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让我咋找对象。你要对我负责，负责给我介绍一个，像你一样漂亮的。何方戏谑道。
　　 喜欢姐不？姐嫁给你咋样？巧霞歪着头，瞅着何方笑着说。
　　 你？别拿我开心了。
　　 我说的是认真的。假如，姐没有孩子，没嫁人，你要姐不？
　　 要。要。何方使劲点了点头。巧霞听了，脸上顿时飘起了红云。
　　 静默了一会，何方说，姐，我知道你肚里孩子的父亲是谁。
　　 谁？
　　 你老公。何方诡秘地说。
　　 啊？你咋知道？巧霞张大嘴，惊愕地看着何方，紧接着佯装平静地说，不是。不是。咋可能是他呢，他不知死哪儿去了。你这玩笑开大了，瞎说。
　　 而且，你老公就藏在你家里。何方认真地说。此话一出，对巧霞来说，简直投了一颗炸弹，被炸得七魂出窍。脸色顿时嘎白，她啊了一声，噌地站了起来，哆嗦说，你，你……
　　 扑通一声，巧霞跪在何方跟前，拽着何方的衣服，求饶道，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我求你了。我、我给你下跪，给你叩头，你要我做甚我都答应你。你不是要我吻你吗？我吻就是。你想摸就摸，摸哪儿都行，只要你不去告发。说着说着，泪水淌了下来。
　　 姐，你说啥呢？你这个样子，我心里忒难受。你起来。何方一边说一边想扶起巧霞。巧霞甩开何方的手，流着泪说，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
　　 好。好。我答应你。何方扶起巧霞，让她坐回夹克上，蹲在她跟前，嗔怪道，你把我想成啥人了。我是趁人之危的人吗？别害怕，除了你，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巧霞没有争辩，怔怔地，哆嗦着渐渐恢复了平静。
　　 你老公对你不错，不怕被人发现，出来保护你。何方说。
　　 他对额非常好。巧霞说。脸上渐渐有了血色，眼睛也有了神采。继续说，他从来没骂过额，更不用说打额了。别看他牛高马大，可对额百依百顺。额娘家村里有一个人仗着自己有点力气，老欺负额家，好几次追着额爸打，把额爸打伤了。额爸在床上躺了好几天，那次额们去看望爸，额老公知道后，火冒三丈，冲进厨房拿了菜刀找那人算账，把那人砍了五刀，差点把人砍死了。出事后，他潜逃了，不到两个月，一天深夜他回来了，他说他不放心，怕别人欺负额。额要他逃，他不肯。他想自首，不想过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额舍不得他，因为自首就是个死，当时以为那人死了。无奈之下，额们在家里掘了一个小洞，仅能摆放一只床，他就一直藏在那儿，连阳阳都不知道。
　　 额发现他变了，变得不爱说话，而且有时问他一些事情，支支吾吾，好像不爱搭理额似的。额理解他，他毕竟捅了人怕被逮住，担惊受怕，心里压力特别大，时常半夜惊醒。奇怪的是，他竟然有了武功，谁欺负额，他扮鬼就去吓唬谁，久了就没人敢惹额。额问过他，甚时候学了武功，他说他逃到深山老林里，在那儿遇到一个高人，高人传授给他的。
　　 哦，蛮传奇的。何方说，难道就一直这样过下去，过一辈子？每天担惊受怕，是人过的日子吗？
　　 不这样，又能怎样？
　　 现在那人不是没死嘛，既然那人没死，你老公就判不了死刑。如其担惊受怕，不如投案自首，还有个盼头。你说是不是？更何况，纸是包不住火的，总有一天会被人发现，不但你老公逃脱不了，而且你已犯了窝藏罪，会被判三年以下徒刑。你们两个都进了牢房，阳阳咋办？到那时，你后悔都来不及。自不自首，你们好好想想，想自首越早越好。
　　 巧霞听了，陷入沉思，觉得何方说的有道理。
　　 第三天晚上，巧霞感觉好多了，就去看望二奶奶，已经有几天没去看望二奶奶了。二奶奶拉着巧霞的手无来由地问，虎子是不是回来了？虎子是巧霞的老公。巧霞顿时被吓出了一身冷汗，语无伦次地掩饰说，没没没，提他做甚你，好端端的。
　　 二奶奶说，额总觉得虎子回来了。
　　 既然二奶奶都有这种感觉，何况村里其他人呢。巧霞越想越害怕，万一被人发现告发，岂不害了一家人？一旦有了这种担忧，好像捅了马蜂窝似的，身后跟了一群来势汹汹的马蜂，随时会蜇你一口。她觉得刻不容缓，一路小跑回到家里。
　　 次日天还没亮，何方开着借来的面包车，拉着巧霞和虎子下山，朝县城开去。虎子是型男，有点偏瘦，皮肤嘎白，可能很少晒太阳的缘故。眼神犀利，除了头发有点长以外，英气逼人。何方忍不住偷偷看了几眼。
　　 不到一个小时，就来到县城，车停在公安局门口附近。巧霞和虎子留在车上，由何方先去探路。
　　
　　 六
　　 虎子想上厕所，说憋不住了。巧霞怕虎子变卦跑了，让虎子戴上衣服上的帽子，再配副墨镜，弓着腰，装成生病难受的样子，由巧霞搀扶着朝不远处的公厕走去。从厕所出来，虎子冷不丁与进来的人撞个满怀，险些把人撞倒在地。那人骂虎子眼睛长在屁股上，走路不看路。那人骂了几句，一把揪住虎子，大声说，哈哈，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部费工夫。好你个管老板，你让额好找，今天总算逮着你了，看你还往哪儿躲。今天不给钱，你别想走。
　　 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说的管老板，我是虎子。虎子争辩道。一旁的巧霞被那人弄迷糊了，帮着虎子争辩，她说虎子是她老公，不是甚管老板。
　　 那人冷笑一声，讥讽道，管老板，甚时候又换了一个？这个嘛，俊是俊，但没先前那个年轻。
　　 虎子面红耳赤，低着头，不敢看巧霞。只是一个劲地说那人瞎说，瞎说。
　　 额没瞎说，你管谦管老板就是烧成灰，额也认得。那人盯着虎子愤怒地说。
　　 何方听到争吵声，跑了出来，怕围观的人多了，坏了虎子投案自首的大事。于是，就说去公安局争辩，是不是管老板，公安局说了算。那人说去就去，怕个鸟，谁怕谁啊。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何况是农民工工资，拖欠不得。
　　 在值班室，李警察把虎子仔细打量一番，拿出先前档案上的照片认真比对，一会摇头，一会点头，一会兴奋，一会神色凝重，好像看出了啥破绽。
　　 坐好。李警察突然大声说。
　　 虎子听了，瞬间把腰抻直，坐得毕恭毕敬。还没等虎子反应过来，李警察大喝一声，立正，向——右转。
　　 虎子一激灵，噌地站立起来，条件反射似的，两脚跟靠拢并齐，脚尖向外分开，两腿挺直，小腹微收，自然挺胸。两臂自然下垂，手指并拢自然微屈，中指贴于裤缝；头正，颈直，口闭，下颌微收，两眼平视前方。而后向右转，动作干净利索，非常标准。
　　 巧霞在一旁，惊讶地说，虎子你甚时候学会这个的？
　　 虎子嗫嚅道，这，这……
　　 李警察笑着对巧霞说，我查过你家虎子的档案，他没有当过兵。所以……他做不出这么标准的立正和转身动作，这人浑身上下透着一个军人气质。当然，这话李警察没有当面说出来。于是接着说，所以……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巧霞满腹狐疑地跟着李警察来到里间办公室，李警官示意巧霞坐下，和蔼地说，我想问问，虎子有孪生兄弟吗？别看你带来的人与虎子长得非常像，我可以肯定他不是虎子。
　　 不是虎子又是谁，你看走眼了吧。额自己的老公额还不知道。巧霞不屑地说，他家里就他一个男的，没有孪生不孪生的兄弟。
　　 ……
　　 “虎子”被揪往劳动局，因拖欠农民工工资而且逃匿，被拘役。
　　 投案自首变成自投罗网，杀人犯成了拖欠农民工工资的老板，老公顷刻间成了别人。乱，太乱了，巧霞怎么也理不清。像挨了一闷棍，整个人都懵了。
　　 在看守所，巧霞问“虎子”，要他道出实情。
　　 那人羞愧万分地说，我不是虎子。我是管谦，后来才知道，我和虎子哥是孪生兄弟，不到一岁时，我被人拐走了，进了城，后来入伍当了特种兵。转业后看不上那份正式工作，辞职不干，跟别人一起搞房地产，谁料钱被人卷走了。我欠了一屁股债，追债的人太多，没办法，我逃到了你村里，后面的事你都知道了。当我知道虎子是我亲哥时，为时已晚，那时我们已经在一起了。我，我对不起你！
　　 你知道后为何不说实话？巧霞气愤地说。
　　 我怕你难过，好几次我想说，可没那个勇气。我只能将错就错了。
　　 你逃回来的那天晚上，你为啥不说。巧霞质问。
　　 你一见面就把我当成虎子哥，又是搂抱又是亲嘴，我唔唔着想解释来着，你根本没给我机会。也怪我自己，我没把持住自己，于是顺水推舟了。当我知道虎子是我亲哥后，懊悔莫及，想替虎子哥顶罪，哪怕替他去死我眼都不眨一下。我说我去自首，你死活不让，我只好扮作鬼去保护你，希望自己被发现，被逮住，替虎子哥去死。
　　 巧霞看了管谦一眼，面对与虎子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爱恨交加，心情非常复杂。而后，含泪离去。
　　 几天后，何方不放心巧霞，去白鹭村看她。来到院里，院子还是那个院子，窑洞还是那个窑洞，枣树还是那个枣树，但已人去楼空，巧霞和阳阳都不见了。去村里打听，他们也说不清，有的说去外面打工去了，有的说被人拐卖了，还有的人说找虎子去了，总之，莫衷一是。
　　 何方怔怔地站在院子前，朝着远处大声呼喊，巧——霞——你——在——哪——儿——
　　 山谷回应，巧——霞——你——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