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他截我，非要和我搞对象。”姑娘看到来了救星，赶紧说道。
　　 “他要和你搞对象？就这傻了吧唧的样！”
　　 “啊，他都截我好几次了，说他爸是当官的，他妈也是当官的，他家有钱。”
　　 小虎几个一听就哈哈大笑起来。
　　 丁丁觉得不好，想开溜，被小虎一把拽住：“你他妈的还拿你爸你妈唬人家，人家不和你搞对象，你就截道？你这是耍流氓，知道不？”
　　 “你才是流氓呢，你们几个都是流氓！”
　　 小虎一听：“哎哟，敢骂我们，哥们儿们修理他。”又小声地说，“别打太狠了，也别打他脸。”
　　 话音没落，这几个小混混儿冲上去就开槌。
　　 就听，扑，哎哟，咚，妈呀……
　　 “服不服，还敢截道不？”
　　 丁丁开始还嘴硬，一边蹦一边破口大骂，随着挨了三拳两脚，就服软了。
　　 “服了，不敢了。”
　　 “回家告诉你妈不？”
　　 “不告诉。”
　　 “你要是告诉你妈，我看见你一回就削你一回，滚吧。”小虎踢了丁丁一脚。
　　 丁丁一溜烟地跑了，跑到远处回过头来喊道：“你们等着。”
　　 小虎他们做出要追的架势，丁丁扭头就跑。
　　 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看热闹的人们给小虎鼓掌喝彩。小虎听到大家的赞扬，痞子劲儿又上来了。他学着电影里的人物来个亮相，又拍拍胸脯喊道；“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载，要想打此过，留下……”他突然觉得说得不对，就硬生生把后边的几个字憋了回去，原地转圈地四处看。
　　 “别找了，你刚一说到截姑娘搞对象那，人家就栽楞地走了。”一个看热闹的人冲小虎喊道。
　　 “呸，整天说这个不是好人，讲那个是流氓的，就他家那傻子好。”小虎意犹未尽地愤愤地说道。
　　 小虎妈叹口气和胡大娘说：“完了，这仇就算结下了。”
　　 风越刮越大，雨全变成了雪落下来，天空一片银蛇乱舞。
　　
　　 十四
　　 小北屯的冬天格外冷，寒风“呜啊，呜啊”地吹在脸上，就像无数个小刀子在脸上使劲地划，又疼又痒。枯干的树枝被风吹得发出哨子般的尖叫。昏鸦不时地发出让人烦心的“哑，哑”的哀号声，给这寒冷的冬天增添了更加凄凉的景象。
　　 大街小巷空无一人，家家掩门闭户，但是每家屋内却都是灯火通明，热气腾腾。
　　 “咳，咳”，狗娃爸蜷缩在炕上不停地咳着，嗓子里像拉风匣一样发出呼啦声。
　　 狗娃还没下班回来，狗娃妈屋里屋外地忙活着，大琴给爸爸端水拿药，学武手里拿着一挂小鞭端详着。
　　 今天是腊月二十三过小年，各家各户开始扫房，准备过年的年货。
　　 “我说，今年三十儿请晓娟一家和咱一起过吧，人多热闹。”狗娃爸喘了一下接着说，“她家人少，每年不到半夜就关灯睡觉了，你去商量商量今年上咱家过行不行。”
　　 “我说了，晓娟爸愿意，陈嫂还犹豫着，她的意思是让学文上她家过三十儿……”
　　 “那怎么行，学文是咱家老大，长子。三十儿晚上还要给他爷爷奶奶烧纸上香呢。不行，不行。咳，咳。”
　　 “那……那我再去和陈嫂说说，就请她们一家过来，估计能行。”
　　 过了小年转眼就是三十。
　　 雪还在下，风还在吹，路面的积雪已经有一厘米厚了，踩在上面发出吱咯吱咯的脆响。每家每户的门前都挂起了小红灯笼，在风的推搡下一晃一晃，远远望去像无数个小星星在漆黑的夜里闪烁。
　　 厨房里，狗娃妈和晓娟妈紧张地忙活着，里屋晓娟爸和狗娃爸一边听着收音机里的相声，一边聊着。晓娟和大妹往桌子上摆碗筷，学武正在往兜里装小鞭。
　　 晓娟爸说：“老弟，你看看什么时候把他俩的喜事办了，我也就静心了。”
　　 “一会儿和他俩商量商量，看看他俩是什么意思。”
　　 晓娟听到他俩说的话，脸一红躲到厨房里去了。
　　 外面的门忽地一下打开了，棉门帘子一掀，一股寒风吹了进来，狗娃披着一身雪花带着寒气走了进来。
　　 “咋才回来？”狗娃妈问道。
　　 “别提了，快下班了，厂长打来电话，说留几个人装车，现场安装等着急用。”狗娃摘下狗皮帽子，头发上呼地冒出一股热气，他一边拍打着身上的雪花一边接着说，“年三十儿，大家都急着回家，没办法，我和大虎几个哥们儿留下装车了。”
　　 晓娟妈一边帮着狗娃拍打身上的雪花，一边心疼地说：“真是的，大过年装什么车呀。”
　　 “没办法呀，现场安装的过年都不休息，工期紧啊！”
　　 晓娟帮狗娃脱下“匝杠”棉袄，递过去一条毛巾，狗娃伸手拿起了一个豆包刚要往嘴里塞，晓娟一把夺过来拍了他一下：“洗手再吃。”
　　 狗娃妈和晓娟妈相视一笑。
　　 东北人的大年三十儿，无论谁家都是七碟八碗几荤几素，基本是倾尽全家的油票、肉票，烟票和酒票，平时舍不得吃的用的，都在过年时拿出来，全家人在一起开心欢乐地过个团圆年。
　　 午夜十二点，外面响起了连珠似的鞭炮声。
　　 “学文，你和妹妹弟弟代表我给你爷爷奶奶烧纸钱吧，我一见风就喘不上气来。”
　　 晓娟爸也对晓娟说：“你也和学文一起给你爷爷奶奶烧纸钱吧，反正这以后也是你俩的事了。”
　　 晓娟脸一红，“嗯”了一声。
　　 一张大圆桌上面铺上了通红的塑料布，既热烈又喜庆。
　　 热气腾腾的饺子，香味四溢的鸡鸭鱼肉，青葱碧绿的蔬菜果品。
　　 狗娃爸对晓娟爸说：“大哥，现在这张桌上坐的人里你最大，你还是孩子们的老师，你先来个开场白吧。”
　　 晓娟爸摆摆手：“老弟，你看我说话都不利索，还是由你来致新年贺词吧。”
　　 “我这笨嘴笨舌的像气锤一样，一下一顿的，说话都喘不过气来，还是你说吧。”
　　 两人互相推辞着。
　　 “你看你俩，还谦让起来了，大哥，还是你说吧，大家鼓掌。”狗娃妈插嘴说道。
　　 大家一起鼓起掌来。
　　 “那好吧，我就不客气地喧宾夺主争第一了。”
　　 鞭炮声渐渐地稀落了，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火药味。手提灯笼的孩子走东家，串西家地开始拜年了。
　　
　　 十五
　　 沉睡了一个漫长冬季的松花江慢慢地苏醒了，声势浩荡的冰排以不可阻挡之势向东涌去。柳树慢慢地吐出绿嫩的苞芽，丁香也绽放了花蕊，小草像刚出生的婴孩儿，睁开好奇的眼睛，偷偷地打量着四周。
　　 熬过了一个冬天的人们迫不及待地脱下了臃肿的棉衣，小孩子穿红挂绿地背着书包上下学，老人们三五成群地蹲在房檐下，眯缝着眼睛晒着太阳。
　　 狗娃下班刚进屋，大妹就急不可耐的告诉他小斌回来了。
　　 “谁，谁回来了？”狗娃好像没听清似的追问了一句。
　　 “你哥们儿，小斌。让你下班和娟姐上他家喝酒。”大妹大声地回答。
　　 狗娃一听，赶紧放下装饭盒的兜子，洗了一把脸，又换了一件绒衣和爸妈打了声招呼，直接奔小斌家去了。
　　 此时的小斌家已经坐了一屋子的人。胡大娘和大虎妈在不大的厨房里忙活着，看到狗娃进来，胡大娘连忙说：“就等你了，赶紧进屋。”
　　 狗娃一掀门帘，屋里灯火通明，烟雾缭绕。
　　 一个身穿橄榄绿的身影，向狗娃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然后扑了过来。
　　 狗娃本能地躲了一下，接着就张开粗壮的双臂和橄榄绿拥抱在一起。
　　 二子嗖地一下子窜到了炕上，大虎一闪站到衣柜旁，还有几个赶紧溜边。瞬间，狭小的空间腾出一块空地，同时变得鸦雀无声。
　　 短短的几秒钟，屋内静得连掉根针都能听见。
　　 忽然又发出了天崩地裂般的呐喊。
　　 在厨房忙活的人吓了一跳，撩开门帘看了一眼，又互相看了看，摇摇头相视一笑。
　　 狗娃松开了双手，后退一步，上下打量着身穿一身橄榄绿军装的小斌。
　　 小斌身着一身橄榄绿戎装，英姿威武，仪仗队队员的身形挺拔直立，举手投足都显示出军人的敏捷利落，一张国字型的娃娃脸写满了自信，略凸而丰满的前额圆润光滑，眉宇间有一股正义凛然的气势，一双充满青春活力的眸子流露出坚定不屈的神色，上扬的嘴角微微地露出笑意。
　　 这是一个不苟言笑，但也不失幽默的，有着坚强信念的年轻军官。
　　 小斌毕业后，也和其他同学一样加入到了“上山下乡”洪流之中，他到了父亲单位的“青年点”，黑龙江某县的一个边远村子，每天和老乡一同起早贪黑地在田间地头劳作。柔弱的身体让他几次病倒，但是倔强的他，以那种不服输的毅力，依然坚持着繁重的体力劳动，曾被评为“优秀知青的典范”。两年后又被推荐参军，当了一名光荣的解放军战士。在部队，他以吃苦耐劳著称。在射击、投弹等专业科目的比赛中成绩优秀，受到上级的嘉奖并被推荐上了军校，学习炮兵专业。三年后，他被分配到了基层部队实习。一年后，他在军校以优异的成绩毕业了。带着少尉军衔，正式被分配到吉林某炮旅当见习排长，半年后转为正式排长。
　　 此时，他面带拘谨的笑容，看着狗娃。
　　 狗娃用斗大的拳头轻轻地怼了儿时伙伴的前胸一下：“你小子现在像个爷们了，这身板简直可以和我这‘插钢丝绳’的有一拼啊！”
　　 小斌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儿，嘿嘿地笑着说：“我咋练也比不过你这虎背熊腰的大哥啊！”
　　 “别逗了，我这是傻大黑粗的塔吊身板，哪能和你这标准的军用体格相比。”
　　 “咋的也比我这黑瞎子的身板强。”老虎憨声憨气的插嘴道。
　　 “你那是28吨吊车体格。”狗娃笑着说。
　　 屋里的其他人哄的一声笑起来。
　　 胡大娘撩开门帘冲小斌喊道：“儿子，开饭了！赶紧把桌子摆上，都饿了，你们哥们儿一边喝一边唠。”又冲狗娃说，“晓娟呢？”
　　 “我急着过来没叫她。”
　　 “赶紧，你去把晓娟喊过来，你们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不能落下晓娟。”
　　 “好嘞。”狗娃转身去叫晓娟。
　　 桌子摆好了，胡大娘和大虎妈把菜一盘一碗的摆满了一桌子。
　　 不一会儿，晓娟跟在狗娃后面走了进来。
　　 晓娟一眼看到了一身戎装的小斌。
　　 “我还以为学文骗我呢，原来真是小斌回来了！”
　　 “回来探亲，晓娟姐你好啊？”
　　 “好好，你也好啊！”
　　 大家寒暄几句围坐在桌子旁。
　　 几个年轻人想起小时候的那些往事，讲起老虎偷农民黄瓜被追打，说起狗娃拔人家自行车气门芯，尤其是说起扎小斌家洗衣盆，藏老虎家铁炉盖子，老虎忍不住怼了狗娃一拳：“你干的好事，害得我挨了好顿打，还不让吃饭。”大家轰地笑了起来。狗娃一个劲儿的给老虎夹菜，说那时小不懂事，求你老人家忘了吧。大家一边说一边笑，都沉浸在少年时代的天真回忆里。
　　 小斌忽然问道，“小宇现在干什么呢，怎么没来？”大家一下子沉默下来，举着的酒杯停在半空中，都转脸看着狗娃。
　　 “哎，小斌，看你肩上的一条杠和一个星，这是什么官职？”狗娃看着墙上挂着的小斌的军服上的肩章，故意打岔问到。
　　 小斌抬头看了看说：“少尉，就是排长。”
　　 “好家伙，没看出来呀！”狗娃端起酒杯站起来，“来，哥们儿们，我们用小斌家的酒借花献佛敬小斌一杯，这小子都当上排长了，正儿八经的八路军干部。”
　　 厨房里大虎妈对着合不拢嘴的胡大娘说：“你家小斌真有出息，已经当上排长了，这回你们老两口儿可有盼头了。”
　　 胡大娘：“这孩子从没说他当官了，要不是学文问，我还不知道呢。”
　　 小斌爸端起酒杯“吱儿”地喝了一口对狗娃说：“他那点小官和你比算不了什么，你这车间主任手下一百多号人呢。”
　　 “学文哥都当上车间主任了？了不起，上学的时候就觉得你不是一般人。”
　　 狗娃摆摆蒲扇一样的大手：“算不了什么，和你这未来的将军比，我这算不上什么。”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接着道，“你干的那可是冲锋陷阵，保家卫国的大事啊！”
　　 晓娟看着狗娃疑惑地说：“平时没看出来你还有这么好的口才，今天咋这么会说呢？”
　　 “我说大姐，这不是看见老友，老同学了吗，从小的光腚娃娃有多少年没见了，一高兴话就多了呗。”
　　 小斌看了狗娃和晓娟一眼，面带微笑地问道：“什么时候喝你俩的喜酒啊？”
　　 “这得问我媳妇，她说了算。”狗娃眼睛放光地转过脸去问晓娟，“你说是不？”
　　 晓娟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朵根，伸手拍了狗娃一下。
　　 “一到真章就怕媳妇了？”大虎笑着小声说道。
　　 狗娃低声对小斌嘀咕几句，小斌点点头：“那我恐怕是赶不回来了，我一年只有一次探亲假。”
　　 小斌举起酒杯：“这样吧，让我提前祝福你和晓娟姐幸福。”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夜空下长出了一枚弯弯的月芽，繁星在湛蓝的空中，像无数个刚从水里捞出的宝石一样闪闪发光。
　　
　　 十六
　　 往年的“五一”节不是刮风就是下雨，而今年这个“五一”节，却是风和日丽，艳阳高照，真是难得的好天气。
　　 小虎打了丁丁不久，又因为伙同几个小混混打群架被人举报，让派出所抓了起来。不仅被罚了款，还被关了好几天。小虎被放出来后，还是整天地东游西逛不务正业。大虎找到狗娃商量说，“这样不行啊，小虎老是这么混，总有一天要出大事的，就算不出事，他现在也老大不小了，这样混下去他这一辈子不就完了吗！能不能给小虎找点活干拴住他？这样既能看着他，也能让他有事情做。时间长了自然就和社会上那些人慢慢地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