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静•新】遇见(小说)
我打开车门准备下车,他再次拉住我的手问:“真的要离开我吗?”
“嗯!”我回头看他,他悲伤的眼神向我乞求着,几乎让我立即想反悔。
但最终,我还是深吸一口气,将冰凉的手从他温暖的掌心抽出,转身,下车离去。
走了许久,拦到一辆出租车回到家,直接倒在床上。黑暗中,胸口忽然有窒息般的疼痛。我那根坚强的神经,强撑到此刻,已经断裂。我将脸埋在枕头上,还能嗅到他留下的淡淡烟草味,获得了些许依靠。突然间我冲动地起身拿过手机,按下解锁键,便出来他与“东方宝鼎”合影的照片,我将这张照片设置成了手机的墙纸。看着照片上的他,回想起与他在上海的点滴,泪如雨下,好不甘心,就这样分开了吗?
十七
在家昏睡了一整天后,我强打精神去上班。没有了爱情,日子还得要过下去。
工作到中午,我准备去食堂吃饭。于乡长满脸堆笑,捧着一个盒子走了进来。
走到我桌前,他将盒子打开,里面全是热气腾腾的饺子。
“干嘛?”我问。
“不干嘛,请你吃呗,上次大家伙去我家聚餐,你不是说这饺子好吃吗?我让我老婆专门给你做的。”他一屁股坐在我对面,殷勤地说。
我马上提高了警惕:“无功不受禄,明明是嫂子给你做的,我可不敢享用。”
于乡长表情痛苦地说:“唉,我哪里有这么好的待遇?过些日子可能连饺子汤她都不给我喝了。”
“怎么了?吵架了,让我去劝劝她?”我瞪着他问。
“真的是有求于你,但不是让你去劝她,是去帮她。”他说。
“那好吧,说,今天这些饺子所为何事?”禁不住诱惑,我捉起一个饺子放进嘴里,真香。
“她家的兄弟,也就是我的大舅子,是我们乡尖山村的村主任,他带领村民种的黑毛猪,因今年市场波动,没有商家愿意到村里来收购,偶尔有,也是出价太低,农户连本都回不了。”
“你去找商务局想想办法呗。”我打断他道,我可不认识这类企业。
“找了,商务局联系了一些企业过来,只解决了三分之二的农户,还有三分之一的没着落。”
“那你怎么着也不应该将主意打到我身上,我不认识这方面的人。”我边说边吃。
“你可不可以找刘东方试试?”
“哎哟喂,老于,他可是房地产老总,跟你的黑毛猪能扯上什么关系?”听他提到刘东方,我不由地紧张起来,嘴里的饺子一时也忘了是何滋味。
“他公司那么多人,又有食堂,可以帮忙的?”
“那你也可以直接找他,你与他又不是不熟。”
“我去了,可没找着人,去了两次他不是在开会就是出差,我这不是想让你帮着约一下吗?”
“你直接打个电话给他不就结了。”我收回心思,面无表情地建议。
“他那个电话,总是别人在接,请别人转来转去,谁知道什么时候有消息。蓝乡长!你一定得帮忙,那些农户可等不及了,如果他这里不行,我还得找别人想办法去。”于乡长哀求地看着我。
“你没有他的私人号码?”我奇怪地问,刘东方因为猕猴桃基地的事来了乡里好几次了,于乡长分管这块工作应该有他的私人电话啊。
“私人电话当然是私人用的,我与他也只见过几次面,我们这种人怎么会有?而你就不一样,老早就认识他,与他是老朋友了嘛!”于乡长望着我,脸上露出那种暧昧的表情。
我最受不了他这种样子,扯过办公桌上的一张纸,将刘东方的手机号码写在上面,递给他说:“给,自己找他说去,成就成,不成,你也好想别的办法。”
于乡长叫起来:“哎!蓝乡长,饺子你可是已经吃了一大半了啊,让你帮个忙,举手之劳,张口之功,只要在说再见之前,顺带提一下的事儿,你都不肯,太不够意思了吧?”“你这是杀富济贫,不见得他愿意被你杀一刀,再说了,我与他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熟,你让我怎么向他开口。”
我低下头假装翻着文件材料,以遮掩自己有些难过的表情。
见硬的不行,于乡长又来软的:“妹儿,你行行好,我要有法也不麻烦你啊,该找的都找了,这不没办法了嘛!”
见他为难的样子,再一想那些养猪的农户确实也不易,瞬间我又生出几分同情。但是,以我目前的状况,又怎么可能向刘东方开口呢?
我只能硬着心肠说:“总之我不会帮你说,你自己问问看嘛,也许他会同意的。”
于乡长叹口气:“唉,我如果向他开口,该怎么说他才会同意呢?”
我答道:“想那么多干嘛,直说呗,不行就赶紧想其它法子。”
“那好,我现在就问!”于乡长一拍大腿,拿起他的手机拨电话,边拨还边说:“如果他接,我就说你找他,你的手机没电了,他可能会接哦。”
听他这样一说,我跳了起来,想阻止他打电话:“你太过分了,手机号码都给你了,还扯上我,真是得寸进尺。”于乡长拿着手机嬉笑着躲闪,我从座位上起身绕到他身边,一心只想阻止他。
但,电话还是通了,刘东方居然接他的电话,气死我了。
于乡长嘻皮笑脸地对着电话里说:“喂,刘总吗?我是青河乡于林啊。我和蓝波在一起,她手机没电了,她找你。”
于乡长边表情夸张地向我不停作揖,边将手机递向我,我只得硬生生地接过来。
“喂,你好,刘总!”我公式化地向他打招呼。
“很忙吗?”他的问话也很正常。
“还好。”我正常地回了一句,但觉得自己嗓音干涩。
“有什么事吗?”他继续问。
“于乡长想请你帮个忙,具体他给你说,你看能帮就帮,不能帮不要勉强。”我说完像扔烫手山芋一样,将手机递给于乡长。
“哎,刘总,不好意思,是这样的,我们乡的尖山村有一批黑毛猪出栏,喂熟饲料、在农户家散养长大的,绝对的无污染原生态,你可以给员工考虑一下。”
……
“蓝乡长?您稍等。”说着于乡长又将手机递了过来。
“我从不插手公司下属分管的工作,特别是像职工后勤福利保障这种事情。”他公事公办地说。
“哦,”我望着于乡长期待的样子,不得不对他说道“那些农户真的需要帮助,可不可以想点办法?”
他稍停顿了一下说:“我已答应他,让他找雷助理联系。”
“哦,谢谢。”我答,于乡长在旁猛点头。
“不用对我说谢谢,不要叫我刘总,我听着别扭。”他的语气突然低沉了下来,说完将电话挂了。
我很难过,都不等我说再见,他便将电话挂了。
我将手机递给在旁边一直瞅着我的余乡长。
“怎么样,没问题吧?”于乡长接过手机喜滋滋地问。
“让你跟雷助理联系,他会交待下去的。”我对于乡长说。
于乡长搓着双手叹道:“我就知道你出马,准没问题。”
我低头做事,不想再与他啰嗦。他却又凑上来继续说:“等事情过了我让我大舅子,不,我让你嫂子天天给你包饺子。”
终于,见我不答话后他知趣地离开了办公室,边走还边唠叨:“早知道就来找你了,害我费那么多周折!”
我低着头看文件,文件上的字却含混不清,难以分辨。我用力地瞪着眼睛,希望泪水能在最短的时间里迅速蒸发。
十八
我到区里开会时,听说程显坤副区长的父亲过世了,便与周局长相约一起去殡仪馆吊唁。一行人到后安慰了程副区长,又给其父上香烧纸,便散开各自找凳子坐,总要坐会儿才好离开。坐了一会儿,我去找洗手间。路过殡仪馆停车场时,前面一排停着的一辆车引起了我的注意,有点像刘东方的车。因为好奇,因为盼望,我走到了它面前。走近一看,56668,果然真是他的车。他会在哪里?我不由自主转头四处寻找他的身影。然而,四周空无一人。
从殡仪馆刚回到家,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我拿出一看,居然是他的号码,莫不是他在殡仪馆看见了我?
“我今天看到你了。”话筒里传来他的声音。
我窘迫起来,自己那么幼稚的行为,难道竟被他看到!
“是吗,在哪里?”我不好意思地问。
“你与他们进来上香时,我在旁边的休息室。”他说,还好,没有看见我在停车场里的傻样。
他继续说:“我在休息室那边,看你很久,但却没有勇气走到你身边去。”说着,他的语调黯淡下来。
“别这么说,其实我也一样,我也没有勇气面对你。”我轻声地答,希望籍此安慰他的心。
过了一会儿,他在电话里艰难地说:“蓝波,如果……我什么都没有了,你还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我打断他:“愿意。但为了我放弃你的目标和理想,我承受不起。”
“……那我们和好吧,我舍不得你。”他低声请求着。
“不。”我只说了这个字,泪水便已从眼角滴落,冰凉地滑入我的脖颈。
下村回来时,遇到于乡长,他告诉我,明天他的大舅子请客,让我一定要去。我说不一定,可能有事。
结果到了第二天,他一直围着我转,非要我去吃这顿饭。我说有事,他就一直追问是什么事,还说除非是去相亲,否则必需去吃饭。我没办法只好顺着他的嘴谎称就是去相亲,说人家已经约了好几次,我都因为工作忙给推了。其实我是不想见东方公司的人,刘东方倒不一定去吃这种饭,但是万一遇到雷助理的话,还是比较尴尬。
下班后,我躲开于乡长,悄悄地溜回了家。晚上九点时听得门铃狂响。我起身从猫眼一看,竟是刘东方。
我犹豫了一会儿,不敢开门,我没有勇气面对他。
接着,手机在茶几上狂响,
我还是犹豫,过了好久才接电话。
他愤怒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蓝波,你给我开门!我知道你在家。”
我坚持着:“东方,我们还是不要见面了,我不会开门的,你走吧!”
“开门!你不开门我就不走。”他答。
说完他将电话挂断,不停地在外面拍打着门。
想到他这样子邻居肯定会到物管那儿去投诉,我不得不将门打开,他满脸怒气地走了进来。
满身酒气的他站在我面前,仿佛有很久没见了,尽管之前坚持着不给他开门,可现在乍一见面,我不由自主地满心喜悦,柔声问:“怎么了?”
“你今天去相亲了?”他劈头就问。
我一时反应不过来:“你说什么?相亲?”
“于乡长请我去吃饭,说你一定会去我才去的。结果呢,我没看到你,他说你去相亲!你就这么急不可耐吗?”
原来是指此事,我哪知道于乡长会打着我的牌子去邀请他呀,我赶紧解释:“我不想去吃饭,就随便对他找了个理由……”
话还未说完,刘东方粗暴地打断了我:“我凭什么去参加这种饭局?为了能见你,我推了别的应酬,才去吃的饭,可你呢?你去相亲,相中了吗?是比我有钱、还是比我帅,是比我能干还是当了多大的官,你说呀?”
他的态度恶劣,我本不悦,但听他说出“是为了能见你”这几个字,却又心软下来。
“我没有去相亲,你真的误会了。下班回来,我就没出门。”我再次解释道。我知他酒意正浓,不想与他计较。
“那你为什么不去吃饭!事是你挑起的,你却躲在一旁。电话不接,连面也不想见,为什么?”
“见面又能怎样呢?”我问。
“是啊,见面又能怎样呢?”他被我反问到了。
他凝视我许久,突然转身离去,防盗门“呯”的一声关上了。
我觉得身心俱疲,脚一软,瘫坐在客厅地上,在这个寂静的夜晚,捧着脸痛哭流涕。
不知过了多久,我拖着麻木的双腿起来,心神恍惚地往床上躺去,望着天花板上窗外树枝的倒影,夜晚的每一分钟都显得那么漫长。一直到后半夜,我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清晨,我将凌乱的自己收拾了一下,准备去上班。
一拉开门,我怔住了,刘东方居然就坐在门边,是清晨来的,还是一夜未归?
我开门的声音显然吵醒了他,他站起身揉着红红的眼睛。
“你怎么睡在这儿呢?”我心疼地问他。
“我怕吵着你睡觉,所以没有敲门,也没有打你的电话。”嗓音嘶哑的他低声说。
“对不起,我错了,昨天晚上我喝多了,我不该说那些混话。”
“没关系,我没放在心上。”我急急地答,语音却哽咽起来。
“对不起。”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是我招惹你的。”
“别这样说,别这样说……”他心疼地阻止我,上前一步,径直将我揽在怀里。
我已经没有推开他的力气,也不想推开他。
“亲爱的,我们为什么要这样?求求你,别再折磨我了,不要再离开我了。”他在我耳边轻轻说,然后,双手捧着我的脸,用力地吻了下去。
十九
陶兴打电话来说有两个在北京的大学同学回来了,他做东借机邀请大家聚一聚。我答应了,以往我不愿去,但今天一个人呆着实在无聊,刘东方出差了。
我们在学校旁的饭店里,胡吃海喝了一顿之后。杨林又提议去唱歌,他拍着胸脯说,他请。
于是,大家打车来到城中最豪华的KTV。进入包房后,室内音乐震耳欲聋,射灯光怪陆离。杨林熟悉地招来服务生,点了洋酒、啤酒、小吃和果盘,大家也迅速进入角色,有的开始点歌唱,有的开始拿着色子嬉闹斗酒。我不想唱歌,于是打起精神,也投入斗酒战争。但今天我的游戏水平超低,不停地被罚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