治地位,而后再可言经济基础,但如今我所要借助的却是文学的力量。
“文学真的会有力量吗?”梧桐树窸窸窣窣的声音似有些疑惑。
“我想是有的。”李想的回答很肯定。“真正的文学是能直抵人心的。”
“如果人心也沾上铜臭而生锈了呢?”
“我相信良心是不会泯灭的,只要有良心在,我们就有职责也有义务用自己的良心去感化和擦拭坏了的心。”
“那会有多难啊?你们能一直坚持下去吗?”
“正因为难,所以我们才要坚持!”
这当然是李在自问自答。他忽又想起了《圣教序》中所言:长契神情,先苞四忍之行……乘危远迈,村策孤征。积雪晨飞,途闲失地;惊砂夕起,空外迷天……在经济潮声振耳欲聋时,文学之旅不也是村策孤征吗?正午秋阳下的梧桐树就有了几分感动,深绿肥厚的阔叶开合着,那是它在为李想击掌鼓励。李便感到有些自豪和激动了,掏出了一支香烟,啪地擦燃了火柴,尔后又慢条斯理地点上,只轻轻吸了一口,又开始习惯性地欣赏起那一点微红的火星来。他很少用打火机而是常用火柴,享受着那一缕硝烟的气味和擦拭后引爆的那一声细微的脆响……
恍惚间,李想似看到了一只浴火重生的凤凰正亮翅迎梧桐树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