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马就要吃草，是马就要走道，那怕我是一匹拐马，也要敢当跃马奔跑。
　　 这里有草原，这里有山坡，这里的路有坎坎坷坷，有风也有雨，但我要走下去，因为我有梦想，有阳光和雨露，有征途和绿洲……
　　
　　 ……摘自主人公《王志宏日记》
　　
　　 1、
　　 1958年秋季开学，这一天阳光灿烂，一个刚刚出头中年妇女叫张爱英，她身边她拉着一个八岁的女儿王志宏要送她上学。蒿庄村没有小学，要去就得走三里路，一个叫中申梁沟村子。
　　 三里的路不算远，小孩儿家跑跑跳跳，那应该不在话下，可对于王志宏来说不能和别的孩子相提并论。不到两岁时发生一件事情：这一天，张爱英在村里忙碌，留下她的大女儿王春红陪王志宏在家里玩儿，春红到了院外，志宏爬上了窗台，忽然从窗口跌了下来，一下子就把股骨摔折了，当时没有当回事儿，失去了治疗机会，给幼小的她留下了残疾。
　　 走啊走，跨过了小河爬上了坡，中申梁沟小学就在眼前。
　　 王志宏流着眼泪一阵欢欣，她挣开母亲的手，就象一只稚燕要飞上蓝天，她高兴地终于迎来这一天了。
　　 上学读书对王志宏来说是一件梦寐以求的事情，别人家的孩子都上学了，而她不能只有在家里玩。她一眨眼她们背的花书包，有算术语文课本，有铅笔还有铅笔刀，还有写字扳等。姐姐放学回来她就常摸她的东西，可姐姐是个不通数，一看见就急了，为此少不了一些小磨擦，你骂我我骂你，那口水战经常发生。
　　 “妈妈，我要上学。”王志宏常常对妈妈说。
　　 妈妈没有理她。她知道女儿腿脚不好，行动不方便，到了学校里孩子们打她，欺负她，再加上路不好走，刮风下雨下雪会滑倒怎么办。既然残疾了，读书有什么用，还不如在家安生些，少得找麻烦。
　　 妈妈没有理解女儿那颗渴望的心，家里村里不知在忙些什么。
　　 这一天王志宏的父亲玉玉斌回来了，她一见父亲就大哭大嚎起来，父亲问此情由，才知道是这番原因。中午吃饭的时候，王玉斌就和张爱英谈起这件事情，不料张爱英说出不让志宏上学的理由。
　　 “你说的是甚话！”王玉斌和张爰英生起气来，他说：“自从把孩子闹成这个样子，我心里就一直不舒坦，我在上海回不来，情况你亲眼所见，你就是一个不负责任。她想上学念书这就好，她和人家健康的孩子不一样，没有文化以后适合的工作也找不上。你不让她上学，真的让她完了，你如果执意那样，我就再不回这个家了！”说罢就要摔手离开家。
　　 张爱英一下拖住了丈夫的手：“你别走，咱有话好商量，我原也是对闺女好，你给我一开导，我就明白了，我听你的，这上学就志宏去！”
　　 王玉斌缓了口气：“你呀，我不是说你，老婆们是头发长见识短。”
　　 于是他俩研究了一番形成了共识，在一边的王志宏听到破涕为笑了：“太好了，我能上学念书了！”
　　
　　 今天王志宏这个女孩如愿以偿了，就象山坡上的小花如春风送雨，那根芽得水又映照阳光。那时候是复式教学，她坐在教室里听着老师在讲课，听着同学们在背诵，那朗朗的书声传了出来，在村庄野外都能听得到……
　　
　　 2、
　　
　　 小学四年级毕业的王志宏在本学校是姣姣者，本人的努力，老师的用心，她的外祖父课外的扶助，使她的知识含量大大增加，别人会的她都会，别人不会的她也会，然而她并不自满，她知道她和别人不一样。
　　 四年时间她穿破了比别的孩子多六双鞋，在路上不知跌了多少次，下雨下雪历经了多少艰难苦辛。
　　 小学毕业了，她应该高兴才是，然而她却高兴不起来。
　　 她本是一个坚强的女孩，但为了升学，她又一次哭起来，哭得山摇头，哭得河流泪，哭得小草唉声多，哭得小鸟飞不起来……
　　 小红呀，你在哭什么呀？她当初有一个奶名叫小红。
　　 原来王志宏她哭，不是无故，而是师出有名。她站在蒿庄的山坡上，这里是古荒，多少年代先人们才开劈出来，才有了这片土地，才有了这个村庄。她看着这里的酸枣树，她看到这里的玉米田，看到的是更多的风物景宜。然而小孩子家一闪而过，她把目光定格在那山过后的那一山，那村过后的那一村，一条小溪流去的那个村庄……
　　 那里是禄村，那里是禄村完小，一个山明水秀的地方，就象是一幅山水画。
　　 这是她的神往，这是她的情思，这是她一定要去的地方，然而情况不是那么简单。
　　 离上学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她心急如焚，当家长的更是火上加油：这怎么办呀，该想什么办法？
　　 原来情况是这样的：王志宏考上高小，按成绩是毫无疑问的，然而疑问无所不在，就因为状况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学校不收残疾生，校方的规定是有武乡教育局文件政审，多少年老皇历还在执行，按说这个文件有些滞后，在新文件未出台之前还是铁坂钉钢钉，不能改变。王志宏的家长连续找了三次，光推磨儿不转，无什么进展。
　　 越是这种时候王志宏越是敏感，走路也绊绊跌跌，上学的路同样是如此艰难，她变得孤独无助，希望的光亮在阴暗中时闪时灭，命运之神老在和自己作对。也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转机在破釜沉舟中突出彼岸，没有亮剑不能斩获颇丰，家人全部上阵，校方以王志宏的成绩优秀，突破禁忌，破格入学。
　　 那天爷爷带着她来到禄村，一路上是清风细雨，干旱庄稼得到了雨露，挺直了腰杆，只是爷爷的背还是那么驼，那烟袋的旱烟味还是那么浓，饱经风霜的脸上有了丝丝的笑意，走一走歇一歇，继续在赶路……
　　
　　 3、
　　 完小毕业就要上中学了，当时的武乡只有两所中学，一个是武乡县中学，名称为武乡一中，一个是武乡柳沟中学，名称为武乡二中，两所中学都分初中和高中，学制为初中三年，高中三年。
　　 王志宏报考是武乡一中初中班，上榜成绩公布她的分数在前，上初中是没问题的，但是暑假过去，通知下来没有她，这是什么原因？原因还是在她的身体，在考试卷子上那个老师不是别有用心，而是他的高度责任批了一行文字，说明这个考生有腿脚问题，本校为考生质量，故不可上学入校。校方采纳了他的意见，一致否决。
　　 这一行文字虽然寥寥数语，但在无形之中堵住了王志宏前行的路。但作为一个女孩她没有别的，压根儿只能哭，她只想上初中，舍此别无其它。那些日子她哭的眼睛肿了，几乎就要瞎了，走路还得沿着靠墙儿。
　　 当时候王志宏的父亲在公安局工作，他被派武乡一中驻校为红旗干部，女儿的这种情况他是知道的，若周旋一下情况会大有反转，可他就是没问，他说学校定下的，这能改变？他为什么会是这样？认为自己是红旗干部，应该一是一，不能是二。王志宏又哭又闹，他又不回家，好象一点本事都没有，光长两只眼睛，就象是个木头人。
　　 志宏的这种情况在蒿庄村人们茶余饭后在谈论着：这个闺女就是腿有些拐，学习好脑筋也好，一中去不了，听说还有其它学校也能上，总不要让好才志糟蹋了。话传六耳十人听，隔壁透风有声音。
　　 那天王志宏的母亲张爱英在路走，一转弯在村中十字道上遇到了王张留，他是个教员，写的一手好字。王张留见张爱英愁眉苦脸，又听到村上的传闻，他说王志宏上不了初中，你一言她一语地说起话来。王张说：“故县成立了一个职业中学，我也在那儿教书，我和校长殷三珍说一说，就让闺女来这儿念，我把情况跟他谈一谈”
　　 “啊呀，因为这个闺女真把我愁死了。”张爱英说：“你要给咱说通，那不就好！那我就太谢谢你了！”
　　 “不用谢，我给你当紧问。”王张留说。
　　 王张留回到故县职业中学，把王志宏情况对殷三珍校长一说，殷三珍非常王志宏的遭遇，他说：“象她这样的孩子，如果不能上学，将来还能做什么呢？怎样就业，日后怎样生活下去？那你就告诉她上学来吧。”
　　 一个电话打到了蒿庄，张爱英接到电话喜出望外，蒙头啼哭的王志宏揭去了纱巾，在泪花中扬起了笑脸。
　　
　　 “爹，你准备一下，明天你就送志宏去故县上学去吧。，”张爱英对老翁说。
　　 “那好，我孙女儿能上学，我就半夜起来都行！”老公爹回答不打弯儿，浑身充满是劲儿。
　　 这一晚王家圪洞里灯光通，母亲在准备衣物打点行李，王志宏在把课本，各种作业本，笔具等整理齐备。志宏的爷爷劳累一天了，然后就打起鼾睡来，一睡就到后半夜，在鼾声中惊动了驴棚里那头老毛驴，“呵喉呵喉”地叫唤起来，它要主人给它添草喂料，昨天主人叨念，明天他要去送孙女儿上学，行李由它驼着去。难道驴也通人性？和它三年相佯的他，有感应也有敏感，它不会说话，只是一种表现……
　　 雄鸡叫了，太阳出山了，蒿庄迎来了新的一天，一个老人，一个孙女儿，一头老毛驴，不知什么时候还跟来一条小黄狗，出了村口正在赶路……
　　
　　 4、
　　 王志宏的三次上学经历了艰难，上学难，残疾人的上学那更是难。
　　 人生的就是不平坦，那样坎坎坷坷，那样沟沟凹凹，走过三里挑花店，还有五里杏花村，出了蒿庄到禄村，一路要到故县城，那里当年住石勒，写下英雄万古名，此乃不是为闲言，多少故事在其中……
　　 故县职业中学就在眼前，这是一所新建中学，上面的校牌六个大字在习习闪光，它的成立是一个新生事物。
　　 当年这里立过县衙，好一个猪头凤凰城，居高临下，三街两行，尽在眼前，县官一上堂，当班站两行，百姓来告状，鸣鼓连声响，如今这一切都成了过去，淹没在历史坭潭中，这里只是一个乡政府，名不如洪水蟠龙，历史就是这样谁在写，能写的巧妙，能写的更加美好……
　　 校园里的钟声响了起来，同学们各自走入教室。
　　 王志宏坐在自己位置上，老师在开始讲课，同学们在认真听着，黑板上时而在写写划划，时而高昂，时而温馨，时而诗情画意，好一个教学氛围。
　　 初秋的风吹拂着，天气余热未减，只有校园里的树木花草带来一丝凉爽，给一点清新。
　　 学校里各门中学课都开设，语文、数学、物理、化学，体育、图画、自然、政治、卫生等。王志宏什么都喜欢，每一堂课都认真听讲，一点马虎都要不得。刚上学的那段时间，曾经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她上学的时候，她已经比其他同学误了60多天，那么这两个多月时间怎样赶起来，她心中已经有了一个打算，早己经制做了一个煤油灯带在了宿舍，在靠墙的地挖一个小洞，就把煤油灯放在小洞位置，这样又安全又不影响到别的同学，她就在这里进行补课。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如果不进行补习这学习成绩怎样能跟得上去？她知道自己能得到学习的机会太不容易了。
　　 她为了补习忘记了自己的身体，两个月下来她的眼睛坏了，视物漠糊，白天出门头上挡一个围巾。她的这种情况，学校老师通知了家长，父亲从县城赶来去看她，要她回家去看病调养，她说我不能回去，如果回去又怕学校不要她了，再者回家又把功课误下了，那我就永赶不起来。
　　 父亲知道她是一个倔强的孩子，怕是拖也拖不回家，只好在卫生所买了些药，让她按时吃上，好好注意休息，保养好眼睛。
　　 不久眼睛渐渐地好起来了，在她的努力下学习很快就跟了上来，期中和期未成了班上的优秀学生，受到了学校老师的表扬和鼓励，并成为同学们学习的楷模。
　　
　　 5、
　　 蒿庄山里路，风吹菊花黄。
　　 从王志宏来到学校，爷爷就常来看她，当时山沟里也没有特别的东西，冬天是炒面、黄蒸、夏天是粽子，秋天是红薯，山药，春天是煎饼、干粮，还有什么杏儿，梨儿，苹果、葡萄。因为爷爷知道孙女是一个牺惶孩子，不和她亲和谁亲，不帮助她帮谁呢？
　　 小时候在冬天里，大雪拥门，爷爷把炉子生的很旺，他把南瓜子、玉米花炒香，一边让她吃，一边给她讲早年间的老故事，那故事还记在脑海里：蒿庄的南头上是一座山岭，那里住着一窝狐狸，有老狐狸和小狐狸。有一天老狐狸出去找食物去了，小狐狸在山洞里玩，眼看肚子饿了，老狐狸还没有回来，这怎么办呢？不由地它就走出了山洞。走着走着，前面有一个村庄。小狐狸看到了一只鸡，那次妈妈给我带来得不就是和它一样吗，于是它就向那只鸡扑去。它扑了几次都没有得手，它急得气喘吁吁，但还是不甘心，还要再来一次。当它再来一次发力的时候，没想到一条大黄狗咬住了它，鲜血流了出来……
　　 老狐狸找不到小狐狸，忽然听见小狐狸的嘶叫声，但是已经晚了……
　　 除了这个，爷爷的故事多着呢。
　　 现在爷爷老了，牙掉了上下五六个，口齿不灵便了，连头上的白发也多了起来，只是身体骨还那么硬朗，每天上地犁地吆喝着，马呀牛呀都听他使唤，犁出来的平平展展，松紧适宜，人们说他是土地的美客师和调节师，其实也不那么美，只是庄稼人的勤勉者。
　　
　　 爷爷走在路上，为了看孙女儿，三年里不知走了多少回，山路弯弯，河水长长，大桥小桥，村村庄庄，他写不出来，画不出来，只有记在心里。
　　 年轻的时候他是村里的老民兵，在抗日战争时期，为了给八路军送军粮，有时是担，有时是用骡子驼，怎么合适怎么算。当时王老汉的儿子王玉斌蒿庄村长，负责村里的各项工作，在军粮这一块儿特别重要，征收，埋藏，输送等。一次敌人来扫荡，敌人抓住了玉玉斌，叛徒告诉了他是村长，他死不承认，拷打了他一番，把他带到蟠龙法云寺，关起来不给吃饭。又出扫荡时需要找个人带路，他们看准了王玉斌。王玉斌不想去，敌人用抢口对着他，就这样把他推出来。这是小股鬼子和伪军，是出去抢粮食，抢牲口家畜，狗皮日的也要吃东西。这是一天下午走到路上，他们要找有羊群的地方，好大吃大喝改善一顿。