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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菊韵】乡愁(散文)


作者:陆鸿禧 秀才,1966.5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9561发表时间:2019-07-04 08:28:12


   休息了一会,郭姥爷开始领着我完成他的进山目的。他是进山寻找一种蛤蟆,据说这种蛤蟆可以入药,可以治好大胖二胖的病。郭姥爷告诉我蛤蟆的长相,帮着他寻找,发现了就告诉他。我跟郭姥爷开始低头在长满杂草的树木下寻找,蛤蟆一只接着一只从草丛中跳起,就是没有看见郭姥爷想要的那种。眼看到了晌午,竟然连想抓的蛤蟆影子也没看见。郭姥爷说该回家了,我们顺着来时的路线下山,郭姥爷用手捧着沟里的水喝了几口,刚要转身离开的时候,突然跳进水里,只见郭姥爷迅速弯下腰,两只手不停地在水里忙活着,不一会就逮住了几只想要的蛤蟆。蛤蟆体型不大,青色的脊背,红色的肚皮,其他特征早已走出我的记忆。记得回家的路上,郭姥爷一直哼着歌,那会的我一句也没听懂他的歌词含义,也没有看见他的一丝笑容。
   我每天盼望着郭姥爷兑现他的承诺,带我进山采摘紫红的桑葚,好让我的弟弟、妹妹也能吃到酸甜的桑葚,好想在父母面前邀功请赏,得到母亲的夸奖。愿望还没来得及实现,夏天就走进了秋天的怀抱。秋天是短暂的,秋天结束了,我的愿望眼看落空,那会的我对郭姥爷喊的也不情愿了,看见郭姥爷经常会低着头,装作没看见,不但声音里泯灭了“郭姥爷”的称谓,心里还多少有些怨恨,怨恨他说话不算话。没有想到的是,冬天里,郭姥爷又领我去了一趟黄花山,还是去抓那种蛤蟆,那次是到泉水附近的冰层下寻找。也许是冬天的缘故,郭姥爷竟然从冰层下用白线绳编织的网子捞住几十只想要的蛤蟆。北方的冬天昼短夜长,记得那天回家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我坐在郭姥爷的自行车后座上,怀里抱着装有网子和蛤蟆的布袋子,白色的布袋子已经接近黑色,上面还有几块补丁。郭姥爷反复叮嘱我抱住了,千万别丢了。回来一路下坡,好像郭姥爷那天浑身有使不完的劲,我在郭姥爷家吃了晚饭,那晚看见了大胖、二胖。哥俩似乎比夏天瘦了一圈,哥俩蜷缩在炕稍,用呆滞的目光看着我,我们之间没有说一句话。
   虽是邻居,从那天以后,整个冬天没有看见大胖、二胖。春天来了,也没有看见大胖、二胖。夏天来了,还是没有看见大胖、二胖,就这样大胖、二胖留给我的只有这忘不掉的绰号!
   三队,黄花山。我的记忆里好像这二者缺一不可,少了哪一个都不完美。黄花山给三队人提供了生产资料,给人们生活提供了物质供给,给人们精神生活增添了乐趣。黄花山是三队人生活的不可或缺,这话一点都不夸张。上世纪从六十年代初期到七十年代末期,农场里的农业机械化还不占主导地位。牛犁耕田的时代,筐是生产队里的多功能生产工具。春耕播种时,人工种植玉米,种子要放在筐里;菜园子里更是离不开筐的,蔬菜的采摘离不开筐;出土豆、出地瓜时更是离不开筐。家家户户更是离不开筐,那个时代简直是“筐”的时代。秋天,玉米脱粒机需要大量人力,筐是装玉米的唯一工具。那时生产队里安排专人常年从事编框工作。夏天去黄花山割榆树条,修去枝桠,编成带梁的挎筐,无梁的端筐。编筐既是体力活又是技术活。俗话说“编筐编篓养活七八口,不会拧沿饿死一半”,可见筐沿是多么重要!
   儿时的家乡蛇特别的多,那会的蛇常见的有两种,一种脖子上有一段是红色的,其他部位都是绿色的,因其酷似野山鸡颈部的艳丽,人们把这种模样的蛇叫“野鸡脖子蛇”。还有一种灰色的无名蛇,体型与野鸡脖子蛇没有什么区别。这两种蛇随处可见,经常会出现在屋子里,发现后大多被打死,也有人不肯杀生,用铁锨端出去放生。小时候看见最大的蛇不是活的,是一个叫老白的工人上山割榆树条时打死的蛇。蛇皮被职工们剥下来做成二胡上面的蒙面。剥了皮的蛇像一个V字形,老白把蛇挂在屋檐下,吓得我们不敢走近,远远地观望,记得那条蛇比大号擀面杖还粗。后来老白得病早早地去世了,大人们私下议论,说是那条蛇不该被打死,话外之意蛇报复了老白。后来伙伴们都躲着老白的女儿,生怕受到牵连。这毫无根据的迷信思想成了我童年记忆里挥之不去的阴影,以至于长大后每每看到蛇就会想起已故的老白。那会儿最不想听的故事就是大人们讲的有关蛇的故事,就连许仙与白娘子的故事听起来也毛骨悚然。童年的骨子里对蛇平添了几分恐惧,常常把蛇与狐狸归到坏人一类,其实蛇与狐狸跟坏人究竟有多少关联?至今也没有找到答案。怨恨蛇与狐狸的时候竟然原谅了狼的凶狠,这也许就是童年的迷迷糊糊吧!
   那会职工家家烧火做饭主要靠毛柴做燃料,记得上世纪七十年代中期的一个冬天,大雪来得特别早。山坡上的、草甸子上的枯草被厚厚的积雪覆盖了整个冬天。人们无法用耙子搂出积雪下面的枯草,那年冬天特别寒冷,家家户户没有燃料做饭,人们只好去黄花山砍树枝子,那年每户都砍了几马车树枝子,大多是杏树枝和榆树枝子。如果没有黄花山,那年的冬天人们连饭都吃不上,更无法抵御严寒。没想到的是第二年风调雨顺,被砍过的山坡上长出了新的杏树、榆树,可见山杏树和榆树的生命力是何等的顽强!
  
   黄花山是三队人的精神乐园。单干后,随着人们物质生活的逐年提高,人们开始追求精神生活。西黄花山主峰半山腰的石门洞成了三队人的重要旅游景区。石门洞有着古老的传说,据说很早以前,黄花山一带是土匪经常出没的地方,附近的百姓经常遭到土匪的抢劫。居住在草原深处的一股胡子(土匪的别名),全靠打家劫舍,抢夺百姓财物为生,甚至还会进村抢走农家妇女,强奸民女是胡子的家常便饭。那会的百姓人家少妇和姑娘都不敢留长发,穿花衣服。后来附近的村民们就自发地联合起来,利用石门洞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天然地理优势,对来袭的胡子进行打击。由于地理位置险峻,胡子吃了几次大亏后,逃到山后的匪巢,再也不敢轻举妄动了。昔日袭击土匪的战略要地,如今却是附近居民的旅游胜地。尤其是每年的端午节,这里热闹非凡。四面八方的人早早的就会云聚这里,山脚下停满各种车辆。地摊从山脚下一直延伸到石门洞口,小商贩们出售各种食品和生活用品。来此出游的人们买上几瓶啤酒、白酒,买上一些小鱼、熟食、花生米、火腿肠,坐在山顶浅斟慢饮,把酒临风,一览众村小,生活的舒心惬意随风飘荡。记得那会儿的我也连续几年携妻带子游了石门洞,登上了山顶,极目远眺,体验山高我为峰,脚下路最长的诗人情怀!
   儿时的三队,村东的小河是最富有情趣的地方。职工们称之为“东河套”。河水来自上游的水库,夏日的河塘里长满碧绿的蒲草。蒲草里生长着大量的泥鳅,职工们用铁筛子捞出蒲草下的泥鳅,做成美味菜肴。泥鳅是物质匮乏时代人们改善生活的最佳食品。那时的三队周围分布着大大小小的水坑,有水就有泥鳅,儿时最快乐的就是,夏天里,可以到处捞泥鳅。泥鳅生命力强,不择环境,只要有水就可以生存。养了很久都不会死掉。长大后再也没有看到过那么多的泥鳅,更找不到捞泥鳅的水坑了,一切都随着年轮的环展成了奢侈的回忆。岁月流逝,泥鳅依旧活泼在儿时记忆的水塘。
   村东的河套,是儿时伏天避暑胜地,赤身裸体地在河水里扎几个猛子,来几下狗刨,往小伙伴身上甩几把黑泥巴,往头上扬几捧水,看着睁不开眼睛的伙伴,开心地笑上几声。童年的时光如此美妙!
   冬天的河套,玩耍的场地不及夏日里广阔,厚厚的冰层覆盖着水面,冻裂的冰面上蒲草干枯的地方无人光顾。打冰尜,溜冰车。比赛虽无分文奖品,却是争得面红耳赤。那会的冬天十分寒冷,破旧的棉衣很难抵御刺骨的风寒,只有冰上的快乐才是抵御风寒的最佳保暖材料。
   儿时的三队,村子东西两面的山都是很有情趣的。村东的小河边是一座不足百步就能登顶的平顶小山,人们叫它“小东山”,小东山的东坡下面是一条土路,土路连接着山前与山后的农田,山前居住着几十户人家,是三队人口增多后移居过去的,居住在这里的人家隶属三队管辖。小东山的东面是两座联袂的山,都比小东山高了很多,最奇怪的是两座山峰都形似圆形的馒头,东西排列着,远远望去,两座山峰酷似美丽少女丰满的乳房。然而两座山峰各自的名字却与其形象毫无关联。靠西边的叫东山,靠东边的叫“好老宝山”因为是蒙语音译,至今我也不懂啥意思。那会的山上从山底到山顶清一色的山杏树,仲春时节,杏花盛开,简直是瑞雪落人间。残红褪尽雏杏成为时令美味,那时的两座山便是小伙伴的乐园,因为这里距离村庄很近,没有狼的出没。
   山上还长满了药材,野生“防风”是一种用途很广的药材,那会的伙伴每天放学后就会挎着筐,拎着镐头,在山坡上刨药材,一斤干好的“防风”可以卖到六角钱,一个夏天能干的伙伴可以卖到几百元钱。在父辈们月薪三四十元的年代,上百元的收入足以令人刮目相看了!
   大自然的杰作总是出人意料。三队村子西边也是一座小山挎着两座与东山高度相似的山。那时的小西山脚下是一片五角枫林,看林子的老头出身贫穷,经常在队里职工忆苦思甜大会上作报告,成分是雇农,就是解放前最穷的人。五角枫最养眼的时候是秋天,那会读小学的我也没听语文老师讲过“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的诗句,也不懂得感悟五角枫的顽强精神,就知道是夏季捕鸟的好地方。小西山与西面的两座山同样生长着茂密的山杏树,仲春时节的三队就像镶嵌在花海里的一幅水墨画,矮房、炊烟、小河、人家……
   毗邻小西山的那座山叫“西架子山”。记得那会刚上小学一年级,山上来了几个穿着军装的人,在山顶上整理出一块平地,在地下放置三颗很粗的螺丝,然后用水泥固定好。不几天就立起三根光滑的圆木,顶端是一个环形的东西,上边插一面小红旗。后来大人们说是“航空线”,为天上的飞机导航用的。尽管没有完全听明白“航空线”的意思,却总是希望某一天能看见飞机的长相。就这样盼着,盼望着飞机早一天出现村子的上空。立三角架子的军人走了,我和伙伴们的心愿却与日俱增,一刻也没有歇息。
   又是一个夏天触摸到秋的时候,一天上午,第二节课后,正在做着第四套广播体操的第四节踢腿运动,巨大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声音越来越大,突然有同学喊:看“西架子”山上有飞机。随着同学的喊声,操场上哗啦一下自动解散了,各年级的同学都朝西山方向奔跑,飞机朝村子上空飞了过来,飞机飞得不是很高,飞机不是很大,但可以看见机头的窗子。银色的飞机在村子上空盘旋了几圈后飞走了。飞机远去了,小伙伴们的脸上
   挂着幸福的微笑。
   随着年龄的递增,读到小学四五年级的时候,生活更加丰富多彩。那个时候的胆子也逐渐大了起来。星期天,暑假里,不但可以上山挖药材,还可以用鸟夹子在河边捕鸟。折下一根杨柳树的枝子插在小河岸边,鸟夹子上用玉米秸秆里扒出来的越冬虫做诱饵,运气好的时候,一天可以夹住十几只“黄肚囊”、“花椒籽”。“黄肚囊”鸟儿羽毛艳丽,喉囊下的羽金光闪闪,不知道其学名的伙伴们依据鸟儿的体貌特征称其“黄肚囊”。这种鸟儿体型肥胖,体重相当于两只麻雀。“花椒籽”颜色很像调料里的花椒,因其得名。体型比黄肚囊略小一些。夏日里,河边用鸟夹子捕获的鸟儿大多是这两种,也是最令人满意的,偶尔也会捕获住其它鸟类,但个头都不是很大。那个年代没听说过“电冰箱”这个名词,炎热的夏天,捕获的鸟儿大多都被带毛在火堆上烧烤了。有时也会被大人们炸成香喷喷的肉酱,不过这样奢侈的时候实在少的像冬天夜里的寒星。
   更有趣的是,有时可以在河边抓到刺猬。浑身长满硬刺的刺猬喜欢到河边喝水,它的奔跑速度实在太慢,发现后只需几步便可追上。刺猬遇到危险时就会缩成一团,一动不动。形似小猪的刺猬把身体全部包裹在里面,圆滚滚的刺猬这副模样着实可爱。据说这是它对付狐狸和狼的看家本领。刺猬的这套防御战术对伙伴们丝毫不起作用,伙伴会找来蒿草,拧成绳索,捆绑住刺猬,拎回家里饲养起来。那个时候,伙伴们虽然知道刺猬可以食用,但都舍不得杀死吃肉,当做宠物饲养起来。刺猬的逃跑技巧很高,稍不留心就不知去向了。刺猬可以吃掉令人望而生畏的蛇,据说刺猬用滚动的方式向蛇发起攻击,直到把蛇残忍地刺死。我一直未能亲眼验证这血腥的传说。刺猬吃蛇的故事并没有随着时光的流逝坠落我的记忆。
   转眼间在村小读完了小学,迈进异地中学的大门,五年后,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期,我在距离三队几十里的地方参加了工作……
   时光荏苒,岁月匆匆。转眼间已经离开三队数载了。偶尔回归故里,站在村东的混凝土大桥上,手扶涂漆的彩绘桥栏杆,思绪万千,浮想联翩!放眼北望,黄花山早已没有了神秘的模样,山不再青,水不再绿。当年满坡的山杏树、榆树、桑树,还有那西山坡的五角枫林……再也无法找回当年的英姿。耳畔再也听不到沙鸡子,野山鸡”呱呱“的叫声,还有那夏夜的蛙鸣、蟋蟀的歌唱。再也听不到狼与狐狸的故事。视野里再也看不到河套里茂盛的蒲草,撒欢的泥鳅,哗哗的流水,鸟儿的翩跹……环视村庄,耕地盘旋而上,山体成了一个大块头的死面馒头,光滑得没有一草一木,山坡上裸露的坟冢尽收眼底,石碑发出凄凉的呐喊,给我一株遮风避雨的野草吧!
   放眼村庄,屋舍俨然,整齐的街道,混凝土硬化后的村庄僵硬地失去了生命的气息。红蓝相间的彩钢瓦屋顶太阳下发出多彩的光泽。肥了村庄,瘦了山体。干涸的河床上,不该翻起的土地,期待着洪水的淹没!
   凝望眼前的景象,谁能拭去我心中那缕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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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三队,曾经是一家县团级国有农场下辖的一个分场,十多年过年了,作者记忆里的三队还是当初的模样:黄花山树木苍翠,野兔、蛇等各种动物活跃山间;村东的小河是最富有情趣玩乐的地方,更是避暑胜地;村子东西两面的山长满了药材……如今,黄花山早已没有了神秘的模样,山不再青,水不再绿,混凝土硬化后的村庄更是失去了生命的气息。是的,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如果过度搞大开发,破坏大自然的生态平衡,人类将来是会受到大自然的惩罚的。作者几乎通篇在写童年时光多么美妙,以此感叹时光一去不返,感叹家乡风物不再,感叹缕缕乡愁积重如山……行文如流水,细节很逼真,情感饱满,收放自如,读之无不引起读者强烈的共鸣。一篇难得的佳作,推荐诸 君欣赏。【逝者如斯】【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201907070002】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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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逝者如斯        2019-07-04 08:31:56
  回不去的童年,找不回的旧风景,一切只能停于记忆中。岁月静好,人寿年丰。
爱好文学,坚持写作,广交朋友
回复1 楼        文友:陆鸿禧        2019-07-04 15:23:02
  感谢编辑老师的抬爱!顺祝安好!
2 楼        文友:远近        2019-07-04 14:43:55
  人老了,就喜欢回忆童年,看到类似的文章,忍不住回忆自己的童年,时光飞逝,一生转瞬之间。
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回复2 楼        文友:陆鸿禧        2019-07-04 15:24:04
  远近老师言之有理!谢谢关心!
3 楼        文友:陆鸿禧        2019-07-07 17:13:42
  感谢江山文学编辑部的厚爱!
4 楼        文友:清扬婉约兮        2019-07-20 16:16:55
  拜读佳作/!
作者:清扬婉约兮,本名谢琼芳,曾用笔名生命花。江西修水人。中国水利作家协会会员,九江市作家协会会员,上海阅文集团(起点中文网)签约作家,中国作家在线签约作家。散文多发表于《大江文艺》《学习强国》《安源工人报》《九江日报》《浔阳晚报》《江西投资简报》《江西赣能杂志》《边城晚报》《修水报》等报刊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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