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点·红尘】第九百八十五座坟茔(小说)
“来,肯定来!感谢你让我知道电脑里还有那么广阔的一个天地,我要联系更多的战友,把2月17日这天订为战友纪念日,每年这天大家相聚在河边县,与牺牲的战友一起缅怀那段难忘的岁月。”
“太好了!到时我也参加,你不会拒绝吧?”
“当然不会,你本来就是我们的战友嘛。”
耐大爹安排寨子里最好的木匠,用最好的樱桃木打造了一口棺材。杨永兴的骨殖顺利收敛完毕,棺木上还盖了一面红旗。
启程这天,全寨人都出来送行。几个老人边舞蹈边吹起芦笙,曲调并不伤感,还有些欢快的味道。随着一声号子,四个景颇族汉字杠子上肩,稳稳地抬起棺木,在一片鞭炮声中缓缓迈步,离开山寨。
郭守义在心中说:“杨永兴战友,咱们回家了!”
十二
桃园山烈士陵园的最高处,新添了第985座坟茔。崭新的大理石墓碑上,“杨永兴烈士之墓”几个金色大字,鲜亮耀眼。
五连的老兵们伫立在墓碑前,向自己的战友行了一个庄严的军礼。队伍中多了一名七十多岁的农村妇女。她穿着一身自纺的蓝色粗布衣裤,崭新的,带着浆洗过的硬直感,一双手工制作的平底布鞋,手挎一个竹篮。她就是杨永兴的母亲,接到郭守义的通知,刚从家乡赶来。
她打开身边的竹篮,从里面拿出几块糍粑,几个泡梨,一小碗爆米花,一样样摆放在墓碑前。都是杨永兴生前喜欢的东西。
老人家没有嚎啕大哭,甚至没有落泪。只是用布满老茧的双手抚摸着墓碑,从上到下,一寸寸慢慢摸下来,仿佛在抚摸儿子熟悉的脸庞。最后她俯下身,把脸轻轻地贴在墓碑上,久久地,久久地不愿离开。
这一刻,五连这些在战场上流血不流泪的铮铮铁骨的硬汉,泪水蓦地涌出眼眶。郭守义心想,杨永兴可以安心了。从此他不会孤独,母亲的体温,母亲的气息将永远伴随着他。
张大宝已经把标语镶嵌完毕,出乎郭守义意料,标语全文是:祖国知道我。
看着这句饱含丰富意蕴的标语,郭守义的心灵被震撼了。它是张大宝的心声,但何尝不是所有烈士包括每个参战军人的由衷情怀呢?祖国知道我!从这简单的五个字中,读得出问心无愧的骄傲。作为一个共和国的军人,当祖国需要他们为国捐躯的时候,他们没有畏惧,没有退缩,勇敢地用生命捍卫了祖国的尊严,他们没有辱没军人的称号。从这简单的五个字中,读得出心底无私的坦然。虽然他们有的无缘当今这个物欲横流,极尽奢华的繁荣世界,有的冷冷清清地长眠在这僻远的陵园,人们可能由于种种原因忘记了他们的存在,但他们相信祖国会记住他们,共和国的丰碑上已经镌刻下他们的名字,有此足矣,别无他求。
老兵们在烈士陵园前拍照。全连幸存的老兵与身后陵园里的27位,不,是28位战友组成了一张新的全家福。
英雄五连齐装满员向共和国报到,随时听候祖国再次出征的号令。
这时,已在山巅徘徊良久的夕阳满足地轻舒一口气,蓦然跌入谷底。山那边顿时燃起一炉熊熊大火,沸沸扬扬烧红了半边天。安葬着近千名不朽英烈的这片圣土,在血一般辉煌的天幕映衬下,越发显得凝重悲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