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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流年】喜娃(小说)


作者:许归平 布衣,269.23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4324发表时间:2020-02-14 15:21:09


   他的爷爷作为杀猪匠在当地家喻户晓,每当别的杀猪匠忙不过来,抽不开身,人们才不得不请他。原因在于他从年轻时便偷工减料,有时连猪毛都未刮尽。村里有些老人自己宰杀了某些牲畜,便发出洪亮的笑声,拿他做对比。“我杀的比那个李屠夫还好,他还专门学过屠宰,呸。”
   除此之外,别人讲的最多的还是他的沾花惹草,从年轻到老一直没有收敛。喜娃奶奶早就去世,即使尚在,他也常去附近的橘子林与村里丈夫外出打工的妇人偷情,不止一个人目睹过此事。后来老得动不了了,有一次喜娃带了一个女朋友回家。晚上睡觉时特意将女孩的房间从外锁上,防止老人晚上骚扰。不想第二天,女孩换下的内衣被他拿去洗掉,喜娃阴沉着脸带上女孩离开,给她再买了一套衣服。
   喜娃父母尚未离婚时,他爷爷便由祖宅搬到他们家,由于面子问题,刚开始时他们一家从未和他伯伯一家商量过赡养问题。时间一长,喜娃一家便感觉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他与伯父商谈,要求共同赡养老人,如果觉得老人两边住太过麻烦,也可以长住在喜娃家,每月拿三百块给老人即可。他伯伯一家都认为这是额外的花销,既不愿接老人这个麻烦进家门,也不愿拿钱。大讲特讲什么亲情,自己家庭困难,喜娃赚到了钱年少有为之类的话。喜娃便直接和老人商量,老人的态度也是模糊不清,既不愿离开,也放不下面子劝说自己的大儿子掏钱。喜娃那时已经是一个成熟的青年,早便认清了这种事情的本质。他心里厌烦,但又无计可施。恰好住在一起后,老人对他母亲指手画脚,摆出一副公公婆婆的嘴脸。喜娃母亲性格强势,感情独立自主,直接搬了出去住。老人又到处与人传播,说她之所以搬出去住,是因为在外面有男人,点明自己对这个媳妇极不满意。
   “以前不住在一起还好,一住在一起才知道她又好吃懒做,又在外边纠缠不清。”他叹着气对附近的人说道。
   喜娃几次想教训他一番,用晾衣杆或竹条抽打他令人厌恶的嘴,但理智终究战胜情感,于是他也搬了出去,和母亲住在一起。由于他父亲常在外承包工程,因此老家便只剩老人一个。每天拄着拐杖从大门出来,躺在门前的长椅上晒太阳,由于腿脚不便,也不能去附近和人聊天,只能自言自语。我放学回家会路过他家,偶尔见到老人,还会与我聊一两句家常。他的耳朵已经老化,需要大声喊出来才能听见,说话也像戴上耳机一样,发出类似呼喊的啸声,我不是太乐意和老人聊天,太过累人,每次都随意应付两句,继续赶路。
   喜娃的母亲不久后找了一个有些老派的涉黑人物,她和喜娃父亲的婚姻也走到终点。从此他父亲更加频繁地往外跑,仿佛回到家中梦魇便伴随而来。喜娃内心很清楚这件事无可避免,即使没有其他的男人女人也一样,他父母性格天差地别,一个向往大时代,喜欢城市,时尚,玩乐,一个做事老派,恋家,不苟言笑,对世界每天发生的变化毫不在意,只是每天建着老式的房屋。但即便清楚,喜娃仍然渴望着完整的家庭,希望得到父母的关爱。一次他特意去寺庙,写下心愿希望父母复婚,将不可能的事交给不存在的神灵。但随着时间推移,也许是他将情绪隐藏地更深,也许是内心释然,你再也无法看出他对此事有什么想法了。
   他母亲离婚以追求自己的爱情为由。这是一个思想自由,有些西式的女性。在和那个涉黑的男人分手后,先后进行了三次恋爱尝试,最终与一个喜娃父亲职业相同的男人结婚。这让喜娃更加不忿,他自认为父亲是十分优秀的人,母亲最终的选择还不如他。但在女人心中,其中的差异只有自己清楚。即使那个男人没有多富有,两人在一起后也没有像她年轻时那样灯红酒绿,但她仿佛获得了上天的赠礼般开心。喜娃也感觉出母亲的幸福,也没有反对。只不过想让他叫另一个男人父亲是不可能的事。
   高中的时候,每到月底,我总会顺道去一个女孩家中,带着一些零食,小礼物,走在开阔的油菜田边,心情好像回到自己家中一样愉悦。女孩有时在家,会穿着宽松的睡衣,红色旧外套,布拖鞋,和我说几句话,然后送我回到我本来的道路上。有时不在,我也没有将礼物放在她门前了事,而是等着下一次亲手交给她。后来我们相恋,在将要结婚时分道扬镳,原因在于我不想用父母的一分钱来迎娶她,总觉得这样她便不是完完全全属于我,而是属于我的家庭。结果是想当然的,刚工作没几年的我无法满足她家庭的那些要求,她无法像我一样在爱情中抛去家庭,做完整独立的个体。
   那个时候,喜娃有了一些钱,对性爱食髓知味。他频繁更换女友,常去嫖娼。
   和他纠缠时间最长的还是他第一个女友,那是一个身材清瘦,长相精致,喜欢穿白色上衣和裙子的老师,教幼儿跳舞画画。喜娃经常带她回自己的租房(那时他母亲已经外出)。两人脱光衣服,疯狂在沙发上做爱,房间里充满着喜娃头发定型水的味道。喜娃也非常喜欢她,但若是问他是否爱她,却又不再回答。每次做爱时,他会想起莫名其妙的事情,车,桂花,墙壁,火光,别的女生,希望让自己注意力完全放在这个女人身上,但越是刻意越是没有成功。
   后来在不为人知的一天,两人宣告分手,对外理由是两人性格都过于强势,谁都不想退步,谁都不愿忍让。实际原因是那个时间喜娃的生意进入冰河期,他没有那么多钱带她玩乐,送她国外品牌的衣物装饰品。虽然女孩没有表现出来,但喜娃敏感地察觉到这一点,索性干脆提出分手。两人大吵一架,喜娃说她花钱大手大脚,不为他着想,她骂喜娃只会自负地按自己的想法行事,她并非需要那些奢侈品过活,但喜娃并不相信,两人宣告分手。后来他想到此事,突然相信了她那时候说的,但后悔已经无用。
   三年后,喜娃一次去长沙,约她出来见面。那时她已成为别人的妻子,两人相约在高档酒店,什么话也未说像年轻时候那样做爱,第二天走出大楼,两人再也没有交集。
   此后喜娃更换过许多女友,几乎涵盖各行各业。在理发店工作的女孩,在读大学生,创业的成都女孩,开着敞篷奥迪的千金小姐,在网上认识的主播,但有两类人是他从没沾惹的,一类是和他一样来自农村的乡下女孩,一类是他的同行。交过的女孩太多,有些他回忆半天才能想起名字。这些人有些谈了一两年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有些只交往了两个月,互相就做过几次爱,旅游过几次而已。
   喜娃年轻时候频繁更换女友,是因为那时他尚未明白所有的事情都需要付出代价。他那时候想的只是享乐,只是性爱。一直到我大四那个时候,他才真正懂得一时欢愉带来的无限麻烦。原因在于一个叫做霓红的女孩和他交往三个月,为喜娃身上独特的个性吸引,用类似宣誓,下定决心的语气对他说道:“我要和你结婚。”
   这句话让喜娃惊恐不定,甚至身体自然地想要逃走。下一刻女孩用唇堵住他的口,把他手放在自己乳房上,主动大胆地和他性交。喜娃一抱住她的身体,所有的烦恼犹豫便抛掷脑后,结婚就结婚吧,他放开了心灵。
   另一个人闯入他的生活带来的结果让他忍受不住,家庭,卫生,做事风格,看问题的角度,每时每刻都有两颗头脑在碰撞,两人时常吵架。喜娃也曾被女孩打动,几次低声下气乞求原谅(这在我们看来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但耐性也很快被消磨,最终两人在商议结婚的琐事时产生分歧,在结婚前一个月分手。我对他的感情经历十分感兴趣,有时会旁敲侧击问他关于一些感情的事,他说的很少。只有时候喝醉酒后把我当成他的后辈,用劝解的语气告诉我不要相信什么爱情,世界上真正长久的只有利益关系。我那时还不能理解,脑海被郑钧的真爱和自由占据,直到后来自己感情失败,我才有些明白他话语中的心如死灰,他的心早就在多段感情中被磨砺得坚如磐石,很少再有情感能将其撼动,后来的我也变得和他越来越像。
   没有钱的那些日子,喜娃一下子变得清心寡欲,既没有去谈女朋友,也没有到处嫖娼。虽然在当地叫上一个女郎要不了多少钱,但喜娃心中有自己的杆秤,只有贵的富丽堂皇的那种才是他的爱好。那些日子他一个人在工作室工作,实在欲望攀上头脑,便像青少年那样手淫。随着他年纪的渐长,就连手淫次数也减少了。性欲这根扎在他头脑中让他愉悦并痛苦的刺,也逐渐被抽离出来。
   喜娃初中认识的那些伙计大部分在外打工,有些学了一门手艺,在当地当一个木匠瓦匠,或者继承父亲的挖掘机,猪肉摊,日子倒也过得去,前提是不和喜娃来往。自从喜娃有钱后,喜好的事物,脑中的想法便和他们隔了一条鸿沟。过年的时候,几人聚在一起,讨论去哪里吃饭,哪个地方好玩,每到结账之时总是一副高高挂起的姿态,有些甚至直接将目光投向喜娃。喜娃虽然有钱,但不愿同这些眼界狭小,胸无大志的人来往。直到有一次,几人喝了酒,想借喜娃的车开一下。
   “车不借,你们要是去哪里我可以送你们。”
   “是不是兄弟,这么多年?”
   “别跟我说这些。”
   随后几人便去了县城最豪华的夜总会,点了最贵的酒水,叫了陪酒,喜娃心知肚明这些人的想法,借口上厕所直接开车回家。几乎睡了一觉,手机电话才把他吵醒。
   “信哥,你怎么这么早就走了,过来玩啊。”
   “家里有点急事,不得不回来,你们好好玩吧。”喜娃挂了电话,盖起被子继续睡觉。他走的时候将开包厢和酒水钱结了,已经是仁至义尽,至于后来他们又点了什么,那就和他无关了。此后,他同这些初中的朋友几乎没有了联系。
   延亮在外打工几年,没有存到一分钱,见到喜娃发财,提出与他一起做的想法。喜娃向来对朋友都是慷慨解囊,对延亮也是真心诚意,带着他做了几年。虽然核心技术还在自己手上,但光是一旁辅助的钱,便让延亮在县城买了房子,顺便将农村的老家重新装修,买了一辆二十多万的车。随着时间的加深,内心的嫉妒和不平衡逐渐占据延亮的头脑,他既有野心也贪婪,但喜娃一直未放松对他人的警惕。
   几年的混社会经历让延亮身上更多的是江湖气,而不是像喜娃那样商人的气质。他身上一有钱,立刻和社会上的朋友花天酒地,喜娃也应邀去过几次,但主要心力还是放在自己的生意上。延亮简直不管不顾,但因缘际会,他反而认识了在KTV前台收银的女孩,每次去唱歌都会调笑她一两句,不久后他们睡在一起,由于不戴避孕套,一来二去孩子都有了,两人迅速决定结婚等诸多事宜。
   喜娃一方面替延亮感到高兴,一方面烦恼额外的支出。当地礼节,办酒席要随上礼金。以他和延亮的关系太少了根本拿不出手,太多了又让他心疼。结婚,生孩子,一周岁,三次下来开销也不小。延亮结婚时,喜娃随了五千,后两次也一样。后来喜娃自觉随了太多礼金,而自己办酒席次数很少,便想了个名头办了一场酒席,希望能收回一部分钱,延亮不多不少也随了五千,自这以后,喜娃对延亮也不再那么亲密无间了。
   在喜娃去成都找同行合作时,他将自己帐号暂借给延亮,等他回来也未提起此事。两年后他手头暂时不宽裕,便提出了要回账号的请求。
   “我也不是一直用,只是最近运转有些不便,用来周转一下。”他向延亮解释。
   但延亮在社会混迹多年,根本不相信他的说辞。
   “小信,你也知道我现在有了孩子,生活也不容易,现在手头也没有什么积蓄,开支也比较大,要不我过几天再给你。”
   开支大喜娃是知道的,他们夫妇经常玩乐,他妻子结婚后便不再工作,但两人几乎不再家中做饭,天天下馆子,对生意也两天打鱼三天晒网。喜娃内心清楚这个帐号是拿不回来了。
   由于延亮个性冲动,一次醉酒后将别人汽车砸碎,并叫了兄弟与人群殴,最终被抓进去判了六个月。期间延亮的妻子由于不会开车,常叫喜娃接送,简直将他视为家庭司机。朋友有难对家眷不帮助不符合喜娃的处事原则,只不过内心对这家人敬而远之的想法愈发明显。延亮出狱后,提出重新跟喜娃做事的想法。
   “我最近生意是真的不好,自己都快养不活了。”
   “我可以帮你嘛。”
   喜娃对这句话嗤之以鼻,但电话中的语气依然诚恳。
   “我骗你干什么,要是我现在办得好,肯定就叫你帮忙了。我是真的穷,上次还找我舅舅借了两万块钱吃饭。”
   延亮心知没戏,只好找了一个酒保的工作,妻子依然不愿意工作,每天带带孩子,常回娘家去住。
   喜娃真真切切感到了孤独,从前他无论去哪里都是呼朋唤友,现在虽然也能轻松约到人出来,但那些都是不合意的,称不上伙计的人,延亮不知不觉也被划到此处。他将自己关到家中三个月,从未出门玩过一次,也从未再交女朋友,整日面对空荡荡的房间,顺便学了一些厨艺,傍晚坐在阳台上看看夕阳。当他感到孤独,无论网上怎样的新奇新闻都无法吸引他的兴趣。他破天荒地买了几本文学书,(多是村上春树和余华的作品)每天津津有味读上半小时,又开始听复古的音乐。他将头发削得越来越短,长久不锻炼让他身材臃肿,这些让他越发像一个中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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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当今社会,物欲横流,金钱成为有些人的唯一追求。这些向钱看的人,精神空虚,知识浅薄,与原生家庭的教育有关。喜娃是一个放荡不羁的人,由于父母离异,极少享受到父母的爱,又从小辍学。爱的缺失,知识的缺乏,使他追求个性自由,追求金钱,追求性欲。年轻的时候,他极度挥霍自己的情感,滥交,瞎爱,与多位女性关系暧昧,生活放荡。等到年长时,才发觉自己失去了许多珍贵的东西。他怀念的家乡,怀念儿时,实际是对爱的初心。可是,他却放不下对金钱的欲望与追求。小说人物形象饱满,语言贴近生活,故事情节跌宕起伏,一个有血有肉的喜娃形象跃然纸上。佳作,编者推荐阅读!【编辑:五十玫瑰】【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202002150008】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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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五十玫瑰        2020-02-14 15:23:38
  小说耐读,具有教育意义。感谢作者的分享!
   问好,遥祝安康!
五十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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