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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晓荷·奖】疫情(小说)


作者:骊夫 童生,948.69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4931发表时间:2023-03-13 12:13:13


  
   七、
   进到那间屋,我见尚梅还在那里趴着,就走过去拍了拍她的后背,叫着她:“尚梅,尚梅,能不能自己站起来,我搀你回去。”
   她哼了两声,却没有醒。我看了看站在门口的老大夫妇,猛然下定了决心,在尚梅身侧选好了一个能够“公主抱”的位置,一条胳膊先伸到了她的双腿下,另一条胳膊板住了她的肩。可刚把她抱起来挪离椅子,她突然像受了惊吓似的,猛地醒了,迅疾站了起来,身体却还有些摇晃,醉眼迷离地看了我一眼,突然把眼睛睁大,扬手就给了我一耳光,嘴里喊着:“滚开,臭男人!”
   我猝不及防,万想不到尚梅会给我来这一手。发懵的同时,就见尚梅也好像吃了一惊,定睛再看我,突然一怔,转瞬又是泪如泉涌:“对,对不起,我,我是看错了。”
   我立即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急忙说:“没关系,你不要哭,先稳当一下,然后我们送你回去。”
   李元走了过来,拿起餐巾纸为尚梅擦眼泪,尚梅就抱着李元继续哭,哭得撕心裂肺,似乎声声带血,连我都泪眼模糊了。看她已能站起来,应该不用我再抱着回去了,就向老大示意了一下,我们两个人又来到了外面。
   “唉,她是心里淤积的东西太多了。”我叹息了一声说。
   “可不是咋地。”老大接话道,“关键是心里淤积的东西,还不能对谁都说,说了也只是倾诉,很少有人能真正让她的心宽敞起来。”
   “是,肯定有不少人能在物质方面帮助她,但是心灵层面的,劝解、安慰,实际都只能在当时起作用,再有任何事,她还得自己扛。”我一边说着,一边又想到了一个问题,“那她,现在还在做买卖?”
   “三年前就不做了。”老大说,“她后来的买卖做到了开电器城的规模,很大,据说每年纯挣一百多万轻飘飘。但四十三岁那年,她突然就把店兑了,什么也不干了,到处旅游,或者在家看书,练书法美术。”
   “看来她是深谙老子哲学,功成名遂身退,天下道啊。”
   谢老大一笑:“她倒不一定懂老子哲学,但是她突然觉悟到了必须善待自己。房子有了,车有了,手里有千万积蓄,她觉得足够了。她说她甚至都不想为儿子积攒,儿孙自有儿孙福,她父母只给了她生命,抚养到了一定岁数,她也只给儿子生命,抚养到大学毕业,她还资助着不少贫困学生。哦,她儿子今年也要毕业了,只是和小虎一样,目前只能在家,准备远程考试答辩。然后,一切都要由儿子自己去创造。”
   “哎呦,这个认识好,这也说明,尚梅这个人很有境界啊!”
   “当然,她不俗,也不凡。”
   “那她,是早就离婚了?”
   “没有,她与她对象一直处于分居状态,将近二十年了。”
   我一怔,感到难以理解:“她一直没离婚?这就奇怪了,就算当初没离婚,是因为孩子年幼,或是因为她传统,可后来她生意做开了,能自立了,为什么还维持这个名存实亡的家庭?特别是,她对象也不想离?愿意维持这个空壳子?”
   谢老大淡然一笑:“当初没离,她确实是因为孩子年幼,本身也传统;做上生意后,她对恋爱婚姻是极度灰心的,甚至心都死了,不想再找,也没有意愿接纳任何人的追求,家里那个就有等于无,一直那么放着了。至于她对象,可能有过跟别的女人鬼混的经历,心里也可能舍不得真正放弃尚梅这样一个美人,毕竟外人看的是表,看不到里。然后是后来,尚梅对象通过多年的观察体验,终于明白了尚梅是个啥样人,曾托人找尚梅说和过,表示了忏悔,想和尚梅重新好好过日子,尚梅一声冷笑,说你做梦吧,我的心都因为你死死的了,不可能再回头。还说,你要是忍不了,马上离婚,我毫不迟疑;你要是不想离,那就这么耗着,这么多年,我一个人早就习惯了。”
   我点点头,心想这还真是尚梅的性格,同时也马上想到了另一件事,就问:“那这次,我能感觉到你们两口子在我和尚梅之间有什么安排,是你们自己做主的,还是跟尚梅沟通过?难道她想有个情人?”
   老大一笑:“是这么回事,尚梅在和李元沟通时表示过,虽然在做生意期间对恋爱婚姻是死心的,但是作为一个有七情六欲的人,她何尝不想有一个她喜欢、对方也喜欢她的人,忙在一起忙,玩儿在一起玩儿,其乐融融的。可是那时候,心灰意冷造成的另一种影响,就是她更谨慎,不可能轻易就对谁动心,发现一点点不对劲就马上断了念头,一招挨蛇咬,十年怕井绳吧。但是不做买卖后,总是一个人旅游,一个人在家,哦,她是有自己房子的,就终于越来越感到冷清了,也明白了人世间肯定存在能够互相爱的人,只是这个年龄了,不好遇啊。绝不轻易,仍然是她的信条。非常赶巧,你离婚了,她也要来这里,我们都了解你,也了解她,就都感到这是一种天作之合。她来后,我们就向她详细介绍了你,她说,那就接触认识一下吧,至于会怎么发展,根据情况再说呗。”
   我“哦”了一声,心里已憧憬到,若是能和尚梅这样的人共度余生,一定是万分融洽的,因为我们都曾经在生活中挣扎过,没有比相互理解更好的基础了。
   这时,身后又传来了门响。我们都转身,见是李元搀扶着尚梅走了出来。她已经不哭了,但眼睛红肿,头发散乱。我看着她,心里想,如果我和她真有了共度余生的可能,就一定要好好对她,不会再让她受一点委屈了。
   李元搀扶着她走到我们近前,说:“让她回去休息会儿吧。不过她以前有个原则,除了她儿子、她父亲,不许任何男人进她的家,连她那讨厌的老公也不例外。所以我刚才问她了,允不允许你们两个进她屋,她说你们可以,她能知道你们不是坏人。”
   我和老大相视一笑,让开了道路。尚梅则赧然地看着我,说:“刚才真是对不起,醉么糊眼的,请你多原谅。”
   我刚想说话,老大已经接口:“这可没什么,反倒是好事,你这一巴掌,会打出点什么吧?”
   尚梅羞赧地又看了我一眼,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李元笑骂了老大一句:“你这嘴呀,从来就没把门儿的。”然后就搀扶着尚梅向客房走去。我和老大跟在后面。进了尚梅的房间后,尚梅说要洗洗脸。李元就对我和老大说:“她洗完脸,应该躺下歇会儿,现在不是和她说话的时候。要不这样,老马,你也去歇着吧。我伺候尚梅休息后,跟老大也回去。晚上有时间,咱们再接着唠。”
   我和老大都表示同意,就出了尚梅的房间。我问老大是不是陪我坐会儿,他说你还是自己躺着、好好想想以后的事儿为好。我觉得确实应该如此,就应允了一声,回了自己的房间。踱了一会儿步,突然停住看向东墙,想着东屋隔壁住了一个名叫尚梅的人,而此前短短的几个小时里,发生的事太匪夷所思、也太惊心动魄了。
  
   八、
   自疫情发生以来,我就很累,跑到山庄来,本来是想休息的,绝没有想到刚离婚不久,这里迎接我的是一场极有可能发生的天作之合。而既已了解了尚梅的身世经历,我强烈地察觉到,这真是“天意”。
   其实反观我的身世经历,比起尚梅来要简单多了。大学毕业,当了公务员,前妻是因为相中我的长相才学,我相中了她的眉清目秀,两个人才结婚的。可是我这个人属于潮流中的另类,同等出身那些同事跑官要官的时候,我不屑一顾;几乎所有人都在为钱不择手段的时候,我不屑一顾。于是老婆就有意见了,说跟了我这样一个人真是瞎了眼睛。开始是冷嘲热讽,后来是指桑骂槐,闹离婚是常事。开始我忍让迁就,是为了不让父母操心,不让孩子为难;后来有一天,我突然对自己的遭遇问出了为什么,这就把生活上升到哲学的高度了。问出了为什么,就要找到答案;找到了答案,也就醍醐灌顶,大彻大悟了。
   一切都是该有的体验,没有体验,没有品尝,就不会真正知道酸甜苦辣咸到底是什么滋味,其间又会有怎样的转换辩证。能够坦然接受生活中的任何体验,人生才能接近目的,品味出意义。因此,我老婆屡次要求离婚,我都说你随意,但我不会陪你去民政局,因为孩子不同意,他不希望这个家庭破碎。你可以起诉离婚,那我就不得不同意了。奇怪的是老婆始终没起诉,一晃孩子就结婚成家了,前些日子老婆才再次对我说:“现在我可以走了吧?”我笑笑说:“走好,不送。”
   而我说遇到尚梅是“天意”,是因为近年来,我对人世的构成还有了些迷信性的认识,不是迷信仙儿啊鬼啊因果报应那一套,而是近似于量子物理的描述。比如尚梅和我,都在近二十年的生活中挣扎过,每个人都在挣扎的同时深埋着对正确生活的渴望,各自的信息发射出去,就形同量子纠缠,实际就是互相吸引,只是在冥冥中看不见;直到条件适合、吸引得足够靠近,我们才能互相发现对方正是自己的苦寻久等。只是这一过程太漫长了,漫长到接近绝望才能见到希望的曙光,漫长到我们都即将老了,才在不敢相信中喜极而泣。
   然而,这么多年来,我也一直坚守着这样一种觉悟:梦寐以求的,哪怕是在咽气前的一刹那终于出现,也不算晚。
   因此,如今遇到了尚梅,我很欣慰。欣慰得可以完全放松,竟至于躺到床上后,很快就睡着了。
   小虎敲门把我喊醒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暗了,饭店、停车场以及客房这边的院子里都已经亮了灯。我出门后先是往尚梅那屋看了看,没有灯光。小虎就说,尚阿姨两个小时前就去饭店那边去帮着穿串儿了。我便叫小虎先回去,回屋洗了把脸,然后才哼着《求佛》的曲子,向饭店走去。
   他们已经在门口支好了烧烤架子,烧炭的,往外拾掇东西的,每人手里都有活计。见我来了,老大做出了一个招呼我去旁边的手势,然后又喊了尚梅。我不明就里,跟着老大和尚梅到了一个离烧烤摊子稍远的地方,就见老大看着我诡秘地一笑,说:“两件事。第一个,我已经跟尚梅说了,有关她的故事,中午她喝多的时候我已经对你讲了,你再想听详细的,可以由尚梅再对你讲,尚梅表示没意见;第二个,出现了一个意外情况,今儿下午有两拨人打来电话,说明天要到山庄来,并且要住宿。两拨人要住宿的有十多个人,剩下三间客房显然是不够了。解决方案也有两个,一是要么尚梅跟李元去村里住,要么你跟我去村里住,你们只能有一个人住这里;二是你们都不想去村里的话,能不能在这里住一起?”
   我大吃一惊,急忙看向尚梅,尚梅却羞笑了一下,低下了头。我立即意识到了她没有反对的意思,但这怎么可能?她那么谨小慎微的人,会突然有了这么大幅度的转变?
   谢老大看了看我,一笑:“你小子想得太复杂了吧,住一起也不一定发生什么的,尚梅可不会那么轻易,并且她也对我说了,防狼,她还是有一手的,需要小心的是你。她是因为相信你,没准也可能是为了考验你,我跟她说这事儿的时候,她想了想就答应了。现在就看你的态度了,敢不敢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我没有回答,大脑在高速运转着。我曾经在刹那间怀疑过老大对我讲的尚梅的经历是假的,但马上就否决了,知道即使尚梅想骗我,老大和李元也绝对不会骗我。但像我和尚梅这样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双方都曾有过不幸的婚姻,多年都没有过夫妻生活,住到一起能相安无事吗?
   我再次看向尚梅,尚梅也正在看着我,面带微笑却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便猛然想起白天时她曾说过,她特别欣赏李元的性格,想好了,认准了就干,根本就不拖泥带水。而我以前拖泥带水了这么多年,如今还能再犹豫不决吗?
   主意拿定,我点了点头:“既然尚梅都没意见,我当然也没意见。”
   “那就这样。”老大坏笑地看了看我和尚梅,“你们别等明天了,今晚上就该试试,谁知道到了明天,会有啥结果呢?”
   尚梅羞赧地用粉拳打了谢老大一下:“你就会胡说。”转身向烧烤摊子走去了。
   老大目送她离开后,看了看我:“怎样,有把握吗?”
   我没听懂:“啥意思?”
   老大突然正色道:“我刚才说的是真的,虽然尚梅这么多年没有接触过男人,但是她绝不轻易。听李元说,她只要应付外场,长期穿着防狼裤,包里带着刀子,所以你的分寸拿捏很关键,话怎么说,事儿怎么做,都得理智。反过来,人家要是有那个意思了,你还傻子似的不懂,也耽误事儿。”
   我想了想,说:“啥事都是想的多,我还不至于那么笨吧。你了解我的为人,我们也都了解尚梅的为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又怎么了?什么都是该发生的发生,不该发生的,我们都是这么大岁数的人了,能那么不知轻重么?”
   谢老大点点头:“那我就放心了。说实在的,从最开始我和李元灵机一动的策划,到今天下午突然有人要来住宿,一切都好像是老天安排的。既然这样,我想结果也一定很好。走,那我们就去喝酒吧。”
   我们走回到烧烤摊子,那里已经支好了一张桌子,上面除了烤好的吃食,还摆放着中午剩下的白酒坛子。小虎和李元坐在桌旁,正说着入党志愿书怎么写的事儿。我就问怎么讨论起这个了,李元说,还不是因为你中午说,如今的党员让人很敬佩?小虎就想起要入党了。我冲小虎伸了伸大拇指:“好,只要你能按党员的标准始终去做,叔叔支持你!”
   小虎说:“我是想,成了党员,能更好地消灭人心的疫情。”
   我一惊,随即就突然感到心里宽敞起来。
   尚梅也坐在桌旁等我们。我就又看了看她,笑问:“怎么,晚上还敢喝吗?”
   她笑着摇摇头:“不敢了,胃里难受。”
   李元接话道:“我给你们预备了一瓶红酒。吃完后你们带些烧烤,回房间宵夜的时候可以喝红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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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小说开头以一个美艳动人的年轻富婆为开端,吊起了读者的胃口和各种脑补的美妙画面。这种画面带着读者的好奇心,在文章里慢慢展开。故事发生在疫情封控的时期,老马刚离婚,打算去好友谢老大的农庄里住两天,缓解一下疲劳的身体。可谁知谢老大在电话里的各种脑补,让老马心猿意马,以为即将要发生一场急不可待的艳遇。这个想法一直在老马的脑袋瓜子里盘旋,但他也知道,有可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一辆旧别克和宝马怎么能走到一起。到了农庄后,谢老大的老婆李元才说,来的宝马富婆其实是她的闺蜜尚梅。老马见到尚梅的一眼,果然和谢老大描述的一模一样。就这样,故事开始了,两个孤男寡女越走越近。突然,在晚上吃饭的时候,谢老大的儿子小虎提出了一个和疫情有关的灵魂拷问,让老马和尚梅有了共同语言,尚梅由于喝酒过急,喝吐了,从而也展开了尚梅的一段伤心往事,也揭开了尚梅的许多精彩人生和一个空壳子婚姻。小说到最后,也为老马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正如老马的期盼一样,故事又有了开始。非常精彩的小说,小说内容丰富,生动精彩,也阐述了人性的另一方面。佳作推荐共赏,感谢老师赐稿晓荷社团,欢迎继续来稿。 【晓荷编辑:陌小雨】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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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陌小雨        2023-03-13 12:14:12
  拜读老师佳作,也恭喜老马抱得美人归,哈哈!
山本无忧,因水成泛……
2 楼        文友:何叶        2023-03-13 19:30:53
  问好老师,感谢支持。敬茶。
何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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