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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柳岸】血性爹,血性事(小说)


作者:威海 白丁,0.1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8583发表时间:2023-03-13 20:35:36
摘要:小说描写的是解放战争初期,山东省禹城县烟墩刘村回族青年丁天明投身革命,在革命的大熔炉中血火交织、跌宕起伏的传奇经历。

【柳岸】血性爹,血性事(小说)
   次日上午,区部内外格外忙乱。区队连同各村民兵荷枪实弹,装备齐全,由爹和铁柱带队,齐呼啦地整队跑步向村外开去,区部只有十几个人留守。
   午夜时分,烟墩刘一片宁静,东西足一里多长的村街少有声息。猛地,村街两头各响了一枪,接着炸响开来一阵“杀共党啊”、“踏平一区呀”的狂嚎乱叫,刘家父子各带一伙,分头向一区区部也就是他们的老宅院扑了过来。两路人马没遇任何抵抗,很快便在区部大门前碰了头。
   刘怀水首先觉出情势不对,忙朝迎面挥刀舞枪冲过来的儿子刘大洋刀没好声儿地喊:“大事不好小子,快,快下令撤退!”刘大洋刀还没回过神来,四周围房顶,墙头响起枪栓拉动声和“缴枪不杀”“共产党优待俘虏”的呐喊。
   紧接着,区部临街的大门楼上甩下一个火把,引燃了大门前空地一堆松树枝堆,轰地火焰蹿起,映照得四周通明。
   与此同时,爹威严的喊话声,由打门楼射击孔通过洋铁皮扩音筒隆隆传出:“下面的人都听好了,我们要捉拿的是刘坏水、刘大洋刀俩贼头儿,他们欠有数不清的血债!你们只要缴枪投降,政府保证既往不咎。弟兄们,咱都本乡本土的,不要再走瞎道,不要再替……”
   刘大洋刀扬手一枪,狂喊道:“弟兄们,甭听丁狗子胡诈呼,横竖都是个死,咱跟共产党拼啦!”枪声、手榴弹爆炸匪徒们有的就地顽抗,做困兽斗;有的抱头奔蹿……
   爹带队冲出区部大门杀入敌阵。混乱中,他忽觉耳根一热,一粒枪弹呼啸而过。定睛细瞧,见刘怀水蹲在墙角黑影里,手握的左轮枪口还冒着缕缕青烟。
   爹挥枪上前,与仇敌枪口相对,咬牙怒喝:“好你个狗日的‘坏水’,你也有今天!”
   刘怀水手发抖,身乱颤,嘴却挺硬:“哼!老子犯你个穷小子手里,死也不服!有种咱一对一单挑!”
   爹火往上冲,大叫一声:“单挑就单挑!”随即扣紧了扳机。
   是紧随其后的杨剑及时出手,用力搡了他一把,才让刘怀水多活了几天。
   最终,刘怀水被公审之后,在一个风大雨疾的日子,由爹和铁柱合力拉上高高的“望蒋架”,随即訇然坠落,硬生生摔成一摊烂泥!
   那是爹一生中辉煌的顶点。他照此轨迹直线走下去,就该是另一种身份和另一类活法了。可事实上,爹在最应选取“这样”时,却做了“那样”的抉择,从此这最辉煌的一段永远定格在了他最青春的年月。
  
   五
   故事讲到这儿,自己也觉得不满意。回头去看,故事像极了一棵修剪过酷的树,主干丰满粗壮,枝杈叶蔓却稀稀落落。众多与爹有关的人物——娘啦、爷爷啦、姥爷啦,还有叶红、谷一帆、铁柱等等,要么忽略不提,要么一笔带过,云里雾里的让人不明究竟。可要讲得清楚明白,却还要归结到爹这个主角上。
   从打懂事那天起,我就深信爹绝不是等闲之辈。我们偌大个烟墩刘,回汉两族一千多口人,无论庄乡父老背后如何评议,与爹一打照面,都不会称呼小名,更不会乱叫外号。依照老家俗例,能昂首人前享受学名大号礼遇的,那就是位响当当的角儿。
   天长日久,我渐渐悟出,爹的不同凡俗,多半缘于他自身的矛盾和内心的纠结。有时,爹即使很私密地面对我一个人,绝对不会遭抢白嘲弄,在舒心尽意地讲出他20朗当岁的某一段传奇桥段之后,那有如流星般骤然闪亮的眼神儿,也会骤然暗淡,长吁出一口闷气,嘴角泛一抹自嘲的笑,然后垂头苦思冥想。或许事过境迁,他自己心生疑惑,就凭咱泥腿子一个,满头高粱花子一身土腥味儿,当年果真经历过热血沸腾、大起大落的一段吗?
   哲人说物极必反,这话不幸让爹应验了。
   区部一场大胜仗打下来,爹立马儿成为一区的焦点人物。20郎当岁的绝佳年华,锋芒毕露的区队领导干部,无论骑车还是步行走过,总能引来无数同性、异性含义丰富的目光。尤其当往各类会议场合一坐或一站,那不用讲稿,土洋交杂又特让人感觉入耳入心的讲话,更是想不成焦点都难。一来二去,难免就有人为此动心思了。谁呢?真还不是一个人。
   谷一帆是表现最明显的一个。
   伏击刘家父子匪伙,刘怀水被活捉镇压,其手下喽啰也十之八九落网。只可惜一交火,刘大洋刀舍下亲爹老子,率五六个死硬同伙,两挺轻机枪头前开道,生生撕开一个口子落荒远逃,再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来一区兴风作浪了。
   一区的形势稳定下来,工作重心也由初期的武装斗争,逐步向土地改革、拥军支前、锄奸反特等方面转移。县委根据工作实际需要,及时调整了区领导班子。杨剑保留区委书记调县公安局任局长兼肃反大队长。叶红任区长,爹保留区队原职提任区委副书记兼副区长,协助叶红开展工作。谷一帆原任职务不变。
   恰恰是这次区机关人事调整,让谷一帆人前背后跟爹较上了劲儿!
   谷一帆不服,他是真的不服。论文化水平,自己高小毕业,丁天明他充其量上了个扫盲班;论理论水平,自己大部头的马列著作,啃了好几本,他丁天明恐怕连书名也认不全。再说,当初丁天明加入革命队伍,也远在自己之后,党龄资历都差一大截,凭啥提他不提我?
   其实,谷一帆眼见爹显山露水,势头抢眼,也想抓住机会表现一把,压爹一头,只可惜事与愿违。
   区部刚迁到刘家大院的一天,正值逢五排十的烟墩刘大集。杨剑去县城开会了,区队人马拉到村外麦场演练,区部只有叶红、谷一帆和两个哨兵。谷一帆觉得机会来了,便鼓动叶红到集市上搞宣传。叶红面呈难色,说老杨同志不在,区队又远在村外,如果敌人来偷袭来炸集,如何应付?谷一帆猛拍腰间的佩枪,说咱这革命武器难道是摆设不成?叶红拗不过他,只好随他去到集市最热闹的土戏台上。
   叶红闹学运的底子,演讲鼓动在行。她先亮开脆生生的歌喉,唱了支《解放区的天》,把赶集的老老小小吸引过来,然后与谷一帆各举一只铁皮土喇叭,你一段、我一段地进入宣传主题。土戏台前人越聚越多,俩人宣传得越发带劲儿。
   猛地,人群里有个公鸭嗓子开始狂呼乱叫:“庄乡兄弟爷们听着,甭信他们胡咧咧,共产党长不了,刘司令的队伍又打回来了!够朋友想要命的,快跑啊……”
   谷一帆闻声大惊,一张白净脸立时蜡黄微颤,愣在那儿不知所措。
   叶红反倒镇定,麻利地掏抢在手,推弹上膛,冲人群厉声断唱:“有胆的站出来,让大伙认清你的反动嘴脸!”
   “哼!老子还怕你俩秀才兵?!”公鸭嗓子手擎鬼头大刀,冲出人群直向戏台扑来,紧随其后的还有两个面目凶恶的家伙。
   谷一帆这才抽出佩枪,可到底慢了半拍,没等他打开枪保险,叶红抬手一枪,击中了这家伙握刀的右臂,他惨嚎一声,鬼头大刀滑落下来,恰巧砍到谷一帆的脚面上。尾随着的俩匪徒举枪要打,戏台四周炸响开一片喊杀声,随即几场枪响,俩匪徒死狗样瘫软倒地。
   爹、铁柱和几名区队队员围拢上前,将那个被叶红用枪死顶住脑袋,追随刘家父子作恶多年的公鸭嗓,被五花大绑押回区部.事后才知道,那天爹在集上安排了流动暗哨,提前通报了叶红和谷一帆到集上搞宣传,人群里混有形迹可疑人员的消息,不然后果可就难料了。
   谷一帆伤了脚,又换了杨剑一顿狠熊。而爹却因这场变故,成为叶红心服口服的英雄。这个心地单纯的女孩儿,总是不顾身份不分场合地夸赞爹有勇有谋,是块干革命的好材料。后来,爹参加县委干训班回到区上,如痴如癫地学政治文化,叶红又不知避嫌地传帮带,俩人关系明显增温。这就越发令谷一帆不爽。要知道,本已有妻小的他,对近在咫尺、成熟俊俏的叶红,一直挺有想法呢。
   不禁不由地,爹成了谷一帆政治进步、爱情梦想的绊脚石。而对这点,整天奔波冲杀的爹,却毫无觉察,更没上心在意。
  
   六
   对爹犯嘀咕的还有娘。
   自打17岁那年娶进丁家门,娘就明白自己嫁给了一匹性情火爆的烈马,一枚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娘到死也忘不了过门那天的变故。本来,兵慌马乱的婚事一切从简,因仇家众多躲进县城的刘怀水,又差家丁送贺礼图谋化解仇怨,更使这场喜庆不足的婚礼,平添了几分火药味儿。爹先夺过礼金扬散开去,又将礼盒抛在地上,抬脚狠揣三五下,然后踢到粪坑里,咬牙对刘家家丁说回去告诉你主子,兴他做初一,休怪小爷做十五。让他把脖子洗白洗净了等着,到时候可别脏了俺的砍刀!为此,娘认可并接受了这位有血性敢担当的汉子,纵然洞房花烛之夜,相伴枕下那寒光四射的砍刀入睡,娘也感觉合情合理。
   爹结识了杨剑,走出家门,事情一天比一天多,回家的次数也一天比一天少。娘小小年纪,眼见爹直的像脱缰的烈马,离家离自己越来越远,几分忧虑便在心底滋生蔓延。娘确信爹走的是正道,干的是大事,可让她无法排解的是,万一哪天一觉醒来,被告知男人惨遭横祸,活生生的血肉之躯变成一具冰凉僵硬的尸体,自己可怎么活,这个家又如何撑持?最初的日子,多亏有叶红来给娘壮胆宽心,才没使娘早早地钻了牛角尖乱了方寸。
   娘和叶红可说了一见如故。姐妹俩虽说生活习惯、文化水平、思想观念等等,存在着明显的差异,但一说到闹革命求解放,却特投机。叶红告诉娘,自己虽然生在城里长在城里,却也是苦水里泡大的。父母都是穷工人,后来投身革命,为党做地下交通工作。她17岁那年,父母因叛徒出卖双双被捕入狱,不久又让鬼子杀害了。是党组织得知凶讯,几乎在父母被捕的同时,将在省立师范附中读书的她救出,才免遭敌人的毒手。从此她也放下笔拿起枪,加入到革命的队伍。
   那一夜,叶红对娘诉说完身世,掏出她心爱的勃朗宁手枪,用护枪的红绸精心擦拭一番,然后对娘说:“妹子啊,咱穷苦人要翻身要革命,就不能前怕狼后怕虎!凭天明的胆量、能耐,坏人绝伤不着一根汗毛!”
   娘听叶红这么一说,又见她推弹上膛,像父亲一样,将枪压到枕下,一颗悬着的心稳稳地落下。娘就想有这么多兄弟姐妹贴心掖肝地抱团同坏人斗,还有什么可怕的?她试探着问叶红,要是俺也走出家门闹革命,成不成?
   叶红笑了,说成,成啊!如今解放了,男女平等了,区里马上要在各村成立妇女组织,学政治学文化还要学打枪扔手榴弹,到时候我会头一个通知你。
   娘与叶红拉钩为约,顾不得四个月份的笨身子,一猛儿蹦起来,兴奋的在炕上转着圈儿撒欢儿!
   那段日子,爹率区队和各村民兵四处出击,接二连三打胜仗。娘在村里也没闲着。她与韩奎奶奶一道,组织妇女开会学习,纳军鞋碾军粮,天天忙得脚底冒烟,嘴里还哼唱着叶红教唱的《解放区的天》《夫妻识字》等解放区流行歌曲,沐浴着新时代的曙光,像喝了蜜似的,满心的甜美舒畅。
   日子一天天过去,娘的身子一天比一天笨重了。本已走出家门的娘,像一觉睡醒看到了新鲜的阳光,呼吸了几口清爽的空气,又迷迷糊糊、万般无奈地回到了睡梦的原点。有了闲工夫的她,便渐渐生出些闲心思。对离家闯荡拼斗的爹,原有的刻骨牵挂里,掺杂进几分酸溜溜的味道。在娘的心目中,爹是擎天的树,顶梁的柱,是她的唯一,同时又是天上的云,呼啸的风,好像稍不留神,就会离她而去。想到自己的男人人前一站威风八面的样子,想到叶红一口一个“天明”的叫,想到叶红初次来家时,向男人主动伸出的又白又嫩的手……前思后想,娘的心就乱了。
   爹的心思,也有点乱。
   吸收爹入党是区委的一件大事,杨剑会同叶红、谷一帆坐下商议。临到表决时,杨剑和叶红举手赞同,谷一帆先是闷头坐着不表态,后又犹犹豫豫地举起了手。杨剑安排谷一帆起草材料,报请县委审批。谷一帆的脸拉得老长,说他对爹的情况了解不全面,又说爹本人连份申请书也没写,就吸收入党是否失之草率?
   杨剑一听,火了,说特殊时期就得特殊处理,组织程序组织原则也要讲个机动灵活!杨剑越说越冲,逐一列举爹打捞武器弹药、组织领导区队,机智处置“炸集”事件,伏击刘家父子匪伙等出色表现,最后归纳说天明立誓要把他的全部,交给大伙交给党,说到也确实做到了,难道这还不能证明他已经具备了一名共产党员的条件吗?!
   谷一帆无言以对,心里却老大不服气,觉得杨剑是念及当初的救命之恩,用私情代替了党性原则。过后他对叶红悄悄流露这一想法,被叶红一句质问:“那你干嘛还举手赞成呢?”给噎了个大红脸。
   杨剑和谷一帆在办公室吵闹,可巧被在区部值班巡逻的铁柱听得一言半句。铁柱性子直,立马儿向爹透了风。
   爹听了,淡淡一笑,说咱出头跟那帮坏家伙拼命,凭得是一腔血,赌得是一口气,图得是让回汉两教穷兄弟爷们,都能抬头挺腰过上好日子,可没指望借这个由头,给自个捞点好处闹点名堂。
   铁柱一听叹口气说够恣儿哥,你这么想旁人谁知咋想,照这么干你可要吃大亏呀。
   爹脖颈一梗朗声笑道:“笑话!脑袋别到腰带上,命都不顾啦还思虑吃亏沾光?嘁!”
   爹一根直肠子满不在乎,杨剑却不想埋没这个有觉悟有才干又敢拼敢闯的好苗子。那次区委会临了,他拍板决定吸收爹入党的同时,向县委申请争取干部名额,将爹正式纳入干部队伍,以加强区委领导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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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小说描写了“我”父亲、山东省禹城县烟墩刘村的热血青年丁天明跌宕起伏的革命传奇故事。丁天明和当地的军阀头子刘坏水有着深仇大恨,和刘坏水势不两立。在那是个又黑又冷的腊月的夜晚,丁天明救了鲁北军分区侦察参谋杨剑,并且杨剑给丁天明起了正式的名字叫“丁天明”。在杨剑的鼓励下,丁天明参加到了革命的队伍中,担任了区武装工作队的队长,后来一直升任到区委副书记兼武装委员。丁天明在革命斗争中奋不顾身,为革命甘洒热血,并且逐步成长为革命队伍的主干。但是,由于遭人妒忌,丁天明痛失了继续深造提升的机会,最后回家务农。但是丁天明没有被困难吓到,在艰难的岁月里仍然保持着坚强的意志,并且最终原谅了当年害他痛失良机的谷一帆。小说情节起伏跌宕,革命情感荡气回肠,读来对书中主人公油然而生无比敬仰之情,让人肃然起敬。欣赏佳作,推荐共享。【编辑:钟远】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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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钟远        2023-03-13 20:37:45
  拜读威海老师佳作,受益匪浅,备受震撼!希望以后继续赐稿柳岸社团!
天才,无非是长久的忍耐!努力吧!
回复1 楼        文友:威海        2023-03-13 20:49:49
  写得一般般,感谢你的鼓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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