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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清风】梦归北宋 (小说)


作者:文字生存录 白丁,56.9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6802发表时间:2020-01-03 21:53:50
摘要:汴京繁华依旧,北宋神宗年间的那场变革,像一场流星雨划过,七年的阵痛,在历史长河中已湮灭,是非曲直自有评说。可被政敌一力抹黑的王氏父子铮铮铁骨浩气长存,虽败犹荣。引用【克雷洛夫寓言】里的一句话,鹰有时飞的比鸡低,但鸡永远不能飞的比鹰高。

【清风】梦归北宋 (小说)
   入冬的第一场雪,纷纷扬扬下了一天,萧子吟抱着女儿穿廊庑到了夫君的书房,门口厮儿道:“大官人正忙,吩咐不许打扰。”
   “他用过饭了吗”子吟问,见厮儿摇头,便叫春柳打开毡帘,进到屋里。立刻斥道:“冷死了,你们怎么伺候的,炭火也不添。”
   王雱这才放下手中笔道:“是我不让他们进来的。”
   子吟把熙儿递给春柳,抓起他的手哈气暖着:“不怕冻着?我见你和爹爹这一阵忙的连饭都不回来吃,娘偷着直抱怨。”她转眼看看托盘里冷了的粥菜干馍,本就简单,还不按时吃,心有气也不好发作,对门口厮儿道:“拿去热热,再添碗酸菜笋辣汤给大官人暖身子。”
   王雱接过女儿亲着,春柳往火炉里添着碳火。子吟不禁心酸:“泽郎多久没亲过熙儿了?每次回屋都是女儿睡着,不等她醒就走。是我听小厮说今日你回的早才赶过来,她都会叫爹了还见不着爹的面。”
   似乎熙儿明白娘的意思,抱着王雱的脖子,不歇气儿的连喊几声爹爹,叫的爹眼眸都红了。
   子吟看看桌案上凌乱的草书说道:“你这样赶,不手酸也得眼疼,我帮你整出来你再斟酌,也能歇会儿。”这几年她熟悉了夫君做笔记的习惯和记号,帮他整理也不是难事。
   “不用了,你独自带孩子已是辛苦,哪能再劳累你。这是为科考改制编撰的经义新学,眼下形势紧迫,我抓的紧点,就会早日促成新学颁布,让圣上坚定变法的决心。”
   子吟一愣:“紧迫?不是今岁西北大捷,诸多新法颁布,国库充裕吗?”
   “从一开始新法施行就被掣肘,父亲得罪了多少名人儒士、甚至至亲,才颁行无阻,这些人岂能放任不管。今年偏遇北方大旱,怕又要被人利用,父亲已派人下去查实。如今半冬已过才下了这场雪,但愿明春旱情缓解,或可无忧。”王雱说着,深深叹了口气。
   “兴许好事多磨,爹爹变法大业几经磨难,终是救国之策,不会有事的。”子吟安慰道。
   小厮进来,说相公回府,要找大官人,王雱立刻起身,拿了案上一摞未订正的的书稿就走。子吟道:“你还没吃饭呢!”
   王雱出了书房,留下句话:“送到爹那儿吧,多加一份,怕是爹也没吃。”
   子吟也叹了口气,这父子是一个脾气,国事永远比命重要。
   好的期盼并未得到天的相助,来年开春旱情继续,加上蝗灾,灾民流离失所。
   子吟眼看公爹和夫君忧心忡忡,日渐消瘦,便与婆婆商议,顾不得什么简朴家训,把家里能动用的银两全都进了各种滋养补品,给父子俩变着花样的进补吃食,安石一向心不在饭上,说了句太过破费后,仍是一副给啥吃啥、不给不吃的老样子。相府本就人丁不多,除了安石和王雱夫妻,再就是三个无忧无虑的孩子和恹恹不语的庞荻,也就剩下那个整日出了衙门、就是书房的相府小官人王旁,他如今更加沉默,连父亲问话也是问一句答半句,可他的婚姻确是安石从未忘掉的心事。
   上房大厅,王安石夫妇就坐,下面依次坐着王雱兄弟和妻子,还有刚刚赶来京城的王安礼,这种隆重已经很久未有。
   安石声音极其凝重:“今日你们六叔公正好来京,有些事我也讲明白,变法图新是为父一生的夙愿,百折而不悔。元泽元奉你们知道朝中的形势,牵一发而动全身。我一向不信天命,什么山崩,什么旱灾,把这些脏水都泼到新法头上,这根本不是君子所为。这几年我没少挨骂,连圣上都听腻了,不惧,只要圣上不动摇,新法无人能撼动。老六来意我明白,我也不会一叶障目,新法的弊端形成复杂,我会理清。”
   他把目光投向王旁和庞荻:“你们的亲事当初是为父考虑不周,不该牵扯政见,元奉性孤僻,让媳妇受了不少委屈。”王旁听了也不敢反驳,低着头不知父亲怎样处置。
   安石又对庞荻道:“本以为孩子大了就好些,谁知元奉如此执拗,为父不想耽搁你一辈子,我与你母亲商议过了,想认你做女儿,为你另择佳婿,这样你也可回家看望儿女。”
   庞荻没想到是这样,已如死灰的心顿起涟漪,她双膝跪拜,含泪道:“奴家但凭爹娘做主。”
   老夫人也道:“媳妇放心,这事与亲家也商量过了,他们愿意,再说男家还是圣上做的主,是昌王,虽是续弦,可过门就是王妃。”
   这种结局庞荻是一万个乐意,女眷们走后,一直不说话的王旁道:“爹爹真要把她嫁给昌王?岂不是让庞府与皇家拉近关系,对爹爹不利。”
   “是你不消停惹得,再说爹也不想委屈你,不管圣上是何用意,爹可是半点也不掺杂私欲,人家好端端的女儿过来,咱不能对不住人家。”
   王雱拉着弟弟走了,安礼道:“三哥,你这脾气也怪,朝堂上斗的像乌眼鸡,回头又不为自己算计。怪得四哥和你不来往,他说你一根筋,把有声望的正人君子都开罪了,反用了些权势小人,早晚得后悔。”
   安石道:“难道我不想用他们,论学问他们哪个不好,可一提变法,就像动了他们祖宗,一个一个的都和我过不去,我不用新人用谁?也奇了,这些平日为国尽忠、为民请命的士大夫,新法还未施行就批的一无是处,他们怎知就不行?”
   安礼冷笑:“你的新学理论说的头头是道,谁也辩不过你,怎么这倒不明白?你乱的是祖宗规矩,这些循规蹈矩的儒家正统能不视新法为洪水猛兽?何况论私心,这些个大家族,买卖经商、土地兼并样样都占,你指望他们?”
   他越说越气:“现在好了,你把他们都得罪了,还心软留下祸根,让他们在下面瞪大眼珠子挑你毛病。你用的那起人又良莠不齐,不知检点,你若不管,早晚是克星。四哥说不动你,彻底决裂。你以为我愿和你斗气,我们是手足,是血亲,除了我谁还和你推心置腹。”
   安礼长出了口气,缓和道:“我这次来也是提醒你,如今天灾不断,当心被人钻空子,防不胜防。你变法是为国为民,可能保证下属不图私利?你为官清廉,能代表下面官员也清廉?这不是一州一县任你能掌控。”
   临行,安礼又说了句:“三哥别忘了去岁此时的宣德门事件,圣意难测,连皇家后宫都咬你一口,别最后弄的四面楚歌让后代蒙羞。”
   王安礼这些话不独安石听了堵心,王雱在门外也听的清清楚楚,六叔公走后,他见父亲静坐无语,也不敢打扰,只一边候着。半晌,安石说了句:“是为父错了?”
   “儿子认为父亲没错,变法初衷是富国强兵,已见成效。”
   “那为何他们还揪着不放,这几年我连松口气的机会都没有。
   “爹,儿子想过,立法没错,错的是监管,这已经不是变法对错,而是吏治的问题。”
   “是爹急功近利?可爹很谨慎,光一项青苗法,我试了多次。”
   “这是儿子刚有的想法,不能循序渐进、有错必纠,会导致下面律政混乱,让污吏有机可乘,借机搜刮百姓,反对新政者正是揪住这一弊端。”
   安石叹气:“是心急了些,为父何尝不知,圣上也急于见成效,形势不等人啊。若朝廷上下一心,新政必会让宋崛起,改变以往贫弱局面。不过,为时还不晚,”他起身,眼里重新聚起往日的自信神采;“据传报,受灾地区百姓积怨,完全是因地方官员不能及时上报赈灾,反而横征暴敛造成。”
   王雱气道:“天灾不可怕,怕的是人祸,更可怕的是被有心人怂恿利用,让政见的不和变成党派之争。父亲可有对策?”
   “减缓或减免灾民利税,调拨赈灾粮弥补灾区储备不足,事后再调查这些渎职、苛刻的官员,若有人打着推行新法的旗号敛财无度,严惩不贷。”
  
   六
   庞荻的出嫁算不上铺排,相府也尽了财力让这位曾经的儿媳嫁的风光,可这场婚礼的影响却是轰动汴京。王太祝生前嫁妇传的沸沸扬扬,一是嫁的皇室,二是年过双十的庞荻曾是京城才貌双全的小娘子,如今风华依旧,更添了几分妩媚韵致。
   王安石也因此和他的新政一样声名远扬,嫁女的同时他也迎来更大的一波逆流。
   春风习习,花送暗香的夜晚,萧子吟却全然没有赏月吟风的兴致。季春三月起,一连串不利的讯息接踵而来,令公爹陷入两难的泥沼。保守派强烈的抨击不容他有任何回旋的余地,他成了天灾民怨的众矢之的,新法面临悬崖绝境,是坚持还是倒退,一步退缩就功亏一篑。
   月光下,疏影里,子吟默默伫立,凝望着公爹书房窗户。烁烁跳动的灯火把公爹高大的身影映在窗前,还有那时而闪过的身影,子吟知道这是夫君,他们把自己关在屋里已经有三、四个时辰。她没有心力扭转乾坤,也不知怎样为他们排解,唯虔心守候一同度过这个历史转折的不眠之夜。
   人影晃动,王旁走到萧子吟身边,从妻子出嫁时的淡然,到今夜的踌躇难眠,他未对任何人吐露过心声。不知怎的,今夜似乎有一种想倾诉的愿望,思量许久的心事终是要说出。
   “二弟也没休息?”子吟问。
   王旁看向紧闭的书房门:“嫂嫂,父亲和兄长不也没睡,这府里除了孩子怕是都不踏实,娘在屋里也坐了大半宿了。”
   子吟叹气:“爹爹苦苦撑了大半生的信念,应是到了最难的时候,我一弱女子却帮不上什么,真令人着急。”
   王旁苦笑:“嫂嫂这话,让我七尺男儿无地自容。爹爹不贪权势财富,一心富国强军巩固社稷根基,却不被世人所宽容。如今皇室也反咬一口,让圣上动摇。更有那势力小人见风使舵,抓住新政弊端求上位。二弟无能,没有大哥那样的魄力,难怪爹爹不与我议事。”
   子吟听出他的醋意,不觉笑道:“没听说二弟谈论时政,还以为二弟对此不关心呢。”
   “非是我不关心,是爹爹和大哥谈政论道博学深厚,我自卑,只有仰他们鼻息的份儿。如今他们呕心沥血为变法彻夜不眠,我不是不懂,也不是不,心疼。”
   这字眼让子吟不觉动容,暗影里王旁的眼眸应是红了,她轻声道:“其实爹和夫君都把你放在心上,夫君是见你对朝政淡漠,才不愿把你扯进纷争,他是想让你按自己心意活的自在一些。”
   王旁抽了下鼻子,收回自己难得的失态,说道:“今日我是求嫂嫂件事,我想离家一段时日,求嫂嫂在爹和大哥面前替我说句话,我怕他们不准。”
   “定是不准,嫂嫂也不愿意,如今爹爹树敌颇多,你独自离家不安全,怎会同意?”
   “正因此才想出去走走,新法实施议论纷纷,两种说辞不一。爹和大哥身在其中难免偏颇,下属和政敌或带偏见、或怀心机也难达公允。若以旁观者心态勘察,也许能帮父兄以正视听,二弟不才,也只能做这些了。”
   子吟心动了,犹疑道:“二弟出去真能做到安全无恙?”
   “放心,我可以化名。嫂嫂也知道我一向孤僻不爱多话,不会惹事的。就说我是因过往婚事烦心才想出门游历,实情不要告诉他们,免得担心。”
   子吟道:“难道嫂嫂就该担心?万一有差池,嫂嫂怎当这责任。”
   “那嫂嫂权当不知就是,二弟是怕父兄生气,我这么大人想走,谁也看不住。大哥如今身子骨不好,嫂嫂别怕大哥气病就行。”王旁撂下这句话转身走了。
   子吟倒是气的咬牙跺脚,眼睁睁看着那个身材修长飘逸的小叔子扬长而去,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清晨,子吟迎着一身疲惫的夫君回了自己的寝室,小心问道:“爹怎样?”
   “爹准备辞去相位。”
   “那怎么可以,岂不前功尽弃?”
   “如今朝中反对新法的矛头都对着父亲,整个皇室也施加压力,这些蠢货,拿天灾逼迫父亲让位。他们怎不想想,新法施行到今日一旦失控,不止父亲受辱,而是天下会乱,若外邦再趁机,大宋危矣。”
   子吟道:“这些人亏得还是士大夫,连我这女子都明白天象是拿来用的,岂可信。受灾赈灾,欺民必究,这才是该做的。”
   王雱靠坐在榻上,苦笑道:“他们不比媚儿傻,就是拿天象说事,如今哪是什么政见,已经成了党派之争,抓到机会就想把新政全都否定。子吟,我和爹担心的就是这,大宋不改没出路,改就要付出代价,从中摸索出条强国富民之路。可他们不理解允许爹爹去做,若倒退就是置--”说到这儿,被一阵喘咳打断。
   子吟忙倒了杯水递到他唇边,边说道:“爹爹辞了相位,不就真要倒退了?”
   王雱喝了几口水,说道:“爹辞相就是为成全变法,他会推荐韩绛和吕慧卿,新法得以延续,只能如此。”
   子吟叹气,她把薄被扯过给他盖好:“你歇会儿,我去弄吃的。”
   王雱拉住她:“我不饿,有点头晕,睡会儿就好。你去给爹弄吃的,他要写辞呈表,别熬坏了身子,娘那儿你也多陪陪。”
   “你呢?从去秋那场伤寒就像丢了半条命,至今未痊愈,还是让馆医再瞧瞧。”
   “不了,别弄的让爹知道,过一阵再说吧。”
   王安石辞呈一上,神宗半推半就的允准,启用了吕慧卿和韩绛,刚刚为平息天怨民怨废除的新法,在一场雷声大雨点小的【喜雨】后,又被启用了。
   在天意民怨的夹击中,王安石突然意识到这次的退出也许是他政治生涯的结束,他无法预料将来,丝丝春雨难以泯灭他炽热的那颗心。偏偏此时王旁提出离家,他顿时火起:“这都什么时候,你还不懂事,为父一走,家里就剩你大哥和你,变法如此艰难,你就不能留下帮你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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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汴京繁华依旧,北宋神宗年间的那场变革,像一场流星雨划过,七年的阵痛,在历史长河中已湮灭,是非曲直自有评说。可被政敌一力抹黑的王氏父子铮铮铁骨浩气长存,虽败犹荣。引用【克雷洛夫寓言】里的一句话,鹰有时飞的比鸡低,但鸡永远不能飞的比鹰高。一篇深度的文章,写出了历史的风起云涌,写出扣动心弦的那份感动,跟着作者的笔,感受那份沧桑和厚重,了解与众不同的人生。跌宕起伏,抓住读者的视线,掩卷沉思,留下思索的空间。洋洋洒洒,落笔万言。用诗句开头,很有艺术感。好作品,推荐共赏,感谢赐稿,问候作者,期待精彩继续。【编辑:飞瀑流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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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飞瀑流云        2020-01-04 16:38: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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