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渡】小庙(传奇故事)
眼前的这口铜皮大箱就是十年前莫桑在叶长生的密室里发现的。莫桑当时只是对它惊鸿一瞥,之后边无缘再见。一晃十年过去了,箱子依旧。
莫桑凝视这口箱子,但见箱子上面覆盖着厚厚的一层铜皮,用铆钉密密麻麻的加固在木板上。铜皮因为年代久远,长满的斑驳的铜臭。搭扣上的铜锁也不像是现代货,一看就是老物件。这口箱子就是值钱的老东西。无论何种职业的人,到了六十、七十岁,便没有什么价值了,唯独考古学家,越老越值钱,越老越让人爱。古董的价值一脉相承,也是越老越值钱,越老越稀罕。
刚搜查出箱子的时候,他们并没有找到开箱的钥匙。几名红卫兵仔细了研究了大箱,折腾了半天,只搞到汗水滢滢,还是一无所获。林峰找来一块砖头,试图敲掉挂锁,被莫桑拉住了。莫桑直笑林峰没有文化。不说箱子里面的东西值多少钱,单单就是这口大箱子就价值不菲,把箱子砸烂,再取出箱里的东西,无异于杀鸡取卵,会让有知识有文化的人贻笑大方的。直接从叶长生手里索要钥匙,岂不是万事大吉的事情。
不过,莫桑也想到了叶长生一家人如此严密的守着这口大箱子,不会轻易妥协的,于是有了今天的武斗。武斗有一石二鸟之功效,一是逼叶长生一家人说出箱子的秘密,二是警告仙家村的其他藏有稀罕之物的人赶紧交出宝贝,这叫杀鸡给猴看。
一盆冰水泼上去,寒冷透过肌肤的毛孔侵入疲惫不堪的身体,叶长生悠悠的醒来,嘴里发出哼哼唧唧的呻吟声。疼痛和刺骨的寒冷让他饱受煎熬,一张曾经慈祥的脸变得恐怖,五官扭曲在一起,不成人形。
寒风呼呼的吹。
“老头子,告诉他们吧,这样你会死掉的!这也许就是劫数吧。”叶长生的老伴黎子华向老头子爬去,老泪纵横,呜呜呜的哭起来,“老天爷会惩罚他们的,山神会撕碎这些无知的人!”
“老不死的,听见老太婆说的吗?”林峰冲到叶长生的面前,挥舞着拳头,咆哮着,像一只发疯的野狗。
一只披着黄毛的猫从一个阴暗的角落跑了出来。四肢轻快的踩在晒坝场的地面上,一条毛茸茸的尾巴随着步伐摇摆,一对绿油油的眼睛巡视着整个晒坝场。黄猫不能理解自己看到的一切,娇小的鼻孔发出沉闷的哼声,随即来到晾衣杆下面,瞅瞅正在饱受折磨的“鸭子浮水”的叶长生,旁若无人的倒在地上,慵懒的扭动身体摩擦着冰冷的地面。
林峰看得心头火气,飞起一脚踢向小黄猫,就在脚尖触及身体的瞬间,小黄猫嚯的从地面上跃了起来,快速的逃向它的来路。黄猫逃出了林峰的攻击范围后,转身怒视林峰,嘴里发出嗷嗷的怪叫,随后便消失在晒坝场阴暗的角落里。
“叶爷爷,我和你家孙儿叶志平可是老朋友呢。”莫桑满脸堆笑,“别再执迷不悟了,说了一了百了,何必因为一个无法守住的秘密连累家人,连累整个村子的人呢?何苦来哉!”
红卫兵们为了得到秘密,红脸黑脸全上场了。
叶长生感觉手臂已经没有知觉了,身体仿佛被注了铅,越来越沉重。地心引力显而易见。叶长生呆呆的眺望远方的群山。群山似乎也在默默的注视着这里发生的一切。荒唐社会,荒唐时代,荒唐的人!叶家的祖先,我该怎么办?我难道要违背自己的誓言吗?我不是发誓要守住千年的秘密吗?撑不了多久了,叶长生心里嘀咕,让山神惩罚这些无知的人!叶长生重复着老婆子的话。终于,叶长生暗暗下定决心。
“放我下来。”叶长生说话的时候急速地哈出白气,仿佛得了急性哮喘病,“我会按照你说的去做,打开箱子。”叶长生的眼神里露出狡黠的光芒,光芒一闪而过,被痛苦的眼神所取代。
莫桑命令林峰、子根他们手忙脚乱的把叶长生从那根晒衣杆上放了下来。
“你们真的想知道箱子里的秘密吗?”叶长生坐在地上,背倚在老婆子的身上,气喘吁吁。
以莫桑为首的红卫兵们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脸上露出胜利的喜悦。
天空里似乎有个声音在回荡,仿佛在说:“你们想玩火吗?别高兴得太早了,危险正在逼近,像隐藏在黑暗深处的魔鬼正在磨牙挫爪!”
人群再次骚动起来。
“不要!”
“我们会万劫不复!”
“造孽啊!”
晒坝场顿时炸开了锅。人群里不断的传出绝望的哀嚎,啜泣声更是此起彼伏,仿佛到了世界的末日。
最后,叶长生很配合地打开了箱子。
就在叶长生掀开箱盖的那一刻,一股气流像一只金钱豹窜出来,飞向远处的潜龙山的上空。天空乌云翻滚。旋即,天空传来一声霹雳,仿佛地球即将分裂为两半。潜龙山西北方向的上空出现一个张开血盆大口的巨型妖怪,向着仙家村怒目而视。狂风从村口席卷而来,如同一条旋转的飞龙,卷起地上的沙土。晒坝场上的众人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快呀!”莫桑眼中喷出怒火,似乎在告诫如果不听话,要将眼前的老人施以火刑。
叶长生稳住心神,动作迟缓地从偌大的箱子里拿出一样东西——一幅古老的卷轴画。叶长生缓缓展开画卷,画面上出现一处云遮雾绕的山坳。雾气里,若隐若现的有一座小庙。画卷下面有一条标注的线路,通往群山中的小庙。
红卫兵们的眼睛挣得大大的,呆呆瞅着画卷,似乎眼球都即将从眼眶里掉了出来。小庙里有一股力量在召唤着他,一股来至阴曹地府,来至黑暗的邪恶的力量。
也许,叶长生打开的不是千年前的大箱子,而是膨胀的潘多拉魔盒。随着魔盒的开启,世界似乎开始崩塌。
好奇害死猫。
第四章:仙家村
清晨,灰白的云层镶嵌金边,太阳喷薄欲出,清风徐来。远处,潜龙山群山起伏,像一条沉睡的巨龙。村前一洼池塘,池里的荷叶碧绿碧绿的,接踵摩肩,像苏州女人手中的打伞,粉红色的荷花含苞待放,像害羞的小姑娘遇见陌生人时脸上升腾的红晕。村后一洼池塘,池塘深幽,深不可测,浅处的水草丰美。一条条的红色鲤鱼在池中撺掇,一群群小鱼追随左右。
临近过年时,村人放走池中大部分的水,划秧盆入池,用渔网捕起的乌鱼均是重达三十余斤。村妇将黑不溜秋的乌鱼剥皮去骨削片,加入泡青菜、姜葱蒜以及泡脚烹饪之,端上桌时真是食不可当。一直传说池中住有蛟龙,由此乌鱼之巨大可见传说也并非虚无缥缈。
池塘旁边一排排的黄竹,间或有一棵笔挺的桉树。池边的小路长满青草,狗尾草迎风漂摆。村口的两棵大柳树绿意正浓,柔软的柳条随风摇摆,仿佛微风亲吻姑娘的披肩长发。炊烟袅袅。黄色泥墙的茅草屋绿树环绕。一条小河环绕小村而过,河水清澈见底,水草丰盛。水中,青黑色的鲫鱼摇晃着尾巴在水草里觅食,小虾米钻进在水草,躲在淤泥里。河水哗啦啦的你追我赶,吟唱美丽的初夏之歌。
清晨,老人们端着小凳围坐在柳树下,轻摇芭蕉扇,闲聊解放前的陈年往事。小孩们背着军绿色布书包,迈着轻快的步伐上学去,书包拍打小屁股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村旁的空地上,一堆堆草垛稀疏的排列着,好似埃及的金子塔。田边地头,人们挥汗如雨,躬耕着自家的一亩三分地,身旁绿油油的庄家长势喜人。二荆条辣椒一串一串的开始泛红,玉米叶仿佛一把把利剑,直指晴天,挂在玉米杆上的玉米胖得撑破肚皮,绿油油的谷穗星罗棋布,像一片海。小村里,鸡啼、犬吠、牛嗷、蝉鸣、人语,汇成了一首欢快温馨的晨光曲。
世界在不断的变幻,如同长江后浪推前浪般不断的向前发展,由于仙家村所处的独特的地理位置,仙家村却是“问今是何世,乃不知有汉,无论魏晋。”
孔子曰:“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仙家村人有着他们的使命,一旦立誓,便永不改变,一代一代人不断的信守诺言。
仙家村地处偏远地带,虽然四川连年战争,对于小村的破坏却是并不明显。即使八年的抗日战争,全国几乎是无一地不遭殃,仙家村人依然被潜龙山飘来的迷雾保护。小日本的飞机嗡嗡的在仙家村上空盘旋,叫嚣,但是飞机所到之处白茫茫的一片。投弹吗?虽然轰炸机上满载炸弹,飞行员也没有攻击的目标。即使当量最小的一颗炸弹在仙家村炸开,对于这样的弹丸之地,必然不复存在。一股神秘的力量护佑着这个小小的村落。随后紧跟而来的内战还没有殃及仙家村,战争便戛然而止了。
独特的地里环境保住了祖辈用一砖一瓦建造的仙家村。仙家村的人口约莫三百余人,不算大的村子,也不是特别小的村子。村子依山傍水,美丽如画。
虽然村人信息封闭,思维保守,然而文化大革命掀起的浪潮犹如100颗的1964年中国的罗布泊的第一颗原子弹爆炸形成的蘑菇云,巨大的威力依然波及到了这个偏远地区的古老村落。无疑,堡垒都是从内部攻破的。千年来的宁静被几名内心狂热的毛头小子所打破,仿佛一颗巨石投进一潭死水,顿时荡起掀天的巨浪。以莫桑为首的红卫兵便出现在了田间地头,村前村后。一群毛孩子像中了邪,四处大搞破坏,邪恶统治了大人们的世界。
记得一年前,莫桑突然在村里消失了,有人听说当兵去了,有人说在城里遇见了四处流浪的莫桑,更有人说莫桑犯事了,被警察投进了暗无天日的监狱,再也不会回来了。像莫桑这样的二流子,在村里恐怕是永无出头之日的,谁知道一年后莫桑像是从地缝里钻了出来,突然出现在大伙面前,穿着一身橄榄绿的解放军军服,成了一名红卫兵头头。就在大伙惊诧莫名的时候,莫桑作出了更让大伙瞠目结舌的举动,鼓动了村里几个顽劣的毛头小子组成了一支红卫兵新民村纠察队,他们不可一世的在村里窜来窜去,口中高喊口号:“革命的红卫兵们,立即团结起来!行动起来!维护社会治安!坚决打退反革命分子的猖狂进攻!”
红卫兵们所向披靡,四处“革命”,所到之处,村民们都是退避三舍,不敢望其项背。
一场不是战争却胜似战争的人与人之间的斗争开始滋生、蔓延、发酵、膨大,持续的摧毁一切。
新民村,一个传说中的桃源,仿佛遭到巨人飞来的重拳,摇摇欲坠。
桃源不再有。
第五章:按图寻宝
“你们搞错了,不是你们想的那样,那里可没有你们想要的宝藏。它只是给我们村子带来风调雨顺,带来吉祥快乐。如果你们去破坏它,会给村子带来灾难的!”
叶长生的凄厉的警告声飘荡在小村的上空,像一把利剑刺入众人的心口,但是红卫兵小队却是充耳不闻,回报以玩世不恭的冷笑。
沙土在晒坝场的空中飞扬,驱赶着快速离开的众人。晒坝场顷刻之间变得空空荡荡的。得到可以离开的消息,众人轰的一声散去了,如鸟兽散。
黑暗中,贪婪的恶魔正在苏醒,咯咯地笑着。恶魔已经沉睡了千年。此时,恶魔正在黑暗中伸着腰,舒展腐败、朽烂的筋骨,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
一个暗处的角落,一对红色的宝石浮在空中,仇视的瞪着渐行渐远的那群趾高气扬的红卫兵们。
黎子华和两位热心的村民将瘫倒的叶长生抬回家中。一路上,黎子华哭哭啼啼的,泪水不断的顺着老树皮般的脸颊流下来。窝在木床上的叶长生慢慢恢复着体力,但是他内心的担忧却像碎石投在湖中形成的水波,不断的扩大。他道出了不能说的秘密。未来将是怎样,谁也不能预料。但愿老天有眼,阻止一群疯子干出傻事。
傍晚时分,太阳落坡时洒下一缕红色。残阳如血。寒夜难熬。平时三五成群的村人都早早的关闭了家门,现在不太平,少在外面溜达,家才是停泊的港湾。
村里的一个窝棚似的草屋里,红卫兵们们围坐在一张方桌旁,坐上放着一张纸业发黄的卷轴画,正在热烈讨论。
“明儿,我们去寻宝?”林峰第一个发言,一脸幸福,眼睛里满是金子在发光。
“我报名!”阿杰举起手,兴致勃勃的跟进,“我们会发大财吗?”
“莫桑哥,需要把藏宝图上缴吗?”子根怯生生的问,一脸忧心忡忡的神色,“被上级知道了我们私藏宝图,可是不得了啊!”
“傻吧,你!”莫桑一拳打在子根胸口上,发出一声闷响,“谁敢举报红卫兵,看我不革了他的命?给他十个胆也不敢造次!”
商量依然在继续,喧哗声透过木窗,越过无尽的黑夜,飘向远方。一只黄猫睡在屋外的干草上,悠闲的用柔软的舌头舔着锋利的爪子,两只毛茸茸的耳朵竖了起来,仿佛在偷听室内的密谋。黄猫的眼珠子滴溜溜直转,发出光芒。
远方的潜龙山像一条巨龙静静的在暗夜里沉睡。一辆小型飞机飞跃潜龙。飞机飞抵小庙上空,飞行员透过窗户看到的是白茫茫的一片。飞行员眺望云海,没有突出云层的山尖,没有茂密的森林,云层之外还是云层。“这是什么鬼地方?”飞行员嘴里嘟囔着,顿觉索然无味,收回好奇的目光,飞机继续向前飞向。潜龙山深处,一座小庙在黑夜里若隐若现。小庙里隐隐约约有灯光亮着。小庙上空传来轰隆隆的声音,声音由远而近,又由近变远。小庙的上空有一层厚厚的雾气,终年不散。
翌日清晨,就在全村人还笼罩在戚戚然的悲情中时,一队红卫兵推开木栅栏,在一张神秘的卷轴画的指引下,他们拉开了一场寻宝之旅的序幕。探宝队成员分别是莫桑、林峰、子根、阿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