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红了脸，伸手用劲拧了拧他的胳膊。
　　 回到坐落于外滩北端黄浦江西面堤岸的超五星级大酒店，刘东方拥着我直奔客房。
　　 缠绵过后，他拥住我问：“明天几点上课？”
　　 “九点。这几天是不是很辛苦？”我看到了他脸上明显的倦容，眼窝有些深陷。
　　 “跑了许多地方，开了很多会，见了无数人，每天睡眠不超过五个小时，你说辛不辛苦？”
　　 “为什么这么赶？”
　　 “我想早点做完赶回去见你，所以拼命压缩日程，结果你来了，我明天却要走了，我想死你了，知道吗？”
　　 听他这样说，依偎在他的怀里我突然感到幸福与安定。
　　 他突然说：“明天一早我回去了，给你把房间留着，你尽管住在这儿，每天会有车接送你上下课。”
　　 “你想让我一夜出名啊，回去我还怎么混？哪有学员每天住着五星级宾馆去上课的？”我不想领情地说道。
　　 “为什么不行？你就不能让我心安点吗？”他伸手捏了捏我的脸说。
　　 “我是来参加培训的，不是来旅游的，今天出来都向别人撒谎了，你还想让我继续撒谎吗？”我坚持说。
　　 “没关系，善意的谎言嘛！”他也坚持说。
　　 “你能不能别这样忙？”我将话题岔开，抬头心疼地看着他。
　　 “混到今天的这个份上，已经身不由己，完全没有自由。”他叹道。
　　 “我听雷助理说，你想转移投资方向。”
　　 “不是想转移，而是已经在努力地做。”
　　 “猕猴桃？”
　　 “嗯，还有其它。”
　　 “为什么？房地产你不是做得好好的吗？”
　　 “太复杂，一两句话讲不清楚。”
　　 “是不是你现在翅膀硬了，要抛开别人自己单飞了？”
　　 “不是，是理念问题。”
　　 “理念？”
　　 “嗯。我是工学院毕业的，最大的理想就是做一个建筑设计师，没想到命运让我阴差阳错地与朱茜茜连在了一起。”
　　 “她应该对你的事业发展起了很大作用吧？”
　　 “是，没有她，也许就没有我的今天。也怪自己初出校门时急于出人投地。”
　　 “既然帮你那么多，她为什么就不能一直支持你到底？”
　　 “我们之间的争执，也不是一天两天。早在公司发展的最初，我就不赞同她的一些做法。”
　　 “可她是为你好哎。”
　　 “我知道她是为我好，但有些原则上的问题，我认为不能突破，也不可以原谅。”
　　 “那你们之间就这样僵着？”
　　 “我找了几次机会，都没有谈出一个结果。我净身出户不要紧，可公司那么多职员，如果不平稳解决，会波及他们的饭碗问题。我一直在努力寻找一个最佳方案，再给我点时间好吗？”
　　 “净身出户就净身出户呗，大不了我养你，一碗粥，好说。”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他笑了笑，没有说话。
　　 过了许久，他开腔：“那个陆青是怎么回事？”
　　 “你怎么知道他？”我奇怪地问。
　　 “杨林告诉我的。”他说。
　　 杨林真是多嘴，我心想。
　　 “很简单，我刚工作时就与他相识相恋，准备谈婚论嫁时他管不住自己犯错误了，最主要的是我在他身上看不到朝气，也对进入他的家庭没有足够的心里准备，然后就分手了，就这么简单。”我用短短的几句话就概括了自己的前六年。
　　 “可他还是时不时地来找你。”
　　 “从前是，但最近已经好久没来了。不知道是不是听说你出现了？他如果清楚我爱上了你，一定不好受。所以，你也不要让朱茜茜知道我的存在。”
　　 “朱茜茜早晚会知道。”
　　 “希望她永远不知道。她是个美丽且不可冒犯的女人。”我发自内心地说。
　　 “她是我大学的师妹，在学校就开始追我，我的上铺告诉我，如果我想将来事业有成，一定要娶她做老婆，因为她有一个当大领导的父亲。所以，当时急功近利的我答应了她，也一直努力地让自己喜欢她。”
　　 “你们俩确实非常般配。”
　　 “之前好像是吧，尽管我们经常为生意上的事闹得不可开交。可是遇见你之后，我才发现，如果真正爱上一个人，自己的心是不会听大脑指挥的，只要看见你，我就身不由己。”他用下巴摩挲着我的头发。
　　 “我也是。可杨林说，爱上你的女人，何止成百上千？”我得承认，杨林的话始终让我耿耿于怀。
　　 “而让刘东方爱上的女人，从头至尾，却只有你一个。”他轻轻回答。
　　 “那你到底爱我什么呢？”
　　 “爱你的真实。”
　　 窗外，繁星之下，上海外滩的夜景如此迷人，我靠在他的胸口，数着他的心跳，享受着这宁静的幸福。
　　 第二天清晨我被他接电话的声音吵醒，我睁开眼睛时，看到他正站在窗前，脸色阴沉。“不管怎样，我不同意这个方案。下午开会我也是这个意见！”他斩钉截铁地对着电话里说，然后“啪”地合上了电话。
　　 我起身来到他旁边，他转脸看见我，脸色稍缓道：“对不起，吵醒你了。”
　　 我问：“怎么了？”
　　 “没事。”他轻轻拥抱我：“睡得好吗？”
　　 “嗯。”
　　 “我是上午10点的飞机，收拾一下得赶紧走了，怕堵车。”他边说边走进了浴室。
　　 我好想躺回那堆还存有他体温的被褥中，耐何自己也要去上课。
　　 等他收拾完毕，我也妥当了。打开房门前，他问我：“不开心了？”
　　 “嗯，舍不得你走。”
　　 “下次我带你去其它好玩的地方，好好陪你，好吗？”他哄我。
　　 “嗯。”
　　 “走吧，去吃早餐。”他拥着我走出了房间。
　　 吃早餐时，看他没有胃口的样子，我忍不住问：“还说没事，看你好像很担心的样子，到底怎么了？”
　　 他温柔地答：“没什么，公司的事情。”
　　 “或者你可以说出来，我虽然不懂，但说出来也许你会好过点。”
　　 他看着我，犹豫了几秒钟，说：“她坚持要去参加城南旧城区改造的竞标，我一直反对，但看样子还是改变不了她的心意。”
　　 “这个项目的风险很大吗？”我在猜他不同意的原因。
　　 “你说对了。”
　　 “那她为什么不听你的劝。”
　　 “她认为她掌握的信息和资源比我的靠谱，没有那么大的风险。”
　　 我伸手握住他的手，鼓励道：“没关系，你是总经理，比她大，想办法把其它股东的思想做通，将她孤立，不就少数服从多数了。”
　　 他露出一丝笑容，反过手来握住我的手：“蓝波，我只有找到最好的方法解决公司现在存在的问题后，才能全身心投入我真正的理想，我不能放弃。所以，现在只有先委屈你，多点时间给我，等我把所有问题解决了，我会考虑我们…”
　　 “我们的未来？”我打断他问。
　　 “嗯。”他慎重其事地点头答道。
　　 吃完早餐后，把他送上车，再看着车驶离酒店，我的心情低落到极点。
　　 虽然他交待酒店将房间留到我离开上海的那一天，但是，五星级酒店的豪华套间，又岂是我们这种普通公职人员的长留之地。我退了房，自然也没有用酒店给我提供的车。
　　 下午下课后，他打来电话。
　　 “为什么不住酒店？”他开口就问。
　　 “不习惯。”我答。
　　 “是吗？我想酒店住着舒服一些。”
　　 “你不在，住在哪里都不舒服。”
　　 “离不开我了？”他在电话那头笑。
　　 “东方。”我轻声呼唤着他。
　　 “嗯。”他回应我。
　　 “我回去的时候猕猴桃花应该开了吧？”
　　 “开了，等你回来我带你去看好不好？”
　　 “好。”
　　 “回来时我来接你。”他叮嘱道。
　　 接下来的日子里，他的电话每天倒是时不时的打过来，但都很短，三言两语便挂断了，他真的太忙。
　　 培训最后一天晚上，他又打来电话。
　　 “明天的飞机什么时候到？”
　　 “下午五点。”
　　 “哦……我可能没有空来接你，到时安排雷助理过来接你。”
　　 “不要！”我急急地推辞：“不用接！”
　　 “有人接你吗？”
　　 “没有，但我又没多少行李，自己打个出租车就回来了。”
　　 “蓝波，为什么你总是拒绝我的安排？”
　　 “没有啊，我只是不愿意麻烦别人。”我答，其实我是怕与已知道真相的雷助理呆在一起，怕他笑话我。
　　 我与培训班的同学走出机场的出站口时，还是看见了雷助理在人群中对我挥手，我与同学说再见后朝他走去。
　　 才上车，他的电话便打了过来：“雷助理接到你了吗？”
　　 “接到了，刚上车。”
　　 “一路还好吗？”
　　 “还好。”
　　 “晚上我忙完了就过来。”说完他挂断了电话。
　　 雷助理带着笑对我说：“上海之行感觉怎么样？”
　　 我竟莫名地红了脸，不好意思地说：“还可以。”
　　 “刘总这段时间很开心。”
　　 “是吗？你怎么知道他开不开心？”我问，心中想刘东方应该不是大嘴巴，把我跟他的事统统告诉雷助理了吧。
　　 “真的，他坐在车上时经常会突然笑起来，是那种很幸福的笑，眉头都松开了。”雷助理认真地说。
　　 “哦。”我的心头也松开了，我以为他给雷助理说了全部。
　　 “唉……”雷助理突然叹口气。
　　 “怎么了？”我问道。
　　 “好不容易看到他有笑的时候，我都跟着高兴。刘总的今天其实是他自己一步一步走出来的，但不明就理的人总以为是全靠朱总的关系。我记得刚创建公司那会儿，为了拿一块地，他与朱总就发生很严重的争执，朱总要走捷径，想直接用钱摆平，但刘总坚决不同意，认为钱不是万能的，市场经济总会逐步完善。最后他以高价买下那块地，这块地让东方公司进入了奠定其未来主业的房地产行业，东方公司也由此杀入全省房地产市场而一发不可收拾，到处攻城掠地。当然，这当中肯定离不开朱总一家人为他搭建的人脉关系，可刘总付出的努力不是一般人能看得到的。你可能不知道，他的父母早已过世，朱总一家都是厉害角色，有一年过年的时候，他与朱总吵架，被赶出了家门，打电话给我让我吃完年夜饭后出来陪他喝酒，真可怜，不过幸好他挺过来了。”
　　 听到他这些话，我对他又多理解了一些，但心理说不出的酸楚。
　　 “朱总的父亲不喜欢他吗？”我问。
　　 “刘总作为女婿再怎么说他是外人，人家会有好喜欢啊？”
　　 “他与朱总的关系对公司发展很重要吧？”我忍不住问。
　　 “那当然，刘总刚与朱总结婚的时候，朱总的父亲经常把他带在身边见各种政要，有了老丈人的支持，东方公司的发展肯定会少走一些弯路。但老头子太要强了，明里公司老总是刘总，可他却操控了整个公司，股东里有好几个都是他的人。”
　　 听到雷助理的话，我更觉难过，如果刘东方只是他老丈人手里的一颗棋子，那我又算得了什么？
　　 也许是看到我不悦的表情，雷助理马上说：“不过，我看刘总和朱总在一起真是难过啊，无论是公司的事还是家里的事，动不动就吵得一塌糊涂。”
　　 “那下面的人忌不是日子也很难过？”我问。
　　 他继续说：“是啊，不过刘总对下属还是很关心的，不像朱总动不动就骂人。刘总对你更是用心，他吩咐我，无论他在干什么，只要有你的电话，必须立即告诉他。”
　　 我点点头，不敢再接雷助理的话，惴惴不安，因为本就见不得光的事，他对我再上心，又有什么用呢？
　　 车到了小区门口停下后，我向雷助理道谢，准备下车时，他突然说：“等一下，蓝乡长，这个给你。”
　　 他递给我一串钥匙。
　　 “这不是我的钥匙，我的钥匙在包里呢！”我伸手进包里摸着。
　　 “就是你家的钥匙，刘总吩咐我将你的防盗门换了，他说你以前的门不安全。”
　　 “啊？”我一时愣住了，反应不过来。
　　 “他也是关心你，你就接受他的好意吧。不然你回不了家哦。”他笑着将钥匙放到了我的手里，我只得接了过来。
　　 回到家门口，一看，果然是比之前要结实、漂亮的防盗门。将雷助理给我的钥匙打开房门一看，吓了我一跳，这是我家吗？客厅变了样，我是不是走错了？
　　 一架纯白色的水晶小三角钢琴立于客厅西南方向，将我原来的二手立式钢琴替换掉了，我的老CD不见了。走进书房，更是让我惊讶：一套崭新的惠威旗舰swans2.5HT音响赫然摆在被装修成了听音室的书房。吊顶和墙壁都是用的杉木，书房一角摆了一张藤沙发，很有原生态的味道。地板前半部为花岗岩，后半部为实木。墙上点缀竹雕书法和木雕工艺画，给我古色古香的感觉。音响前面放着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听完的若干张发烧天碟。我随手就抽出了蔡琴的《机遇》大碟，放入功放，马上，她那粗粗的嗓音像一杯纯粹的清咖啡流淌出来，弥漫在整个房间里，那种淡淡的刺激与温情让我心动不已，我从来没有听到过这么美妙的声音。当听到《白发吟》里“唯你永是我爱人，永远美丽又温存”时，泪水悄无声息地流了下了，刘东方给我的这一切并非命中注定，而是“机遇”巧合而已，我为什么不珍惜他对我的宠爱，懂我的宠爱呢？因为，与他的遇见也许只是一瞥即逝惊鸿，错过不再来。
　　 突然，我想到了什么，跑到卧室一看，还好，没变。且我的老CD被装在一个纸箱里，这让我很开心，我不是一个喜新厌旧的人。我拿出了电话，第一次主动打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