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岸】圣彼得堡2号(小说)
梅芳说到这里,沉默了一会儿说,“文丽,你是我们打小的同学,又有文化,你说人这一辈子究竟为了什么呢?
文丽笑了说,“怎么都会反思人生了呢?这一辈子还早着呢!”
十六
那天,文丽将阿龙、梅芳的故事讲到这里,文泉这个好奇的作家禁不住问,“那梅芳怎么成了现在这个样子?阿龙哪儿去了?怎么只看见你在照顾梅芳呢?”
文丽温雅地莞儿一笑,“没想到善于讲故事的文先生,也急不可耐想揭开谜底啊!”
文丽和梅芳茶社一聚,了解了阿龙他们夫妻不和谐的状况,于是更坚定了她坚决不下海,跟阿龙干的决心。因此,不管阿龙怎么说,她都不趟这浑水。
接下来,发生了两件事,让文丽、阿龙、梅芳搅在了一起。
梅芳从省城回到老家半年后的一天,出事了。那天,文丽正在开会,研究半年经济形势,突然,接到阿龙的电话,说梅芳出事了,他要回去一趟,大概要呆很长时间,圣彼得堡庄园的项目,交给公司的孙副总经理打理,他怕孙副总应付不了,因此,请文丽抽些时间帮帮他。文丽还想问些什么,电话挂了。
一个月后,阿龙回来了。好像变了个人,头发蓬乱,胡子拉碴,满脸疲倦,一下子老了不少。之前,文丽在电话里已经知道钢铁厂发生事故,梅芳烧伤了。但阿龙只是支支吾吾,今天,阿龙详细一说,文丽才知道梅芳伤得很重。
梅芳的那个钢铁厂本来就是个老厂,股改前虽然进行了一次技术改造,更换了一些设备,并没有脱胎换骨,经过几年的磨损,设备老化,存在很大安全隐患。事情凑巧,梅芳这天到冶炼车间去检查工作,快走到高炉了,只见钢花飞溅,铁水冲出槽模,肆意迸流,几个工人一声声惨叫倒在地上,梅芳躲闪不及,一股铁水飞溅到她的脸上,她感到眼前一片火红,嗓子如燃烧起大火,一下子又掉进了无限的黑暗。
经过医院全力抢救,梅芳脱离生命危险,但已经严重致残,美丽的容颜不在,头发没了,骷髅着两眼,嘴唇包不住牙齿,嗓子发不出完整的声音,说几个字像小公鸡打鸣。
“梅芳,全毁了!全毁了!”说起梅芳的惨状,阿龙抱着头,难受的不能自已。
阿龙稍微平静后对文丽说,“文丽,现在梅芳残了,铁厂关了,我感觉对不住梅芳,我要好好陪陪她,给她治病整容。她有时看到自己的样子都不想活了。你能帮我照料房地产这一摊子吗?我真是没有心力干这事了。就算看在文丽的面子上,这个摊子不能倒啊!”阿龙说到这里,两嘴唇发青,浑身颤抖,额头上淌下汗珠。文丽见状,对阿龙说,“你是不是病了?要不要到医院看看?”阿龙说,“不碍事,可能累的,休息休息就好了,我说的事你再考虑考虑。”
文丽这次没有坚定地拒绝,她看到阿龙和梅芳到了这个地步,再不出手相帮,真就毁了他俩了。并且她最近遇到一些事情,也在动摇原来的信念。
十七
文丽在阿龙最困难的时候,接手了金龙房地产公司的总经理。
文丽信念的动摇,是阿龙力邀她加入前的几天,甚至说也是她这几年,在仕途上的几次挫折的总爆发。文丽作为一个女性高级知识分子,她坚持的信条就是用自己的所学,为社会多做些贡献。至于当官用权谋私利,她并不去想这些。几年的工作,她敬业勤奋,在研究中心做了许多课题,提出了许多建议,但是采纳的不多,她看到一些重大决策和规划,仍然靠长官意志,科学决策还是一句空话,一届政府一个样,造成社会资源和生态的严重破坏。
时间长了,文丽也适应了,认为自己人微言轻。可后来她越来越不能容忍了。研究中心本来是政府的智囊,可政府从宣传部调来个小丫头当主任,颐气指使,课题经费要了不少,真正的成果都是文丽她们搞的。据说这个主任有来头,是省里老领导的女儿,在这儿是镀金的。你镀金就镀金吧,可连评职称都不放过,研究中心三年才评一次研究员,按条件文丽应该够格,可是到评的时候,主任参加了,没有文丽的事。而评审的材料都是文丽做的课题。因为主任是课题组长啊。文丽感到从来没有的耻辱,这时正是梅芳出事阿龙最难的时候,文丽动心了。既然仕途不求,学问也做不成,还真当一名机关干部不成。
其实,文丽还有另一个想法,那是后话了。
文丽不愧是科班出身,经济方面的专家,而且又有政府机关的历练,驾轻就熟,圣彼得堡庄园项目顺利进行。房子还没有盖好,都已经按揭卖完了。利用回收的资金和银行资金,又在海南三亚拿到一块土地,准备开发。文丽这个女强人名声鹊起。
十八
眨眼两年过去了,圣彼得堡庄园全部交付业主,阿龙把2号留下来自己住,从老家接来梅芳,雇了保姆照顾。
这两年的时间,阿龙带梅芳到北京、上海和美国去做过几次整型手术。但烧伤太严重了,怎么也遮掩不了那张丑陋的脸了。最要命的是梅芳受到了惊吓,神志受到创伤,一会儿清醒,一会儿糊涂,真正成了一个废人。一会儿哭,一会儿唱,唱起来尤其骇人,也就是文泉经常听到的怪怪的声音。看到梅芳这样,阿龙失望了,有时给文丽的话里就不自然地透出来了。好几次,阿龙说,“文丽,真是命啊,如果我们俩是夫妻该多好啊!”每当这时候,文丽就打断他的话,“阿龙,你这是什么意思,梅芳都这样了,你莫非要抛弃她?没有梅芳当年的帮助,你会有今天?”阿龙无精打采,精神萎靡。文丽就说,“我接手总经理,是让你照顾好梅芳,尽快从危机里挺起来,你倒好快成了扶不起的阿斗了!你再这样,我就辞职了。我有个打算,要到美国攻读经济学博士,这是我原来的理想。”阿龙听文丽这一说就急忙说,“千万别,再给我一点时间!”
有一天,文丽在公司正在开会,研究阿龙原来在海南看好的一块土地开发工程,手续已经齐全,资金也基本到位。文丽想,等项目启动起来,就交给阿龙,自己就到美国留学,实现自己的经济学博士梦。文丽在骨子里就是个文人。就在这时,阿龙家的保姆孙阿姨打来电话,让文丽来家一趟,有紧急的事。
文丽散了会,急急忙忙地到了圣彼得堡2号。
十九
文丽来到圣彼得堡2号,孙阿姨开了门,她约50多岁的年纪,打扮得朴素文雅,是阿龙他们三个高中时的班主任,如今退休了,丈夫得重病去世了,无儿无女。在阿龙的央求下来到省城,孙老师看到梅芳伤得那样,就决定帮帮他们。这一来就是两年。她看到梅芳病情有所稳定,也想早点回去。当她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阿龙也是要求她再等等,给他一段时间。
前几天一早,阿龙吃罢早饭,对孙老师说,这几天我要出去办些事情,有事你找文丽。然后从抽屉拿出一个卡说,“孙老师,这张卡里,我给你存了10万块钱,这是对你老两年多来给我和梅芳帮助的奖励。”孙老师说,“这使不得,每月的工资都给了,如果你这样认为我为了钱就不来了。”阿龙说,“我的公司有政策,为公司做出重大贡献的员工,要重奖。你说你为了我和梅芳,能说贡献不大吗?再说了,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你就是我们的母亲啊!这就算孝敬您老的吧。”孙老师还想说什么,阿龙从保险柜里,拿出一个小皮箱,交给孙老师说,“等文丽来,交给她,一切就明白了。
过了三天,阿龙没回来,打电话也不接,孙老师才想起阿龙那天的举动有些反常。于是一慌就拨通了文丽的电话。
文丽到圣彼得堡2号,梅芳冲上来抱着文丽得脖子哭起来,嘟嘟着,“龙,龙……”
文丽好说歹说放下梅芳,接过孙老师递过的小皮箱,打开一看,说了一句,“懦夫!不配做男人!”
孙老师诧异地接过文丽递过的几页纸,好长时间不说话。这时,电视上正在播股市行情,由6000点,一路下跌。孙老师说了句,“我们都套牢了!”
作家问文丽,阿龙怎么就套牢了你们呢?
文丽说,“阿龙吸毒三年,所以和梅芳不生育,不是血型不对。梅芳烧伤两年,并没有全世界给梅芳治病,自己戒毒两年。因为这两年一直是孙老师陪着梅芳。”
文泉又问,“那小皮箱里是什么?”
文丽说,“那是阿龙出家交待事项,所有权转让分割法律文书,我和梅芳是公司大股东。董事长由阿龙变更为梅芳,我是第二大股东,副董事长,总经理。”
至于,阿龙哪儿去了。所有的文书都不能说明什么。但文丽女知识分子的细心和学识,发现信尾说了句,“解脱了,放下了!”猜测,阿龙出家当和尚了。
文泉听到这儿,全明白了,再从圣彼得堡2号路过的时候,如果听不到女人那怪怪的声音,就想梅芳是不是病了呢?孙老师带着着梅芳回老家去了吗?文丽到美国留学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