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夫听了很有感触，对江北说：“咱爸在，咱们还是一家人，一年还可以走动走动，要是……那时候咱们就变成了一个一个小家，各过各的日子，见得也就少了。”
　　 说到这些，大家的语言里就充满沧桑。
　　 江北要去卫生间的时候，老余说：“你看老爷子的表情，快去快回，他一会儿看不见你，就着急了。”
　　 听到这句话，江北的心里便充满了幸福感，因为被人依靠和依靠别人的感受是一样的。
　　 正在这时，小妹江沫儿来了，进了病房的门，就面带春风地喊了一声：“哥！”
　　 “你来了，娃咋安排的？”
　　 “我待一会儿，后晌就回去了……”
　　 江沫儿好像是串门子来了，几乎不问父亲的病情和哥哥姐姐接下来的安排，也不给父亲端个水或者喂个水果什么的，说不完的却是她的家务事。
　　 对此，江北江南他们习以为常。她小吗，是个垫窝窝，四十了，还像个小孩，从小就没有养成操心的习惯，况且前面站的都是大个子，天塌了也塌不到自己头上。
　　 别说冬天有多冷，有了人，就有了温度。江沫儿来了以后，有说有笑的，语言也活泼，让这里的温度飙升，好像他们没有待在医院里，而是在家里或者酒店里举行一个聚餐晚会。
　　 老余还是把话题拉了回来，他说：“每一个儿女，都要权当父母什么家产也没有留下，除过自己之外，什么兄弟姐妹也没有，现在把老人照顾好，老人走了，不会留下遗憾！每个孩子都是父母人生中一个坎，所以，都要有所担当，孝字当先，人不分大小，自己朝前冲，再小的儿女也是大人，反之，自己朝后缩，再大的儿女也是小孩。”
　　 老余的话让江北深有感触。冬日的太阳光，透过病房的玻璃后，照射进来，在江北的眼睛里形成一圈一圈淡黄色的光芒，根据强弱不同，把眼里的世界分成了一层又一层，如同一朵花的花瓣一样。
　　 这时候，父亲又说话了，语句含糊不清：“路好了，狗多了，人少了，时间已经不早了……活啥呢，到头来鸡嫌狗不爱的。”
　　 江北吃了一惊，不知道自己哪里做得不合适了，再次紧张起来了……
　　 刚才还想着父亲以后永远就好了呢，现在才知道什么是永远，对父亲而言，那就是一转念或者一转身。
　　 江北的电话来了，是单位的人力资源部打来的，让他一个礼拜内去办理离职手续，江北说：“好。”
　　 老余说：“你那么好的单位，被开除了咋还这么高兴？”
　　 父亲看到江北在笑，他的脸上也露出笑容，像个小孩那样快乐，似乎已经忘了记忆中所有的东西，包括经一生的不易，历过的风雨，以及他目前的病，丝毫也不在乎明天的天气是阴还是晴……
　　 江北说：“好了，我已经不再担心这一场雪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