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们只有一辆宣传车啊。”
　　 “自己想办法！你就是雇用拖拉机也得给我做好宣传工作，马上办，我要结果。别说了，就这么办！”
　　 回到县里，她听说气象局局长跑到电视台，又是磕头又是做揖的，去借宣传车。
　　 从第二天开始，天渐渐地变成了灰暗色，灰蒙蒙的云雾遮挡了天空，把太阳赶回了老家，天一下子变得死气沉沉。不一会儿，风呼啸着迎面而来，大风摇撼着大树的枝叶，一会儿像在赛场上为运动员加油的人们在呐喊，又一会儿像大海的狂涛怒浪在翻腾。过了一会儿，阵阵雨哗啦啦地从天上落下来，如同豆大的雨点撒落一地。又过了一会儿，雨下得更大了，雷公公和闪电伯伯也来凑热闹。雷电交加，真是暴雷骤雨。远处，滚动着沉闷的雷声，犹如从遥远的战场传来的炮声。而闪电一次接着一次像条条浑身带火的赤练蛇，飞来飞去，照亮了乌黑的天空。
　　 据气象部门说，这是台风临近的前奏。袁芳站在窗前，望着外面乌云翻腾，电闪雷鸣，雨水溅在玻璃窗上向下倾流。在一瞬间的闪电中她仿佛看到远处一个建筑工地的塔吊站立在风雨中颤抖。她马上操起电话，按了工地的号码。接电话的正是她的父亲。
　　 “爸，您啊，您在工地。”
　　 “防台御台这么大的事我能离开工地吗？”
　　 “没有什么问题吧？”
　　 “闺女，没问题。我们安全工程师早就作了应急预案，到时候一响应，就解决了一切问题。你放心，老爸这块万无一失。我们工人还发明个小创造呢，把塔吊钓钩落到地上，压上了重物，啥风也刮不动塔臂，又加了一道保险。”
　　 袁芳把这个情况咨询了董若愚。董局长一听火了，说：”瞎胡闹！这是严重违反操作规程的，台风风向不确定，固定死了，不但会损坏塔臂和机身，严重还会造成倾倒或断臂，赶快改正！”
　　 袁芳急忙把这个事故隐患告诉了父亲。袁保武急了，可能忙得连座机话筒也没放好。就听电话里直喊，“大王、小陈快去处理！”又有人说：“袁经理，下着在雨呢，你就别去了，我们就行。”袁芳听了一阵阵揪心，默念：爸爸啊，还有工人师傅们啊，你们可要当心啊！
　　 下半夜开始，风大了。气象预报播报台风正经过我县，袁芳站在窗前。借着那一瞬而过的闪电，看到街心那一棵棵树被风刮得摇摇晃晃，东倒西歪，像是喝醉了酒。雨越下越大，地面上的积水不亚于一片汪洋大海，狂风吹来，也掀起了高高的惊涛骇浪。
　　 这一夜，袁芳几乎没有合眼，她想到路旁的广告牌，她想到尖山子那家搭起的喜事大棚，她也想到了建筑工地的塔吊，还有父亲和那几位冲向风雨的工人。
　　 第三天，风小了，天还是阴的，雨还在下。她饭也没吃，急忙跑到办公室。想问一问各处的灾情。电话铃响了，讲话的是位女同志，听声音年岁好像还很大：“同志啊，我家门口马路水篦子被塑料布堵住，那水已经淌过马路牙子，快流到屋里了。我一个老太太，也没有办法呀！”
　　 “大妈，别急，你家住哪儿？”
　　 “兴顺街32号。”
　　 袁芳知道，那里是整个县城最低洼的地方，是一片平房区。积水倒灌可能性非常大。她打了市政的电话。市政处小孙马上回了话：“书记，你放心，我马上派人去清理。”
　　 半个小时后，那个老太太又打电话来了：“同志啊，水进屋啦，鞋都飘走啦！”
　　 袁芳叫来司机，开车来到兴顺街。马路上全是水，由于塑料布的堵塞，这里的水位比别处高了许多，已经淹没了汽车的排气管子，车息了火。袁芳开了车门要下车，司机一把拉住她：“袁书记，有什么事我去办，还下雨呢！”
　　 “好好看车吧！”
　　 她清除堵塞的塑料布，积水“哗哗”地都流进了下水道。袁芳并没有上车，她一个水篦子，一个水篦子的检查。司机看不下去了，给市政小孙打了电话：“你这小子，找挨骂呀，书记都下水帮你干活啦，快来。别开小车，水进排气管子了。”
　　 不会儿，一辆大吉普开了来，小孙急忙下车，慌慌张张地跑到袁芳面前，承认错误说：“袁书记，我派的人腿抽筋，就回去了。我应该亲自来，我错了。”
　　 袁芳站起身，看他那幅满脸的汗水和雨水，浇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了的可怜相，也转怒为笑了，说：“将功折罪吧，快点，干活，你右边，我左边，这些水篦子挨个检查，不要光看塑料布，堵塞的杂物也都一起清理干净。”
　　 “是！”
　　 雨过天晴。久违三天的蓝天展开了天幕，太阳也照耀着带着散发潮湿气息的大地。马路被雨水冲洗得一尘无染，人们纷纷打开窗户迎进一缕缕温暖清新的阳光。
　　 正当人们感受台风过后的喜悦时，袁芳感冒了，在医院打吊瓶。她突然想到风雨过后，会不会发生疫情，给防疫部门挂了电话：“你们要防范风雨过后的疫情，组织人力喷洒消毒药物，杜绝疫情发生，要认真仔细，特别是死角，别看小处，最能藏污纳垢。”
　　 “袁书记，我们知道，我已经组织了两个组，一个喷洒组，一个检查组，正在开展工作。”
　　 放下电话，张建民县长走了进来：“我说你呀，一个女同志，怎么能和大小伙子比？”
　　 “看到全县人民对待自然灾害不怕苦，不惧难的态度，我深感我做得还很不够。那固定广告牌的小伙子，那消除塔吊隐患的建筑工人，那风雨中疏通排水的小孙，那向电视台求爷爷告奶奶的气象台负责人，他们才是好样的。有这些人民群众的支持，我们才能取得防台工作的胜利！”
　　 “你说的对。你要感觉身体不好，就住院观察几天？”
　　 “我没那么矫情，打完这瓶就好啦。”
　　 “我就知道，你不会住院的，是不是你爱人文博和小女儿佟桐要来了？”
　　 “不怪是一县之长，消息还满灵通的啊！”
　　
　　 七
　　 袁芳来到墨山火车站，只稍稍等了一会儿。下车的旅客就纷纷地走出剪票口。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一边喊着“妈妈”，一边飞快地向袁芳跑来。
　　 “佟桐，佟桐！”袁芳紧紧地搂过孩子，在小脸蛋上亲了又亲，“孩子，想妈吗？”
　　 “想，天天梦见妈妈！”
　　 佟文博是一位戴着很绅士眼镜四十岁左右的教授，用力地攥着袁芳的手，问了句：“你还好吗？”
　　 “好好！我看你和佟桐也都很好。“
　　 佟文博仔细地端祥袁芳好一会儿：说：“黑了，工作累吧？”
　　 “累点，不过非常充实，也很愉快。”
　　 “那就好，那就好！”
　　 “走，咱打个车回翠屏吧？”
　　 “先到县里看看吧。看看我的启蒙老师。”
　　 “县里还有你的老师？还启蒙？”
　　 “是的，张建民是我读书的第一位老师，不能说不是启蒙吧？”
　　 “张县长是你的老师？”
　　 “从初小一年教我三年，后来他调到县教育局，就从政了。”
　　 “好，那去县政府吧！”
　　 他们坐在张县长的沙发上。袁芳说：“难怪你知道文博今天要来，原来你是启蒙老师啊！”
　　 “你们结婚，我还去了呢。你坚持不穿婚纱，偏要穿一身红色唐装，文博穿的西服革履，真叫中西合壁，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那时我就看你不一般！”
　　 “我对你怎么就没有什么印象了呢，可能是亲朋太多了。”
　　 “文博啊，袁芳到了县里，我就有了一个领头雁，墨山父老乡亲就有了一个贴心人，你有这样的妻子，肯定也是一个善良的贤内助吧！”
　　 “她到墨山我是支持的，墨山是我的家乡，把故乡建设好，我从心里高兴。”
　　 “这回大学放假了，让袁芳多陪陪你，难得回家一次。”
　　 “是的，老师，是想多住上几天。我还带着一项科研任务。”
　　 “探亲还有工作？”
　　 “是的，我正在抓一项学术研究，就是利用温泉水转换成电能，想到汤水子屯考察一下，看他们那里的温泉水合适不合适？”
　　 “温泉发电？这个项目好！”袁芳一听，高兴得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只要温泉水里含有足够阿摩尼亚的成份就能实现。”
　　 “太好了，文博，马上就走！”
　　 张建民说：“反正汤水子离翠屏也不远。你们俩先回家，看看老妈。再去汤水子，那儿有一家温泉渡假村，老板也是翠屏人，条件还不错，洗一洗，泡一泡，还挺舒服的。”
　　 进了家门，老太太抱着外孙女，又是搂，又是抱，又是亲。袁芳说：“妈您带佟桐吧，我和文博去一趟汤水子。”
　　 “不就泡泡温泉吗？明天吧，我刚给你爸去了电话，他这就回来，说还要给你们买好菜好酒呢！”
　　 “我们一会儿就回来，文博要到那里做考察，他是去工作。”
　　 “回家还工作？去吧去吧，工作我不拦着，快去快回呀！”
　　 “是了，妈！”
　　 二人骑车来到汤水子屯。进了温泉渡假村，在泉水源头，灌了一矿泉水瓶子温泉水，老板是个胖子让他们多玩一会儿，两个人谢过后，骑车回来了。到家后，袁芳给司机打了电话：“你马上赶到翠屏，有急事。”
　　 半个小时后，司机小赵开车来了。进了房门，袁芳说：”你马上送你姐夫回市里，一直送到他们学校。”
　　 老太太一听可急了，拉住文博：“姑爷子进门一口饭没吃，一口水没喝，今天不能走，天大的工作也不行。”
　　 司机也过来劝：”袁书记，让我姐夫住一晚上吧，明天我保证把姐夫送到学校，一分钟也不误！”
　　 袁芳瞪了小赵一眼，小赵吓得不敢言语了。袁芳转身亲昵地抱住了妈，撒起了娇：”妈啊，我的好亲妈啊，您就听闺女一回吧，文博回来保证再也不走啦，我们俩陪着妈，让妈天天心里乐开花！”
　　 “好吧好吧，妈就听你这一回。”老太太叫闺女哄得也没有办法了，就松了口。
　　 小赵开车把袁芳送回县委，又开着车奔向通向市里的公路。
　　 袁芳来到张建民的办公室。张建民一见她愣住了：“怎么回事？文博呢？”
　　 “张县长，我们取来了汤水子的温泉水样，我让他回学校做水样分析去了。如果水样符合标准，我县经济的瓶颈就算打开了。”
　　 “这多不好，你也不让文博住上一夜再走，你撵的吧？”
　　 “没什么，老夫老妻了，他能体谅的。”
　　 “我想建立一个温泉水无污染发电项目，充分利用汤水子温泉热水资源，发电外还为城镇居民提供热源，把那些集中供热的燃煤锅炉都拆掉，给墨山人民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清新空气，蓝天白云。”
　　 三天后，文博打来电话：“汤水子温泉水完全符合技术指标。”
　　 袁芳高兴地说：“太好啦，你在学校等着，我马上派车去接你！”
　　 “不用，我们大学陆校长听到这个消息也很高兴，她要到汤水子亲自考察！”
　　 袁芳和张建民在小会客厅里接见了远道而来的市科技大学陆校长和文博。陆校长是一位六十岁左右的女性老者，皮肤白皙，清瘦矍铄的脸上挂着一幅高度近视眼镜，满头的银发梳理得一丝不乱，说话的声音像铜钟一样：“这可是你们县的一块风水宝地呀，我们考察了六处，就你们的汤水子，是最佳选择。但是还要请地质部门勘探其储量，才能确定它的使用年限和开发价值。”
　　 袁芳接着说：“我老家在翠屏，距离汤水子五里路，小时候就有一句儿歌：汤水子，三四里，又煮鸡蛋又煮米。不会小吧？”
　　 陆校长说：“不能凭感性认识，要有地质资料，要有科学数据，才能下结论。我们到现场实际看一看去，好吗？”
　　 几天后，地质勘探队来了，再几天勘察报告下来了：汤水子温泉热能储备量巨大，能实现发电量4000万千瓦。
　　 这天傍晚，袁芳下班回到了家，妈妈正和佟桐一起来玩游戏，她亲了一会儿女儿，又和妈妈说几句话。回到自己的房间，文博正在电脑前忙碌着。她问：“忙什么？”
　　 “我正起草汤水子无污染发电的可行性报告。”
　　 “太好了，可以给县里一份吗？”
　　 “就是给学校和县里的。给县里你们可以开发这个项目，给学校，是我完成这个科研项目的总结。”
　　 “你对我们县可做了大贡献，对我的工作也帮了大忙。”
　　 “我说过要支持你，当然要来点实际行动啦。”
　　 “还那么油嘴滑舌，我可不领情，算你愿意。”
　　 “是刚才你说的帮了你大忙，就不承认了？”
　　 “给老婆大人帮个忙，不应该吗？你说应不应该？”
　　 袁芳亲昵地在文博脸上吻了一下。
　　 “老婆书记在上，小民理所应该，理所应该，甘愿效劳！”
　　 “文博，问你点正经事，电厂热水能不能供热？”
　　 “理论上可以。但我不是这方面的专家，这方面的问题还得请教热工方面的工程师。”
　　 “你那可行性报告，提到这方面问题了吗？”
　　 “没有。”
　　 “我想在你的可行性报告的基础上，再放进去这方面的内容，完成一个再利用的方案。”
　　 “我给你找位热工专家，再给你完成一份可行性研究。”
　　 还没等袁芳说话，文博又接着说：“先别说谢，你得把全县的采暖情况，多少取暖面积，多少受暖户数，得告诉我。”
　　 “好，明天发到你的手机上。”
　　
　　 八
　　 这一天，县政府会议室里坐满了人，除了县委县政府领导各局委办负责人外，还多了一个人。佟文博也参加了这个会议。张建民开始讲话总要清一清嗓子，他扬了扬手中的两个本子，说：“在我手里的这两份可行性报告，是市科技大学给我们做的宝贝，都是出自在坐的那位佟文博教授的手笔。一份叫墨山县汤水子温泉无污染发电可行性报告，一份叫墨山县温泉发电热水供暖可行性报告。一个报告给我县经济发展打开了瓶径，一个对我县清洁供暖，降低受暖费用找到了出路。我想先请佟教授谈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